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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副担子终究不是她的,她只是在我与父辈之间搭了一座桥。这副担子最终的归宿,是我。”凌萧转过脸去,默默闭上了眼。
    “愚不可及。”他沉声道,“如此陋习,便是废弃了又如何?”
    闻言,沈青阮回眸望着他,嘴角忽然柔和了下来:“世子,若是我此次侥幸活下来了,世子可愿意同我一起,推翻这条害人的旧习,让历史翻篇,造福沈氏后世?”
    凌萧也看着他,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一抹痛色。
    我要沈氏后人的福祉有何用?他在心中暗道,但说出口的却是一个郑重的承诺:“好,我答应你。”
    垂下眼眸,他再不敢看他。荷塘的碧水下隐着一群硕大肥美的锦鲤,红黄相间,在荷叶间躲躲藏藏,自由嬉戏。
    眼前忽然闪过尘封记忆中的零星碎片。那个穿着樱草色纱衣,圆胖白嫩的娃娃站在凉亭的靠椅上,指着池中的锦鲤「咿咿呀呀」地说个不停。
    这个影像与十五岁上元灯节上,那个身披明蓝色大氅,身骑白马的明朗少年重叠在一起。两人都对他徐徐展颜,笑意深深,眉眼弯弯,唇角是两个浅浅的梨涡。
    他的心口忽然没来由地抽痛起来,难过的情绪压在心头,天地间的水汽仿佛在一瞬间同时灌入了他的胸腔。
    良久,只余空空一叹。
    第340章
    开到荼蘼花事了
    雨季终究还是来了,窗外总是淅淅沥沥的,即便不是倾盆大雨,也总是落着沾衣的水汽,让人不得干爽。天上也是灰蒙蒙一片,时常分不清晌午和新夜。
    整个世界潮湿得发霉,人的心情郁郁,鸟兽伏踞不出。唯独漫山遍野的花木吸满天地灵气,生长得越发茂盛。
    便如客院中的这株荼蘼,顺着花架攀援而上,又在窗前垂下。
    厚重的花枝,风一吹,便吹落一蓬挂着雨珠的白色花瓣,透过半开的窗缝飘进室内,在书案上落下厚厚一层雪片。
    开到荼蘼花事了。
    今日是六月十七,距离千觞节还有二十日。
    凌萧伸手拂去花瓣,又将书翻过一页。
    还是那篇《永安赋》,从莲舟镇起就一直陪着他。一路乘船坐马,经历诸多风雨,早已破旧磨损。这几日又频频被雨水沾湿,书页更是泡发得如同雪浪一般。
    但他还是舍不得丢弃,心事一旦不宁,就摊开来一字一句地读下去。早已烂熟于胸的词句,每每在唇齿间咀嚼,却总有静心凝神的功效。
    “阿嚏!”隔壁又传来一声响亮的喷嚏,接着就是几声鼻音浓重的呻-吟。
    凌萧心中有些愧疚。
    当日他明明答应了钟祈之,上山后就遣人下去接他。可见到沈青阮后,两人的情绪都有些失控。又经过那样一番对谈,事后良久他的心绪都久久不能平复。
    直到傍晚时分婢女前来传饭,他才蓦然想起钟祈之还在山脚等他。
    连忙遣人下山去寻,却寻了许久,才在一株硕大的梧桐树下找见一只浑身透湿,瑟瑟发抖的落汤鸡。
    原是他为了避雨躲到此处,久久等不到来人,自己又累又饿,先撑不住睡过去了。
    中途又下了一场雨,他在睡梦中被淋了个透湿,又兼旅途劳累,身体伤痛,被人抬上山后就病倒了。
    如此昏睡两日,今日晨起才有所好转。烧是退下去了,可风寒久久不愈,三餐后还是得捧着药罐子才能好受一些。
    不过此事倒也有一个好处——耳边得了片刻清净,在经历了十几日的聒噪之后,凌萧终于能静下心来,好好过几日安生日子了。
    这些时日沈青阮一直在忙碌,只在晨间来他院中同他一起用早饭。两人坐在荼蘼花架下,也只是谈些虞州风貌和往日趣闻。
    稍显沉重的话题都被他们有意无意地一笔带过,就如同两只笨拙的鸵鸟,将头埋在黄沙下面,闭目塞听,偷享这最后几日来之不易的欢愉。
    沈青阮终日马不停蹄,赵菁芜就代他尽地主之谊,领着凌萧在山前山后赏景散步。
    若说京城只是樱树海棠的香波蜜海,那虞州便如同瑶池仙主的后花园,因着独特的潮湿天气,将天下奇珍异草统括囊进怀中。
    而其中沈府尤甚,一座高耸入云的殒剑山,可寒可暖,可湿可旱,任意品种习性的花木都能在此处找到适宜自己的一方福地。
    于是但凡触目所及,古墙角,溪水畔,甚至参天绿木的树干上,贫瘠料峭的岩缝中,都生机勃勃地绽放着各色花朵。
    沈府中人也任由它们疯长,但凡不妨碍房屋坚固从不加以修饰。
    如此一派野生自然之象,倒比京城中看惯了的方圆规矩完全是另一番体验。
    凌萧话不多,但赵菁芜性子玲珑,察言观色总能找出几个聊得开的话题来。见凌萧受方言之苦日久,她又试着教了他一些基本发音。
    凌萧也在幼时接触过索伦语,所谓触类旁通,他很快就摸出了西南方言的规律。
    却原来它与官话相差并不大,毕竟是同一门语言,只不过发音习惯不同,只要熟悉了最基本的几个发音,其余的也便迎刃而解。
    这几日赵菁芜都用方言与他交谈,凌萧听着听着,已经渐渐能分辨出简单的日常用语。
    还有一些常用的成语,谚语,除却西南本地独有的词汇在他而言也都不再是难事。虽然张口还有些困难,但已经能听懂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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