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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信,是吗?”沈青阮苦笑一声。
    “不是不信,只是……”凌萧觉得脑子里有些懵。
    可沈青阮却打断了他的话。
    “紫微国师这样一个人,犹如半个神明的存在,世子又可知他当年的结局?”
    他望着凌萧,目光中带着宿命的悲凉。明明不过咫尺的距离,却仿佛隔着千山万山,千水万水。
    “举世皆凡品,独独他一人,明明是凡胎肉体,却拥有神明一般的力量。你猜他会怎样?世人又会待他怎样?”
    “待他怎样?”凌萧有些不解,“如果沈相夷的传说是真的,那他在世时理应被两国奉为国师,受万民敬仰……”
    “呵……”沈青阮轻轻一叹。
    “被两国奉为国师不假,受万民敬仰也不假。可是然后呢?”他面容苦涩,“世子可还记得,东陵使团进京时,寒先生曾在氏月堂讲过一个天女娘娘的故事。”
    凌萧回想了一下,道:“记得。不患寡而患不均。”
    闻言,沈青阮微微一笑:“是啊,不患寡而患不均。在下的谬论,难得世子还记得。这的确是治家治国的方略,但却不是让这个故事留在我记忆中的理由。”
    “这个故事最触动我的,其实是东陵百姓对天女娘娘前后截然相反的态度。一个极善之人,却能被众口铄金,说成是来自地狱的恶魔,一切苦难的源头,非百死难赎其疚。”
    沈青阮无奈地摇了摇头。
    “东陵九百多年前的那场大旱乃是天灾,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她的神力,都被她用来拯救。而得到的回报,却是一场熊熊大火。”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此谬论,竟在历史长河中一次次应验。还被道貌岸然之徒拿来,用做为满足一己私利而大开杀戒的冠冕堂皇的借口。呵……何其荒唐!”
    听到此处,凌萧已经大概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紫微国师……”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
    沈青阮闭了闭眼,又抬起双目望着他:“世子想不想知道,这位双朝泰斗,神力通天的国师,究竟是何结局?”
    他问这句话时,眼神中有一丝令人心悸的绝望,让凌萧又联想起幼时将军府里的那只白狐,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紫微国师沈相夷……”沈青阮声音微微颤抖,“在三十四岁生辰当日,于东陵天子山上,下弦月夜里,魂飞魄散。”
    “一场传奇,最终却连一块尸骨也没留下。只在一块崖壁上写下十个血字:世间千般苦,不盼有来生。”
    “没人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家族志上只记了寥寥几笔,说他在生前最后几年「不思饮食,郁郁寡欢」。”
    “但我想,他是看透了人世冷暖,心灰意冷。否则,他也不会选择如此壮烈的死法,还留下……”他猛地住了口。
    “还留下什么?”见他又忽然停住,凌萧连忙追问。
    “没什么。”沈青阮却彻底住了嘴,敛眉肃目。
    “你……”凌萧气急。
    “世子,别再问了。”沈青阮看着他,“有些人,有些事,天生就是这般无奈。”
    “此去虞州,原是道阻且长,我本不该将世子卷进来的。可是我心里没底,有个信任的人在身边,最起码在最艰难的时候,可以不那么孤独……”
    他的眼神里有太多复杂难懂的东西,凌萧被他身上悲凉的气氛所感,一时怔住了。
    半晌,他缓缓吁了口气,道:“这些话不必再说。虞州是我自己要去的,吉凶祸福,与你无关。只是……”
    他顿了顿……
    “只是我希望,你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即便我帮不上忙,但最起码能知道你的处境,能陪着你……”
    他还没说完,一个嘹亮的嗓音忽然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沈兄!哎哟沈兄,我可找到你了!”
    凌萧猛地回头,就见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从不远处的石桥上欢天喜地地跑了下来。
    他定睛一看,眉头不禁一蹙。
    钟祈之?
    若他没记错,这人应该是叫这么个名字。几人曾是国学监的同窗,太子结交赵擎事发之后,此子还曾在国学监的饭堂里对着他和纪麟大放厥词。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他想着,又回头看了沈青阮一眼。
    “就是他?”他挑了挑眉。
    沈青阮也看见了钟祈之,双目一闭,已经是满脑门子官司。
    “我去帮你打发了他。”凌萧道。
    “没用的。”沈青阮闭目摇头,“若是这么轻易就能打发,我怎会容许他一路从京城跟到这里?”
    凌萧忽然想到了什么,以眼神询问。
    沈青阮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轻声道:“他是太子的人。”
    又是太子!又是太子!
    真是阴魂不散!
    凌萧牙关一紧,面上迸出几丝薄怒。
    一只温热的手覆上他的右臂,他低头看去,就见沈青阮垂眸摇了摇头。
    闭了闭眼,半晌,他长长地出了口气。
    “沈兄你说说,就梁州那么个破地方,统共百十来个人,咱俩怎么就能走散了呢?”钟祈之的声音已经近了,“倒是让在下不得不怀疑,是沈兄不待见在下,有意撇下在下,独自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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