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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渣化之路 第106节

    “那跟妻子能一样吗?”薛夫人嗔怪地看他一眼,“头些年你说不成家,那时大事未成,我也就由着你,可你瞧瞧,你这都多大了?明南家的小郎君,明年都要下场考童生了,你还是光棍一条!”
    谢隐笑个不停:“当光棍有什么不好?我虽没有妻子儿女,却有亲人挚友,未来还会满门桃李,难道没有妻儿,便不能证明我的价值?”
    薛夫人说不过他:“阿娘是担心你,日后老了都没人照顾……”
    谢隐摇摇头,在他越来越大后,便很注意母子之间的距离把控,不会过分亲昵,如今为了安抚薛夫人,他又一次搂住薛夫人肩头:“母亲这话说得不对,人家女郎在家中如珠如宝的养大,难道就是为了嫁给我,伺候我?”
    薛夫人:“我说不过你,你跟你妹妹便都单着吧!”
    谢隐见她老人家要生气了,赶紧讨好:“阿娘别恼,待到理工学院建立,还想等着阿娘去做教导主任呢!”
    如今安昌国已步入正轨,越来越多的女性参与到政治与军事中来,谢隐的权力太大了,他不认为自己应该继续在朝中待下去,而他也很担心这火种存在太短――历史上不乏这样的例子,正因为有过女人当政的例子,一旦男子继位,会更加疯狂压榨和打压女人,生怕再出一位越过男人的女性,所以谢隐给女帝和皇太女最重要的建议就是,从此以后,皇位传女不传男。
    必要的时候,倘若继承人能力不够,可效法尧舜,选有能者受之。
    无垢日后说不得要成亲生子,谢隐希望妹妹的孩子,妹妹孩子的孩子……都能生活在自由而幸福的国家,拥有自己选择人生的权利。
    所以他决定建一所理工学院,也就是安昌国的第一所“大学”,对于他的想法,女帝是非常支持的,只是并不答应他辞官。
    “你便是当老师,照样能在朝中任职,朕又不会防着你。”女帝说着。
    她比谢隐年长几岁,气势惊人,不怒自威,美丽而庄严,令人不敢直视,但跟谢隐说话时语气显得很是自然随意,俨然还是将他当作朋友看的。
    谢隐摇头:“我可不想做两份工作。”
    女帝都想好了要怎么说服他,结果人家根本不是怕被猜忌,而是因为这个……于是她没好气道:“朕发你两倍俸禄。”
    “我也不缺那点银子。”
    他还有不少产业呢,光是从前写通俗小说和戏本子赚的分红,这辈子都不一定花得完。
    女帝:……
    “陛下,这是现如今最正确也最好的选择,我便是建学校做老师,陛下有什么吩咐,我仍旧会为陛下效忠。”谢隐轻声说,“更何况校址便在京城以北,又不是跑去西南那样远的地方,陛下不必担心。”
    女帝凝视着他,半晌,轻轻叹了口气:“你知道的,先生,我感激你,信任你,我们之间的关系永远不会改变,你想做什么事,便去做吧。”
    “陛下心胸宽阔,用人不疑,是我之幸。”
    他跟女帝说话时,都不用臣的自称,表明他们还是一如当年的朋友,这些年在政事上,也不是没有过矛盾,但最终都能很快调和,彼此理解,能够辅佐她当皇帝,谢隐是真的感到十分荣幸。
    经此一面,谢隐辞官,学校开学第一天,女帝亲至,给足了排面,也让许多读书人对此趋之若鹜,做梦都想成为谢隐的徒弟。
    而距离上一次后悔,对穆昶和穆无浊来说,大概就是刚刚。
    穆昶官职并不高,实行竞争上岗及政绩考核后,他很快就被刷了下来,像是一些没必要的闲职通通被取缔,科考又进行了改革,穆昶都这年纪了,还想着飞黄腾达,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他为人倔强,一条道走到黑,被他带大的穆无浊也遗传了他这个特点,父子俩可谓是拼死坚持,决不接受任何新鲜事物。
    所以左邻右舍都用上水泥盖房子了,家里窗户换成玻璃,还买了自行车上下班,穆家也仍然坚持着所谓的“大儒之风”,明明现在被称为当世大儒的,正是当年被穆昶赶出家门,与之决裂的亲生儿子。
    他那个被称为失贞的女儿无垢,如今已替代了辞官教书的兄长成为了一代女相,相爷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穆家从古至今,都没出过这样大的官儿!可穆昶又能怎么办呢?人家不认他啊!当初断亲,说了断的干干净净,现在舔着脸再上去,谁认识他们?
    像穆家这样故步自封,不肯接受新鲜事物的不止一家,女帝对于他们这种坚持很无所谓,固执要活在旧时代里的人不会有未来,而等到他们清醒,早已被时代狠狠甩开,光是要追上去就很困难了,更别说是恢复往日荣光。
    最让穆昶痛苦的是,当年妻子薛氏给他写了一封休夫书,安昌国律法中虽没有不允许,却也从未有过类似案例,所以在穆昶心中,他没写休书,他们就仍然是夫妻。
    结果女帝登基后不久,便实施了《婚姻法》,夫妻双方中任意一方都有提出和离的权利,实现了成亲自由、和离自由,且二婚再嫁的情况屡见不鲜,薛夫人便是这《婚姻法》颁布后,第一个主动申请和离之人!
    那休夫书到底是没拿出来让穆昶颜面尽失,虽然如此,他觉得自己的颜面也所剩无几,他不能理解为何穆家会败落至此,为何世界会在短短十几年发生这么多的变化,更不能理解女人怎么就能撑起一片天!
    好好的一个家,怎么就四分五裂了呢?
    恐怕这辈子,穆昶都想不明白了。
    而穆无浊到底年轻一些,他比父亲后悔的要早,哪怕穆家人信誓旦旦地说决不屈从,可穆无浊还是从中感受到了很多从未有过的新想法,尤其是他看到位极人臣的妹妹后,便忍不住想,既然妹妹可以,哥哥是不是也可以?
    无尘辞官,无浊才成为女相,要是自己当初没有跟弟妹闹翻,现在岂不也是前途无量?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卖,穆无浊要求,只能求一个人――那就是薛夫人,说到底,他都还是薛夫人的亲生孩子,薛夫人不可能对他不管不顾。
    于是挑了一个没人注意的下午,穆无浊偷溜出穆家,去安昌理工学院寻找母亲,试图通过打动母亲,让母亲帮忙说情。
    结果他连学院大门都进不去,没有证件,人不让陌生人进。
    穆无浊臊得满脸通红,最后只能守株待兔,他不懂为何要改科考,那么多人世世代代都读的四书五经,突然减少百分之九十的比重,而是考什么数学语文化学物理之类的学科……穆无浊听都没听过!这些东西又不是圣人之语,学来有什么用?
    他不知道腹诽了多久,终于看到薛夫人从大门出来,正要冲上去,却见薛夫人身边还多了一个男子。
    年纪约莫二十五六,生得十分俊朗,文质彬彬,望着薛夫人时眼里有光,当时穆无浊心里就咯噔一下,他觉得这人的眼光不对!
    母亲今年都四十余岁了,虽说面上没什么皱纹,仍旧美貌而温柔,可、可她到底是父亲的妻子,是他穆无浊的母亲,怎能如此不知羞耻,于大庭广众之下和外男拉拉扯扯?!
    薛夫人心里也有点不好意思,她这些年遇到的追求者数都数不清,放在过去哪里敢想?那时她是失贞之人,人人都叫她早些去死,可如今,她却是许多人心目中的女神,现在跟她说话的这位,就是学校刚来没多久的老师,正在对她展开追求。
    她其实也是心动的,只是未免年纪差得太大,不敢接受。
    青年性情温柔体贴,又懂得尊重她,态度坦然还爱钻研学问,跟穆昶完全是截然不同的类型,薛夫人如今想起穆昶都有点反胃。
    对方虽爱慕她,却从不咄咄逼人,相处起来十分自然和谐,他说了个笑话,把薛夫人给逗笑了,心里又想起她找儿女拿主意时的情景。
    儿子无尘根本没有意见,至于女儿无垢,更是拍手叫好,还说:“那五六十岁脑满肠肥的老头,纳十几岁少女做妻妾的都有,阿娘今年才多大?一点都不老,我还觉得是他配不上我天下最最好的阿娘呢!”
    儿女都支持,薛夫人也确实有点心动,便想试试看,青年满脸都是喜悦,她低下头,两人一起脸红,这可把穆无浊给看怒了!
    他直接冲出来:“阿娘!”
    薛夫人被吓了一跳,青年立刻护在他身前,穆无浊上来就要打人家,听他喊薛夫人阿娘,青年没有还手,硬生生挨了一拳,薛夫人惊呼:“你做什么!”
    穆无浊还不肯罢休,结果薛夫人反手一个擒拿就把他摁住了,气得他大呼小叫:“阿娘!你太糊涂了!你、你这是为老不尊!”
    薛夫人被长子说的心凉一片:“我为老不尊,你父亲娶不到二十岁的继室过门时,你可曾这样指责过他?”
    “阿爹他是男人!阿娘休得狡辩!”
    薛夫人正想说话,青年却率先开口:“凭什么男人可以娶小娇妻,女人就不能娶小娇夫?”
    穆无浊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觉得此人真是丢尽了男人的颜面,毫无男子阳刚之气,对于母亲竟看上这样的人,他表示如鲠在喉,不屑与之为伍。
    正想再说两句,因为门口有纠纷被通知的谢隐出来了,一看到弟弟,穆无浊浑身上下的骨头都疼,他二话不说脚底抹油直接开溜,被谢隐叫住:“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下次你若是还敢这般放肆,我便报官抓你。”
    穆无浊知道这个弟弟说到做到,他敢对着母亲妹妹吆五喝六,却不敢对谢隐大小声,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瞧不起女人。
    “阿娘,你还好吗?”
    看着儿子担忧的目光,薛夫人失笑:“放心吧,阿娘也成熟了,不会再随意哭鼻子了。”
    谢隐跟着笑起来,又看向那青年:“多谢岑老师为我阿娘说话。”
    “应、应该的。”青年局促地挠挠头,不敢跟谢隐对视,人家校长招聘自己来,自己却想拐了薛夫人走,这实在是……他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
    谢隐不欲打扰他们,说了几句话后便转身离去,今天晚上吃什么好呢?无垢说许久没吃他做的菜了,正巧下午没课,不如便去街上转转吧!
    阳光正好,风景无限,一片光明。
    第135章 第十一枝红莲(一)
    天剑宗的弟子们总是要很早起来修炼。
    对于凡人来说,想要跨越生死,延长寿命,那么没有什么比修仙更好的方式了。
    只可惜,并不是人人都适合修仙,天赋是一种十分残酷的东西,有些人生来便受上苍眷顾,灵根纯净,道心稳定,而有一些人,一生只能做个凡人,是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一员,生老病死,尝尽人间悲欢离合,爱恨情仇。
    天剑宗的弟子们,则都是已经踏上修仙之路的人,即便他们之中有很大一部分也许根本无法飞升,但寿命也与常人有了本质上的区别,只是入门,便可以活到两三百岁,若是筑基元婴等阶段,则能获得更长的寿命。
    谁会不想要活着呢?
    然而有人的地方便有不公,天赋的好坏,修为的深浅,能力的强弱,都会成为衡量一个人价值的标杆,在人间尚有律法,而在修仙界,以强者为尊,弱者受到欺凌,被虐待被杀死,也只能被称为“倒霉”。
    谢隐无疑便是那个最最最倒霉的倒霉蛋了。
    他是二十年前,掌门自凡间带来的两个弟子其中之一。
    修仙界不仅有修士,还有魔族,谁都不知道魔族从何而来,只知它们似是自混沌而生,喜食人肉,尤其是有修为的修士之肉,且生性残忍,形容可怖,向来被视为修士的敌人。
    二十年前,掌门竟带回来一个魔族与凡人结合后所生下的孩子,那孩子便是如今负责清扫山门的谢隐。
    他是人魔混血,身为凡人,被凡人厌恶,身为魔族,又被魔族排斥,身为修士?不,他连做修士的资格都没有,大家都认为他顶多活个七八十岁便会死了,也就是掌门真人心善,将他留在天剑宗,否则像是这等低贱肮脏的血脉,怎么配做天剑宗弟子?
    因为人魔混血的缘故,谢隐身体里魔族的基因轻易压制住了人类血脉,天剑宗的弟子会有入门测试,一是测试他们是否有灵根,二则是测试他们是否为大道所接受。
    天剑宗有一至宝,名为窥天仪,凡人将手身上去,可观己身灵根,可受大道庇护。
    而谢隐,他不仅没有灵根,还在伸手测试时,被窥天仪狠狠弹开了数丈之远,口吐鲜血,在床上躺了几个月才好。
    掌门真人叹息摇头,诸位长老也面露不喜,显然,人魔混血的他并没有资格留下来,更不配成为天剑宗弟子――一个被大道所排斥、所抛弃的人,他这一生注定是平庸而卑贱的。
    魔族凶残,作恶多端,除却吃人,有些淫魔还会拿年轻貌美的男女取乐,谢隐这具身体的母亲便是一位普通凡人,被淫魔羞辱后怀上孽种,生下孩子不久,母亲便被父亲吃了,随后父亲又想吃了他,路过的天剑宗掌门真人心生不忍,将他救下。
    所以虽是人魔混血,却是最普通的人,和最低等的魔,谢隐头上黑色的弯曲双角,便是他身为半人半魔的证明。
    血脉薄弱,无法修炼,不被大道承认,这便彻底断绝了他寻道修仙的可能性,且这份低贱肮脏的血脉,也被人类与魔族共同排斥着,即便掌门真人说过有教无类、众生平等,然而能达到掌门真人那样境界的,又能有多少人呢?
    被欺负、被辱骂、被嘲讽……这些已经成为了谢隐的生活常态,被浇上冷水的被褥,被洒进砂砾的饭菜……看着其他弟子修炼而自己只能做清扫工作的不甘与无力,这些造就出了阴郁狭隘的性格,他不报复,是因为没有能力,所以到了他有能力那天,便将曾经欺辱过自己的人通通杀死,连灵魂都碾的灰飞烟灭。
    掌门真人很忙,救下他一命已是善心大发,不可能亲自教导他这个不能修炼的废物,所以在成长过程中所受到的伤害与侮辱,都化作了无法消弭的怨恨,等待着有朝一日破笼而出。
    很多人在嘲笑他时都喜欢让他认命,就老老实实待在天剑宗,做个洒扫弟子,百年之后,天剑宗还会把他安葬,多好的事儿啊,像他这样的人魔混血,放在外面被看见了,可是人人喊打喊杀的,在天剑宗只是受到点欺负,根本不算事儿!
    唯一对他好的,只有二十年前同被掌门真人带来的那个孩子。
    和谢隐不同,对方是变异冰灵根,天赋极佳,与差点被父亲当作食物的谢隐比,她是家人心爱的宝贝,只是因为她与修仙有机缘,家人才愿意让掌门真人带她走,二十年过去,名叫无薇的少女已筑基,是天剑宗冉冉升起的新星,当年测试时,窥天仪为她大放异彩,承认了她天之骄女的身份,而和她比起来,谢隐是多么弱小不起眼,又是多么可怜!
    也许是出于同情,也许是因为本性善良,无薇是为数不多关心着谢隐的人,然而对谢隐来说,他并不需要这种类似施舍的关心,即便无薇没有别的意思,他也觉得屈辱极了。
    这样的一个人,会堕入深渊,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大道不承认他,天剑宗不接受他,所有人都可以肆无忌惮地欺凌他,这个世界对他从未有过丝毫善意,那么他又为什么一定要去争取别人的认同呢?
    与大道不同,魔道承认了他的存在,并且邀请他去获得巨大的力量,世人的轻视,同门的霸凌,以及来自同龄人无法掩盖的耀眼光芒,最终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头也不回,奔赴在了追求力量的道路上。
    这时天剑宗的人纷纷感慨,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有了魔族血脉,本质上便是魔族,无论人族对他再好,他也会选择背叛。
    甚至连天剑宗的掌门真人都后悔当年一时不忍将他带回,从而酿成大祸。
    而获得了力量的人,越是邪恶越是暴虐,越是强大,魔族不需要修身养性,只要以杀止杀,杀的越多就越强。
    接收完全部的记忆,谢隐望着被云雾缭绕的天剑宗山峰,轻轻叹了口气。
    把孩子带回来,却又不给予他正确的教育,像养只小猫小狗一样给口饭吃,任由周围的人瞧不起他,不在他最容易受到影响时给出引导,最后堕落入深渊,掌门真人应当负起一小部分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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