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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钧(33)

    大量的残肢和鲜血飞溅起来,又重新落入土地中,血液被泥土急不可待的吸引,染红,然后散发出不详的光芒。
    凯西转动了一次刀柄,她敏锐的察觉到了有目光的注视。她抬起头,越过了胶着的战场,看到后方一个中年骑士,对方的目光警惕,露出评估的眼神。
    很明显,对方拥有敏锐的直觉,以及足够强大的位阶,才能察觉到凯西所表露的不同。
    看来神圣帝国对于这次行动足够重视。
    半兽人低声说,她突然裂开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观众越多,就越好。
    而现在,就是最好的开场时刻!!
    骨刀在地上轻轻的点了两次。凯西昂首,张开嘴,从她的喉管里传来了轰鸣的响声。如果不是就在这里,很难有人想象到,一个人形的躯体里可以放出这么恐怖的声响,就好像雷霆近在耳边,就好像远古的猛兽从梦魇中走来。
    兽人们被这声音所激发,身上泛起淡淡的血色,他们的攻击速度猛然快了一倍,身上伤痕越多,就越是勇猛,仿佛是从身体里榨取了所有的潜力,要在这一刻都激发出来似的。
    狂化。中年骑士喃喃说道,领主级的兽人?他已经拔出了长剑,盾牌上泛起金光。
    而此刻凯西已经冲了过来,她的速度越来越快,从她的身后,渐渐凝固出一具远古多齿猛犸象的虚影,它迈着不急不慢的步伐,每一次踏步,大地都在震动。
    在它的前方,所有的人,无论是兽人还是人类,都被冲撞倒下,然后随着巨象脚步的落下,化作一捧血花爆炸开。
    而后血肉重新落下,渗透进泥土里,成为了养分。
    最后猛犸象终于被阻拦。中年骑士的盾牌凝固成一道柔和又坚实的光盾,稳稳的阻拦了猛犸象的前进,也同时阻拦了凯西的前进。
    凯西用骨刀轻轻的敲了一下光盾,光盾发出哐哐的响声,这引来中年骑士愤怒的注目。凯西笑了一声:坚固的乌龟壳。
    她无视身后开始重新聚集朝自己扑来,然后又被兽人和精灵们拼死拖住的敌人们。
    她看着中年骑士,缓缓的举起了自己的刀。
    在中年骑士嘲讽的目光中,凯西劈下第一刀。四周的空气发出悲鸣声,细碎的黑洞出现然后转瞬又消失。这是空气无法承受巨大的压力出现的空间的碎裂。
    中年骑士惊讶的睁大了眼,他嘴唇微微的抖动,发出不可置信的低吟:半神
    但这个时候,他已经退无可退,只能高高的举起盾牌,好像一个鲜亮又愚蠢的靶子。
    莫尔来到了矿井的深处。这里的空气有种奇怪的味道,通道憋屈狭小,精灵的天性让他皱起眉头,但他还是在往前走。
    阁下,午安。随着一个女声的出现,莫尔轻轻的挑起了眉梢。
    这位披着精灵俊美皮囊的神灵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金发的美貌人类,他看到对方湖绿色的眼睛微微的缩紧,略有颤抖,就知道她远没有外表看起来这么平静。
    精灵故作神秘的笑了笑:美丽的小姐,你有什么事吗?
    我是奉命来找您,此前的仪式已经准备好了,就在这下方。凯西大人希望您尽快履行承诺。卡洛琳垂下头,她的态度谦恭柔和又卑微。
    莫尔耸耸肩,低声说了句:真是个贪婪的家伙。
    对此卡洛琳不置可否。
    随后,莫尔说道:带路吧。
    卡洛琳的手掌交叠放在身前,躬身回答:这边请。
    随着她的说话声,一旁坚硬的石壁散发光华,无声的展露出了一扇门扉。
    莫尔感受着里面传来的,让人不快的气息,深吸了口气:无论多少次,无论多少回,都总让人感觉不快。
    随后他踏入黑暗中,消失不见了。
    第56章
    啪嗒莫尔进入了黑暗之中。这黑暗如此的浓郁, 所有的光亮都仿佛被吞没,就连藏身在血肉之躯里的神灵都无法看穿这黑暗。
    让人不快的感受。莫尔低声说,他皱着眉头。过于深沉的黑暗让身为协调之神的神性本身产生出不愉快。这种类似于生理的本能反应莫尔已经很少经历了。就好像是凡人天生就恐惧野兽, 而野兽恐惧火光一样。
    莫尔仅仅是踌躇了一秒,就更深入了这片黑暗当中。
    这明明只是一个矿井,但内里的空间似乎被无限的拉大了。莫尔安静的行走在黑暗里, 就好像鱼游动在海洋当中, 甚至连时间的流速感知都被放缓了。渐渐的, 黑暗当中浮现了法阵微亮的光芒, 莫尔轻轻的吐出一口气。他安静的看着眼前的法阵。
    整个法阵呈现出白银一样闪烁的颜色,但在上面又漂浮着一层淡淡的血色。这血色应和着法阵的光亮一弱一强,仿佛有活物在呼吸一样。法阵当中勾勒出神纹符号, 每一个端口都摆放着象征着当前十二柱神的宝石, 尽管上面已经有三块宝石已经变得黯淡。
    莫尔扫过那三块宝石, 低低的叹了口气,原本的犹豫终于褪去,他踏入了法阵中。
    卡洛琳一直站在门外,她靠着石壁, 双手抱胸。这不是一个有安全感的姿势,有戒备、不信任的象征,如果是平时,卡洛琳会万分注意这种细节, 绝对不会出现纰漏。可现在,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已经是湿漉漉的一片。她的太阳穴附近绷起青筋,这是太过紧张,过度绷住下颚后引发的迹象。她闭上眼睛,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 但这作用并不太明显。
    神祇啊
    随后,一声压抑不住的惨叫从门的另一端传来。那声音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范畴,变得嘶哑、混沌。光是听着,都让人感觉精神眩晕,身体颤抖。卡洛琳的手收紧了些,她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什么无形之物紧紧的捏住,心悸的感觉泛起,它抽离这具身体里的力气,让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要屈服,想要跪倒在地上,想要祈求饶恕。尽管她不知道自己的罪孽,也并不认为自己有罪。
    这并不是人类的声音,是隐藏在那具男性精灵下的神祇的痛呼。卡洛琳甚至有种错觉,这声音并不属于主物质界,而是来自于神临海,来自于那个让所有操法者向往的元素海之上,只有神祇才允许被进入的地方。
    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足以让一个神祇发出这样痛苦而惨烈的声音。卡洛琳垂下眼睛,她撑着自己残余的不多的力气,为自己下了一个静音结界。她的嘴唇已经被自己咬破,她的神智甚至都开始涣散,但是在这一切的混沌的混乱之下,又仿佛有什么东西静静的立在那里。卡洛琳只要闭上眼睛,她就能看到她,对方金色的眼眸冷漠,可是在有的时候,又会燃起熊熊火焰,仿佛能灼烧卡洛琳,让卡洛琳的灵魂都会变得战栗起来。
    只要她站在那里,在她的灵魂里,就是拉回她神智的支点,让她在混乱疯狂之中依然保持了一点的鲜明。
    贝拉纳尔森卡洛琳低声轻语,她重新对这位白金之塔唯一的半神产生了恐惧。对方涉及了一个半神和一个真正的神祇,并且让神祇主动走进法阵中。这样的一个人卡洛琳浅浅的喘了口气。
    就在卡洛琳胡思乱想的时候,天花板上的魔晶石开始颤动。卡洛琳皱着眉头注视着上方,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叠叠的岩层、石块、土壤,来到了外面的魔兽森林。
    这块为了挖采魔晶石的矿井而砍伐树木,平整路面的平地上已经面目全非。黑色的土壤露出巨大而丑陋的伤痕,无数的人,有兽人、精灵和人类,横七竖八的歪倒在地面上,生死不知。淡淡的血色气息从土壤里冒出浅淡的烟尘,又仿佛被吸引那样,一丝一缕的朝站在中间的高大的女兽人身上缠绕去,她身上的血气每浓重一分,整个人的气势就拔高一分。
    而落到还活着的那些人眼里,这个女兽人跟炼狱里来的高阶恶魔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作为光明女神的信徒,对于血色与黑暗,他们是如此敏感。但在这种时候,他们也只能面对惊惧的神色,倒在地上看着女兽人渐渐靠近。
    答应了那家伙不能毁坏森林,所以不太尽兴。女兽人笑了一声,她身上有道浅浅的伤痕,这是中年骑士拼尽全力的一击,但现在已经浅淡得看不出一点血色了。
    中年骑士整个人都倒在地上,他的圣盾被破坏,自己也受到了极重的伤害。血液堆满了他的喉管,几乎要堵住他的气管,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的感觉,每一次咳嗽,都伴随着腥气。他静静的看着凯西越来越近,这个强大的女兽人以不属于人类的高大充斥着他整个视野,遮挡住了阳光,让他的眼睛里都是暗沉的影子。
    随后,这个强壮的暗影举起了手中的骨刀。阳光在骨刀的刀尖上聚集,反射出不属于骨刀的,更类似金属的亮色。
    中年骑士脸色苍白。
    一切都完了,他想着,他努力的去看自己的同伴和同胞们,终于露出了无奈又绝望的苦笑。
    是他们的贪婪害了他们。
    凯西有趣的注视着中年骑士,她经历了太多次生死,对于这种临死前的顿悟并不陌生。所以她很快就无趣的拉直了自己的嘴角,准备落到刀刃。
    就在这个时候,风中传来细弱的呜咽声。凯西的动作一顿。
    中年骑士敏锐的察觉到了凯西的心不在焉,作为一个曾多次在生死间历练的骑士,他知道现在是个机会,可是他连一点力气都没有。他只能看着眼前这个女兽人的耳尖轻轻的动了动,似乎从这平淡无奇的风声里听出什么讯息。
    光明女神啊
    中年骑士在心中暗自祈祷着。
    而后,也许是他的祈祷真的发生了作用,凯西不耐烦的啧了一声,转过身,理也不理中年骑士和其他人,转头离开了。
    中年骑士睁大了眼睛,他激动得热血盈眶,甚至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从死神手里回来了。他转过身,费力的抓住泥土,拼命的挪动自己的身体,想要尽快的把自己带离这片土地。他知道,他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什么魔晶石,什么精灵,都统统的去死吧。
    这一切都落入了魔力触须的感知中。
    诺玛睁开了眼睛,她环顾着周围,她能敏锐的感觉到周围佣兵和留守的神圣帝国的士兵们那以为掩饰得很好,其实非常明显的打量与监视。
    诺玛的身子动了动。四周的人立刻露出了如临大敌的表情。诺玛抿住嘴,她眼底闪动着不耐,但最后她还是选择了忍耐。她现在代表着白金之塔,一旦她做出什么举动,就会被立刻放大,解读,也许会为白金之塔带来麻烦。因此诺玛不得不待在这里哪里都动不了。
    她紧紧的锁住眉,回想起之前在魔力海洋里感受到的一切,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声该死:那个女人到底在哪里。
    卡洛琳模糊的感觉到面前有一个人影,她费力的抬头,但眼前被蒙上了暗影。这触感柔软温和,并不是兽人的皮糙肉厚。卡洛琳张了张口,她听见一个温和的声音:好孩子,你和诺玛都做得很好。我为你们骄傲。
    在那一瞬间,巨大的恐慌抓住了她,战栗从脚底一直传到脑门,卡洛琳终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一下子软倒下来。她清楚眼前的人到底是谁,可是她来做什么?她要对一位神祇做什么?那一刻,恐惧、无力甚至是绝望都如同海啸一样拍打着她的心灵。
    卡洛琳感觉到自己的恐惧,这恐惧和面临莫尔时并没有什么差别,她甚至在以面对神灵的感官来感知这个人的吗?!
    卡洛琳软倒在地上。
    她听到脚步轻柔的沙沙声,这是柔软的小鹿皮做成的鞋底摩擦着地面的声音。柔和又轻盈,却异常的坚定。它略过了卡洛琳,毫无停留的走进了那道隐藏着黑暗和一位痛苦的神祇的门扉里。
    莫尔,我来拿我要的利息了。希望你没有忘记。
    柔和的声音融进风里,落到卡洛琳的耳中。卡洛琳再一次的,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我认为并不是现在,这并不是什么好时机。黑暗中传来神祇压抑着痛苦的声音。
    恰恰相反,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间了。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这种痛苦所谓长痛不如短痛不是吗?女声依然那么轻柔缓和。
    黑暗中安静了一瞬间,随后神祇暴怒的声音,伴随着巨大的,天翻地覆的炸裂声与轰鸣一起传来。
    贝拉纳尔森!
    第57章
    魔力触须在魔力之海中搅动着。这片森林在经历了半神纵情的肆虐后, 已经变得如同煮沸的水那样,到处都是魔力漩涡,元素们疯狂至极的在魔力海洋中狂欢, 带来尖锐的触感,在对接触到的一切事物都带有强烈的攻击性。
    这种攻击性是单个元素的单体表现,在没有操法者引导的时候, 其实生物感觉不太出来, 只可能认为空气更加灼热, 更加让人难以忍受。但在魔力的海洋里。这些小小的元素就好像是海啸时揭起的沙石, 割裂着操法者的魔力触须。
    诺玛发出了一声低低的轻哼。
    操法者一般只会锻炼魔力触须的感知和容量,并不会对耐受性多加锻炼。这造成魔力触须敏感又易碎。
    诺玛也不例外。
    她忍受着这种细碎的,仿佛是凌迟一样的疼痛, 张开触须, 搅动魔力海洋, 寻找着卡洛琳的踪影。
    上方的战场上没有她的弟子的踪影。而下方的魔晶石矿井
    诺玛感觉到如同深渊一样深沉的黑暗。黑暗中似乎隐藏着什么巨大的,潜伏着的野兽,它的目光悄然盯住了诺玛。而诺玛,甚至无力将自己的魔力触须往前展开一步。
    法阵开启了诺玛低声说, 她皱着眉头,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
    周围的窥探感依然如此鲜明。
    大家已经听见了远处传来的轰鸣,也感受到了森林里不安的讯息, 他们悄悄的盯着诺玛,甚至不知道自己怀抱的究竟是警戒还是期待。
    诺玛直起身,其他人立刻往后退了一步。诺玛的目光扫过他们,最后停留在了丽达身上。她身为新月佣兵团的一员,原本应该上战场, 作为前方冲锋的一员。但她被豪斯曼拦下来,她只能留守在这里。
    此刻丽达的表情充满了焦虑,她来回行走,时不时的张望远处,好像这样就能看到远方的战场。
    帮我拦住他们一小会儿。我要去矿井。
    诺玛的声音突然响起,丽达一愣,她掉头看向诺玛的方向,却只能看到一个扭曲消失的人影。
    其他一直盯梢的士兵们立刻叫喊起来。
    她跑了!那个该死的白金之塔的骗子!!
    快!快派人去追!
    我们得立刻通知帝国方面!
    丽达安静了一瞬,她咬住牙,拔出了身上的剑,高喊一声:拦住他们!!
    其他的佣兵愣了愣,下意识的按照丽达的说话做了,他们举着刀剑挡在神圣帝国的士兵们的身前。留守在营地的这些人,身份或许尊贵,但通常不是什么能力卓越的战士或操法者,佣兵们完全有能力控制住他们。
    你们是想要背叛帝国?一个明显贵族出身的军士扫过佣兵们,脸上浮现出轻蔑的表情。他看不起这些佣兵,认为他们粗鲁、无礼、上不得台面。就连这种时候,说话都充满了高高在上的藐视,你们要多少钱?
    呵呵丽达低声笑了笑,那笑声里充满了自嘲。然后她的表情重新变得严肃狠厉起来,拦住他们,别让他们干多余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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