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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费阅读-糖雪球啊(36)

    如此荒谬,却又真真切切发生在眼前。
    红玉说罢,抬眸看着谢相迎,问道:公子,真的是你么?
    她的目光恍惚,忍不住落下泪来。她多怕今日发生的事是一场梦,等到一觉醒来,又只剩西偏殿那具华丽冰冷的棺椁。
    一年有春夏秋冬四季,没有了谢尹,她不知冬日里要提醒谁添衣。
    傻丫头,除了我谁还知道你吃过那发芽的冬薯。
    谢相迎脸上带着笑意,尽管已不是同一张脸,可那温和又明艳的笑意却一如往昔。
    公子
    红玉丢了手中的细布,飞身到榻边。人坐在地上,脸埋进垂落的锦被中,已是泣不成声。连日来的委屈与思念,皆在不言之中。
    谢相迎的手轻轻拍了拍红玉的后背。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为他而落泪。
    手背上多了些凉意,谢相迎看着那落下来又顷刻间破碎的泪,原本带笑的眼眸多了些疲惫。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连载期间好冷,感谢大宝们的留言,我会努力更新的ovo
    第48章 留我一留罢,相迎
    他是个要强的人, 对旁人从来都是满怀笑意。危难之时,总是一马当先。
    可是这一次,当真是心力交瘁。
    谢相迎静静听着红玉的哭声, 仿佛自己压抑心中已久的感情也得到了释放。
    十年一场大梦, 谢相迎这一梦, 近乎十年。他在乎的人没有护到最后,在乎他的人为他伤心泪流。
    若不是得以重生回来, 他的红玉又要如何活下去。
    榻边的人哭声渐歇,到最后竟是哭睡了过去,想到这人昨日一定是连夜过来的, 谢相迎缓缓起身, 把人扶到了榻上。
    他坐到外室的坐榻边,趴在矮桌上,看着面前已经熄灭的蜡, 长长叹了一口气。
    .
    兴盛阁,两张纸落在桌案之上。
    凌琅看着那画上发芽的冬薯,沉默良久。
    陛下,都察院院使来报, 那清净斋中的细作是乘船而来,在到盛京之前在江阳歇脚数日。那人身侧随从的男子颇为眼熟, 这二人极有可能是东陵王的人。
    孙良玉在一旁禀告, 凌琅的目光却依旧落在两张白纸上。
    前朝那边怎么样了, 汪海冬的折子朕已经看过了。
    前些天管理税课司的汪海冬提议减收赋税, 不少人反对。
    孙良玉见凌琅有意模糊那细作的事,也不再执意禀报, 只道:汪大人人微言轻, 没什么人在乎。
    这些年连年征伐, 用的银钱米粮居多,此刻减少赋税,军中粮饷必然受影响。北齐如日中天,还有要西征北伐的打算,自然不能在此时泄气。
    凌琅放下手中那两张纸,又将税课司汪海的折子细细看了一遍,道:这个汪海冬肚子里有些东西,你们不懂。倘若他在,必然能与朕说道说道。
    凌琅口中的他是谁,孙良玉心下清楚的很。有谢尹在,这些朝中大事也轮不到他一个小小总管来犯愁。只是人死不能复生,谢尹三年前就过奈何桥了,这会儿是万万不能与凌琅说道了。
    手中的折子被放下,凌琅揉了揉眉头,吩咐道:摆驾南灵殿,朕要去一趟清净斋。
    陛下,今日是沈太后为二公主选夫婿的日子,您要过去的。
    沈太后这些年虽不怎么理会朝政,名义上还是北齐的太后,这面子不能不给。
    凌琅闻言,颇为淡然道:把赵王叫过来,让他去。
    赵王,这怎么行。
    这赵王虽讨人欢心,可也不能替皇帝过去呀。孙良玉正为难,那头凌琅已经往内殿去换了衣裳。
    凌琅穿了一身玄色的窄袖袍子,卸了金冠只用素银的冠子高束了马尾,发梢垂落在身后,颇有些少年气。
    孙良玉见凌琅这身打扮,忽才想起来这人的年岁也不过二十一,行冠礼过去也才一年。回想起一年前凌琅黑着脸参加行冠礼那一天,孙良玉都还以为已经过去许多年了。
    没有人能改变凌琅的心意,说了摆驾清净斋连马车都没等准备,牵了匹马便快马加鞭过去。
    凌琅年轻气盛,策马疾驰,孙良玉跟在后头,险些被自己身下那匹带着野性的马摔在地上,还是徒弟小冯在他下马时拉了一把,人才站稳。
    清净斋名字清净,地方也清净。依山而设,踏上几层楼高的石阶,才能看见三两间屋子的所在。
    孙良玉走到院中时,见那叫苏沅的侍者还举着烛台跪在地上,心下不由一惊。
    人也不知跪了多久,咬牙闭着眼睛,脸色白的厉害。
    凌琅瞥了这人一眼,冷声道:带这人下去,明日跪到台阶下边。
    是。
    孙良玉看了小冯一眼,小冯这才过去把人叫起来。
    苏沅见到凌琅与孙良玉,激动的很,奈何一双胳膊举的时间太长,已经僵硬的厉害。
    孙良玉瞥了暼眼,小冯当即扶着这人往台阶下去。
    眼前重回清净,孙良玉正要高声喊,凌琅摆了摆手,亲自上前叩了叩紧闭的房门。
    正在翻阅殿史的人听见动静,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有动作。
    红玉见状,忙放下手中的活儿准备开门。
    谢相迎摆手示意红玉莫要将门打开,红玉停在门后,只轻声问道:什么人?
    凌琅听见红玉的声音,只道:是朕。
    陛下
    红玉看向矮塌上的谢相迎,谢相迎摇了摇头示意不必理会。
    红玉走近几步,问道:公子不怕陛下责罚么?
    谢相迎道:眼下那得宠的莲生下落不明,他拿我当那张念汝的影子使呢,一时半会儿不会怪罪,你只敷衍了便是。
    已死之人,便是那梦里的白月光,心头的朱砂痣,他也跟着沾沾张念汝的光,娇纵一回。
    是。红玉再次走到门后,低声道,陛下,公子用过膳食已然睡下了,陛下回去吧。
    睡下了,凌琅千里迢迢赶过来,这人居然说自己睡下了。眼下太阳还没落完这人睡哪门子觉。孙良玉在心下笑了笑,想着凌琅必然会责罚这人。哪知站在门外的人,居然浅浅笑了笑,和声道:告诉他,朕有要事商议,若是他不出来,那朕便等着。
    孙良玉下巴都快掉了,这哪是一个细作的待遇,分明是太上皇的待遇。
    凌琅刚才说他要等着。
    孙良玉心中正惊讶,那边凌琅说罢,竟真的拂去那屋檐下栏台上的灰坐了上去,静静等着。
    孙良玉一时觉得是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然怎么会看不出这细作的好。
    屋内,红玉十分谨慎的看了谢相迎一眼,谢相迎笑了笑让她安心,继续看手中的殿史。
    这南灵神殿供奉的是手拿刀剑的北齐武神,八重宝塔供奉的是手执莲花的花神。武神殿日日香火鼎盛,有数百侍从打扫,八重宝塔却破败不堪,唯有上元节才能点上灯火热闹一夜,这热闹与冷清实在是分明的很。
    回忆上元节那日,谢相迎一时觉得那漫天灯火确实好看的很。
    谢相迎看书向来认真,待手中的书卷落在案上,房间内已点了灯,屋外的天全然黑下来。
    这会儿凌琅得走了罢。
    燃了炭火的屋子有些闷热,谢相迎起身推开窗子。
    屋外,背对他的少年,正坐在栏台上仰头看着天上的星。似是听到身后的动静,这一次凌琅回头了。他的眸光像装了夜幕里亮闪闪的星,叫谢相迎想起那个记忆中的少年。
    谢相迎定定看着屋檐下的人,等回过神来凌琅已经朝他走来。
    谢相迎急忙关窗,却被凌琅死死抵住,不能关上。
    至少告诉朕你的名姓。
    凌琅看着谢相迎的眸子。他不想再思念一个人时,只能以谢尹的名义。
    谢相迎没有说话,只垂眸思量了片刻。
    他的手落在凌琅推着窗子的手上,将那骨节分明的手翻开,掌心朝上。
    凌琅静静看着谢相迎,谢相迎伸出食指在凌朗手心一笔一划的写着。
    谢相迎用的力气很小,落在人手心里,只觉得心跟着手一起酥酥痒痒的。
    指腹在掌心落下两个字,等反应过来自己写了什么,谢相迎匆忙收回手,关上窗子。他的背抵靠在床窗子上,一双眸略略失神。
    他告诉了凌琅自己的名字。
    相迎。
    手心的痒感还残存着。
    站在屋外的人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凌琅不知这是不是他用来敷衍自己胡乱编造出来的,只觉得这两个字格外动人心弦。
    走吧。
    凌琅走出屋檐,道了一句。
    走?
    走去哪里,凌琅来到清净斋连门都没进去,这就要走了。
    孙良玉正一头雾水,凌琅已经心情颇佳地大步向前去。
    两人日落西山时过来,又在夜幕降临后离开,连谢相迎的房门都没进去,就这么被赶了回去。
    往后几日,凌琅都不曾来过,谢相迎住在清净斋一如从前住在竹篱。
    这里静谧幽微,有红玉,有料峭寒风中仍旧笔直不屈的翠竹。
    一切如旧,就好似从前的种种阴谋,都不曾发生在自己身前。
    陛下还不曾知晓公子的身份么?红玉燃炭火时问了一句,倘若凌琅知道谢相迎的身份,又怎么把人扔在这闷的要死的清净斋。
    我不曾告诉他。
    谢相迎说罢,把冷掉的汤药一并倒进门口栽种的万年青里。
    公子怎么
    红玉不明白,为什么谢相迎总不喝药。人不喝药,如何能好起来。
    谢相迎把药碗放回桌上,没有说话。这样的皮肉伤,细心养着不日便会痊愈,但若是吃错了药,又如何能好。
    他原是这北齐里,对凌琅最不会设防的人,可事到如今却不得不防。
    谢相迎看着慢慢浸入花盆中的药液,一颗心也跟着下沉。他要在这北齐中,尽快找一个通晓药理的心腹。张翎是天下第一神医的徒弟,行踪不定,不一定会为他做事。谢省被凌琅困在太医院,亦不能完全信赖,剩下的还有谁呢。
    谢相迎在脑海中仔细思索着,蓦地只听门外一声响动。
    谢相迎开门,看见一只玄凤鹦鹉落在门前的地上,腿上还带着一卷字条。
    尽快取得凌琅信任。
    纸上是钟临的字迹。短短的几个字,是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世上,没有凌琅会完全信任的人,也不会有。
    谢相迎将纸条投进炭火盆中,摸着那玄凤鹦鹉的脑袋,面上突然带了些无奈的笑。
    钟临来北齐除了带着几个乔装打扮的内侍,其他的一概不曾防备。他若再不走,长此以往与自己联络,必然会被凌琅识破。若论两国之争,谢相迎是希望钟临被擒获的,可若论个人情谊,钟临是个不错的人,他不希望钟临丧命。
    若这人能归顺北齐就好了,谢相迎看着炭盆里的烧的通红的炭火,突然有些怅惘。
    南灵神殿的防守除祭典之外本十分松懈,奈何这几日凌琅派了不少人围在清净斋的石阶下,生怕人跑了一般。谢相迎除了能在院内走动,其他地方一概去不成,如此倒像是被凌琅画地为牢了。
    晚间用过膳,谢相迎正想着如何离开南灵神殿一趟,隐约间听到窗棂被人叩响。
    红玉不在,谢相迎起了身打开窗子,只见一枝莲花亭亭立在窗边,月华皎洁,落在莲花之上,这花便更为通透清冷。
    给你的。
    凌琅将那莲花放进谢相迎手里,脸上带了些淡淡的笑意。
    这冬日里哪来的莲花。谢相迎抬眸看凌琅,心道这人必定是处理完政务,拿他取乐来了。他把花拿近了几分,正要关窗,凌琅一手撑着那窗子,低声问他道:不让我进去?
    谢相迎垂眸,没有犹豫,只继续关窗子。
    留我一留罢,有要紧事。
    凌琅的语气中带着恳求的意味,他的目光直直落在谢相迎的脸上。若是旁人,必定被这俊俏人物的直白目光盯的脸红。
    谢相迎面无表情看着眸中带笑的人,从前那个少年也是用这样的目光望向自己的。就是被这样天真明朗的笑迷了心,才会一日一日服用那催命的药。这笑看起来有多暖人,他的心便有多冷。
    谢相迎知道自己拦不住凌琅,这个人向来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明白这一点,便没有与凌琅再僵持下去,只转了身,将那莲花插进桌案上的瓷瓶里。
    这花瓶的釉质细腻,颜色如玉,和这花朵在一处,相得益彰。三年之间,北齐也有这样好的瓷器了。
    凌琅见谢相迎没在拒绝,用手撑着那窗台,翻窗而来。
    玄色的云靴轻轻巧巧地落在地上,见人要走,凌琅一个箭步,来到谢相迎的眼前,挡住他的去路。
    朕是真的有要事。
    凌琅又重复了一遍,生怕谢相迎以为自己在拿他取乐。
    两人离得很近,谢相迎能闻到凌琅身上淡淡的甜香味。那是通幽殿的熏香,甜淡却不发腻,好闻的紧。
    谢相迎没有退后,亦没有说话,只冷冷看了矮塌一眼,示意凌琅坐下说话。
    凌琅见谢相迎不开口,只问他道:你不说出来,朕如何能明白。
    他不信谢相迎不会说话,事到如今,必定是因为不愿意开口罢了。
    谢相迎抬眸看向凌琅,他不能开口,他怕自己一开口,忍不住对这没心的小王八破口大骂。更怕与这人共处一室久了,忍不住会给他一耳光。
    他的涵养,他的包容,他的隐忍,在凌琅面前都维持的岌岌可危。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第49章 朕与你如胶似漆
    谢相迎心下愤愤不平, 却也不能在此刻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只咽了满腹的话,扭头往坐榻上去, 正正经经坐下来。
    矮桌另一旁的位置是给凌琅留的, 凌琅走到坐榻附近, 看了那空着的地方一眼,直接坐在到谢相迎身侧, 与他挤在一处。
    这人打从再遇到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总爱往人近处凑。谢相迎心下无奈,只往矮桌旁靠了靠, 与凌琅隔开些距离。
    凌琅这才开口道:朕想问相迎一件事, 若是一个国家连年征战,是该减轻赋税,还是该加重赋税。
    这一问, 问到谢相迎心坎儿上去了。听红玉说,这些年北齐的战事频仍,基本上是两国之争。民生得不到修养,前线便又要开战, 尽管北齐土地辽阔,地产丰富, 但长此以往是经不住如此巨大消耗的。
    凌琅见谢相迎陷入沉思, 又道:北齐战无不胜, 是该就此打住, 休养生息,还是该乘胜追击。
    凌琅的话声声在耳, 谢相迎的面色越发凝重起来, 他看着地上燃的正红的炭火盆, 良久伸手取了案上的纸笔来。
    屋内燃了炭火,却还是将砚台中的墨冻得凝起来。
    谢相迎正要重新磨墨,凌琅突然把手伸到谢相迎的面前。
    既是要事,留下笔墨岂不容易被人看到。
    谢相迎会意,抬手在凌琅手中一字一字写来。
    轻徭薄赋,无为而治。
    谢相迎写的极慢,凌琅念出谢相迎写的八个字时,一双眸如同那闪烁的烛火般雀跃。
    眼下小国为求庇佑皆依附于邻近的大国,大国之争不可速战速决,确实不能再战了。
    朕便知道,你与朕心意相通。
    凌琅的治国之道不少来自谢相迎,这北齐也只有谢相迎能明白他心中所想。
    谢相迎浅浅笑了笑,没有再回应他的心意相通四个字。他怎么会与凌琅心意相通呢,他看凌琅眸中欣喜,便已知这人一早便有自己的想法,自己这八个字,大抵是与他想到一处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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