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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降维 第97节

    不是他们夸大其词,西伯利亚现在真的已经乱成一锅粥了,神父引来的风雪覆盖了数十里地,暴风的中心只能看见辗转腾挪的人影闪烁,支离破碎的信号完全无法再传输出清晰画面,而且他们的战场还是不固定的,造成的破坏让所有与西伯利亚相邻的国家都提心吊胆。
    ——千万不要到我们这里来啊!
    但他们的祈祷悲惨地没有被听见,犁地数尺的暴风毫不留情地卷过,眼看着要转向华夏东北,东北军区陈列在国境线上的部队仰着头看这场天灾,脸上的神情一言难尽。
    风雪里走出了一个高挑的男人,他像是要趁这个机会踏入这片陌生的国土,还没有走出几步,两个身影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啊……所以他派你们来做我的对手?”公爵看着对面二人,“他不觉得有点不公平吗?”
    穿着锦绣十二单华服的清秀女性微微颔首,遵从着严苛的礼仪垂眸静立,无害温柔得像是一弯淡色的月影,陪伴在她身旁的阴阳师用袖子为她挡住前方的风雪,看了看自己的对手:“啊啦,我们也不过是遵循议长的命令而已,如果可以的话,请将我看作对手吧,章子只是陪同我过来,请不要伤害她。”
    岛国人过分繁琐委婉的语句里充满了谦称和敬辞,公爵耐心听完,眉尾一挑,轻声感叹:“真是无理的要求。”
    话音落下,骤然狂暴的风雪瞬间覆盖了这片土地!
    第120章 挟持
    白头鹰从看见神父与疯医生打得难舍难分开始就有点懵逼了, 等之后撒丁刺客出现,自然地拦在神父面前截胡了疯医生,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可能、应该、或许是……搞错了什么。
    但搞错了这件事的后果实在严重, 以至于偌大一个会议厅里竟然没人敢张嘴说破, 恐怖的凝滞静谧持续了半个多小时, 直到两个金发碧眼的小少年穿过风雪站在雪坡上遥遥望着战场, 才有人艰难地问:“……西伯利亚那个怪物……到底是哪一方的?”
    虽然用了疑问句, 可明确的答案都已经浮现在每个人心头。
    见鬼的, 那个神父竟然是仲裁庭的人!他怎么会是仲裁庭的人?!他怎么可以是仲裁庭的人?!不是说亚洲是议会的地盘吗?他一个仲裁庭的人大大咧咧地在那里, 就不担心被议会群殴?!
    ——作为唯一一个横跨亚欧大陆的国家,毛熊的待遇就是这么悲惨, 欧洲国家觉得它大部分国土都在亚洲,就该是亚洲的, 自认是欧洲一员的毛熊没少为了这件事被挤兑。
    西伯利亚全境都在亚洲内,加上白头鹰对毛熊一贯的敌视, 将它认作是亚洲地区的国家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于是这个小小的错误就这样坑惨了白头鹰。
    他们刚开始打的主意是划出西伯利亚作为仲裁庭和议会的战场, 按照他们的想法,这么大一片土地总够它们打了吧?既能够看看这些怪物的战斗力,又能保住自家不被打穿,还能让毛熊吃个瘪,算是一举多得。
    可是没想到, 等这些怪物真的打起来, 他们也跟着傻了眼。
    被他们拿来做人情的西伯利亚,竟然是仲裁庭的地盘?!这不就等于活生生的坑了合作对象吗?
    不仅如此, 全球各地都传来了消息, 仲裁庭和议会的成员在世界各地大打出手, 袋鼠国草原上打出了一个直径三公里的大坑, 华夏南海那边折腾出了海啸,非洲直接搞出了个动物大迁徙……
    白头鹰自己也没能幸免于难,一个提着花篮的怪力小红帽和一个《黑〇帝国》黑衣人打扮的男人掀翻了一座公园的地皮,还把钟楼头朝下倒插进了地面。
    听着这些消息,白头鹰总统差点没气吐血,现在可好了,整个网络世界都炸了锅,除了惴惴不安地问这场战争什么时候能停止,就是在问到底为什么会出现这场战争。
    一直冲在前头的白头鹰理所当然地被揪了出来。
    因为白头鹰威胁毛熊处理掉西伯利亚黑洞,不然他们就采取强硬措施,而远程瞄准了西伯利亚的核武器让西伯利亚的怪物感到了愤怒,所以它准备跨越大洋去教训一下白头鹰,然后与之敌对的议会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现身阻拦……接着就像是拔萝卜一样,一个一个的成员被拉出来加入战局,战争规模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直接变成了覆盖全球的全面开战。
    别的不说,白头鹰绝对不安好心!说不定它就是议会的走狗,为了惹怒仲裁庭然后让议会出来扮演救世主的角色,这种搅屎棍不就是它的惯常设定吗!
    白头鹰:……
    它真不是议会的走狗啊!
    他们固然可以不去理会网络上对白头鹰的咒骂,但却不能不想一想仲裁庭那边会怎么看他们,实在是……他们这次的行为真的特别像是潜入仲裁庭的议会卧底,就差最后一步在仲裁庭来兴师问罪的时候大义凛然宣布身份了。
    可他们真的和议会没关系啊!他们是真心诚意地要和仲裁庭狼狈为奸……不对,合作共赢的!
    白头鹰一方的痛苦呐喊暂时无人听闻,世界的目光还聚焦在西伯利亚平原上,在漫天风雪中,九尾的狐姬手中多了一把样式古朴的剑,清秀纤瘦的女孩双手握着这把剑,那姿势一看就是没有用过剑的,杀人的凶器握在她手里,就像是粗粝的柴火插进了秀气精致的白瓷花瓶,怎么看怎么不登对。
    毛茸茸的蓬松尾巴安静乖巧地与茫茫大雪融为一体,性格温柔的公主始终敛着眉眼,仿佛真的只是来这里参观一下难得一见的战斗,邪道术士从袖子里抖出一道道符咒,天穹压下了黑沉沉的云,轰鸣的雷声和闪电在云层后窜动如纠缠的群蛇,裸露在积雪外的岩石被狂啸的风削去了一层又一层,逼得国境线上的部队不得一再退后。
    他们的战斗俨然已超越了人类的范畴。
    虚无的百鬼撕开风雪从黄泉里爬出来,尖利的鬼哭伴随着风声一路传到了数百里外,令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被鬼怪们包围的公爵身形骤然溃散,再凝聚成型时,原地出现的已经是一个异常扭曲的怪物。
    翻卷的细长触手互相纠缠拧动着,组成类人的手脚,那张好看的脸上肌肉起伏不定,底下的血管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在疯狂地重组蠕动,柔软的皮肤时不时可怖地凹陷下去,又被填充进新的组织,面对这样不可名状的怪异东西,术士脸上始终挂着弧度不变的笑容,像是戴了一张面具一般,倒是让人不知道该恐惧那个异化的怪物公爵,还是该恐惧这个面对如此景象都能笑容满面的术士了。
    嘶吼的腐烂鬼怪、群蛇缠绕的雷电、凛冽锋利的霜雪……这场面看得人眼花缭乱,一条触手死死缠住邪道术士的脚踝,眼看就要将人拖拽倒地,一直静默旁观的公主豁然抬手,利剑横斩,直接砍断了这条触手。
    天从云,能斩杀神明的利剑,对付妖异自然也是一绝,虽然这好像是两个世界观的东西。
    九尾狐往前踏出一步,眼尾淡淡的红晕加深,如被花瓣亲吻,长及脚踝的发丝在风中狂乱地飞舞,华服之下苍白羸弱的手腕上甚至能看见青色的血管,雪白狐尾迎风暴涨,朝着公爵当头抽去。
    仲裁庭的庭长目前一打二仍旧不落下风,不过确实是被牵制在了西伯利亚南端,在数十里外,疯医生抖落细剑上快要凝结成冰的血,薄薄的血霜扑簌簌砸入积雪里,他随手从胸前的口袋里抽出新的眼镜压在鼻梁上,金色的细链落在肩膀上,和那头略显凌乱的银灰色长发搭在一起。
    双手握着袖剑的撒丁刺客压着急促的呼吸,和他隔着一段距离对峙,他身后是刚刚来到这里的小国王。
    “嗯……其实我觉得小陛下根本没必要到这里来,比起我,你还是去监督那个邪教神父吧,他看起来才更需要笼头啊——诶哦哦哦我明白了。”
    过分活泼的撒丁刺客忽然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视线在小国王和面前的疯医生身上逡巡几个来回,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眼神:“行吧行吧,想看就看好了,但是万一我真的杀了你的小情人,你不能骂我,这都是斯图亚特那个混蛋让我干的!”
    他理直气壮地骂了斯图亚特一句,明知道斯图亚特听不见,但还是显而易见地高兴了起来,上下抛着沾满血的袖剑,看似多情的眼神还在疯医生四周要害上扫视。
    “卿本佳人,奈何从贼啊。”撒丁刺客不伦不类地感叹了一句,疯医生尚且没说什么,在他身后的小国王先开口了:“闭嘴。”
    被王兄牵着的小公爵瞅了吊儿郎当的刺客一眼,皱了皱眉头,对于他口无遮拦的“国王情人”一句十分不满。
    披着染血白大褂的疯医生从狂暴的状态中恢复了一点理智,他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被袖剑割破的领巾歪歪斜斜地挂在衬衫上,他整理了一下发现整理不好,索性扯下领巾扔在地上,解开了衬衫的两颗纽扣,轻轻转动了一下脖子,带着血迹的脸上拉出一个彬彬有礼的微笑:“难得见到国王陛下现身,往常不都是您的执政官代替您发言吗?作为仲裁庭的庭长,他实在是过分称职了一点。”
    夹枪带棒的话语令理查公爵对他怒目而视,戴着冠冕的小国王对此却不以为意,他冷静地站在刺客的保护范围内,缓慢地转动着拇指上的权戒,半晌才道:“多谢阁下的关心,我并不认为将权力下放给值得信任的人有什么不对,相反的,事事都要亲力亲为的阁下,难道不会觉得太累吗?”
    疯医生将被风吹到眼前的头发捋回脑后,摇着头,轻声感叹:“爱德华啊爱德华,怎么你跟我说话也是这个样子了呢?”
    一旁戒备的撒丁刺客双眼biu地亮了起来,耳朵恨不得竖到头顶,一脸看八卦的愉悦,理查无语地白了他一眼,也忍不住聚精会神地盯住了自己的王兄和对面的疯医生。
    小国王沉默了两秒,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了点生动的尴尬:“……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比起谈论我们之间的事情,现在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们去解决吗?”
    小国王抬起眼眸,示意性地看了看头顶狂乱的风雪。
    “战争尚未分出胜负,还不是叙旧的时候。”他冷冷淡淡地指出。
    “是啊,”疯医生轻柔地感叹,“暴戾的君王,当我一败涂地,跪在你的王座前,一无所有地被你掌控的时候,你才会安心成为‘爱德华’,是不是?”
    “但是我不喜欢这个场景,或者我让你一败涂地、一无所有,然后我们就能好好坐在一起,有很长的时间去叙叙旧了。”
    他的身影骤然消失在原地,全神皆备的撒丁刺客连头都没来得及回,爆喝一声:“后退!”
    但他的指令压根比不上位移的速度,全力以赴的疯医生已经出现在了爱德华背后,比起现在,他方才与刺客的对战简直能算是热身运动。
    细剑穿透了小国王的肩膀,他刻意避开了心脏等要害,仿佛只是要教训一下爱德华,但在刺客奔过来时,又抬手勒住小国王的脖颈,带着这个新缴获的人质直奔南方。
    擒贼先擒王,终焉议会的议长就这样大大方方地带着被自己捅了一剑的人质出现在了斯图亚特面前。
    “公爵阁下,我们可以开始新一轮谈判了吗?鉴于是你们的成员先违反约定离开契约规划之地,我们这次的土地划分,是否应该重新做个调整?”
    银灰发色的绅士这么询问着,从翻译人员口中同步听到了传话的白头鹰众人们一阵窒息,天啊,这回就连他们自己都觉得自己像是卧底的二五仔了!
    该死,他们当初到底是为什么要去招惹西伯利亚!
    第121章 落幕
    被迫成为二五仔的白头鹰暂时还不会引来仲裁庭的关注, 他们的庭长正面临着更为紧迫的状况,比如说,仲裁庭的君主被死对头挟持了, 他应该怎么办?
    肆虐辽阔土地的狂暴风雪不知何时停下了, 被绞断一条尾巴的狐姬单手压在阴阳师肩头,血淋淋的断尾拖拽在身后, 将积雪染成刺目的猩红, 身着宽大狩衣的邪道术士脸上的笑容变得阴冷刺骨,他小心翼翼地护着身旁的公主,一双狭长的眼眸如同毒蛇般扫视对面公爵的要害。
    在疯医生挟持着小国王出现后, 打成一团的三人就立即分开了,扭曲异化的公爵浑身骨肉蠕动变化着,重新恢复了俊逸迷人的模样,他一边扯出卷在袖子里的衬衫边缘, 一边冷静地评估小国王的状态。
    贯穿了肩膀的伤口极深,显然是疯医生手里那支杖剑干的, 他本人也被这把剑戳过很多个窟窿,算得上熟悉这件武器。
    殷红的血顺着伤口染红了小国王胸前的衣服, 他平静地垂着眼眸, 好像被开了个洞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还刻意用斗篷稍稍遮掩了一下伤口, 如果不是现在还在滴滴答答往他脚边积雪上落的血滴, 他看起来和往常没有区别。
    斯图亚特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在接触到文森特似笑非笑的视线后,蓦然停下了脚步, 半晌才笑起来:“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 阁下难道不愿意坐下来叙叙旧吗?”
    文森特轻轻咋舌:“叙叙旧, 这话听着有点耳熟,你那些套话就是跟他学的吧?”
    他的后一句话是看着小国王说的,被提问的少年懒洋洋地抬起头,一脸“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的表情。
    “看起来这场战争是持续不下去了,辛苦章子殿了,道满君请带章子殿回去好好休息吧,不用担心,以后岛国还会是你们的。”终焉议会的议长侧过头,对旁边的章子和芦屋道满温声道。
    温柔的妖姬用半边大袖遮住脸,像是最为恪守礼节的贵族女子一样,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地面,朝文森特的方向微微颔首,而后身形一散,化为一只皮毛雪白油光水滑的狐狸,轻盈地跃进了早早张开双臂的芦屋道满的怀抱。
    狐狸动了动脑袋和蓬松的尾巴,在男人的手臂间摆出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方才还用阴冷目光死盯斯图亚特的术士也笑眯眯地任由它蹭来蹭去,宽容地随着狐狸的踢蹬调整双手的位置,任凭自己的衣服被狐狸爪子踩的皱皱巴巴。
    白狐终于安生地给自己做了个暖融的窝,尖尖的吻部搭在道满的臂弯里,毛茸茸的两只耳朵被微风吹得一抖一抖,雪白细小的绒毛像是吹不散的蒲公英,飘飘忽忽地勾着人心,那条足有狐身长的尾巴盘曲着盖住狐狸后腿,又因为太长了而垂落下去,尾巴尖随着风一荡一荡,术士就耐心地用手捞住掉下去的尾巴,将它垫在狐狸的肚子上免得它着凉。
    他朝文森特弯了弯腰,又着重盯了斯图亚特一眼——显然这人绞断章子一条尾巴的事情让他狠狠记恨上了。
    抱着狐狸的人转身消失在原地,留下两个组织的领袖互相对峙。
    意识到他们将要谈论什么各国领导都纷纷集中了注意力,此刻在地球上其他地方发生的战斗都不再被他们看在眼里,这些做惯了发号施令的人都很清楚,西伯利亚南部的这一块静谧之地才是一切的重心,哪怕是其他地方打得再血肉横飞天崩地裂,都只是这一场谈话的筹码。
    很多时候,战争往往只是用来为类似的这一种谈判增添筹码的工具,它是过程,却绝不是目的。
    不过这只是他们的看法而已……或者说这是正常人的看法,在某个久居精神病院的人看来,那些在世界各地厮杀的战场才是他关注的重点。
    身着华丽长裙的音乐剧女演员声嘶力竭地尖叫着,但她的尖叫并没能持续更久,一根沾满了血的短矛狠狠扎穿了女演员的喉咙,巨大的动能带着女人往后飞出了十几米,直接钉在了一棵要倒不倒的歪脖子棕榈树上,她身上华美的长裙早就被撕扯得破破烂烂,绚丽得令人眼晕的纹路也黯淡了许多。
    紧随其后扑过来的男人矫健如猎豹,又有着雄狮的悍勇、猎鹰的敏锐,薄薄的汗珠滚在肌理分明的胸膛上,蜜色的皮肤下肌肉紧绷,极致地诠释了什么是人类最原始的性感和蓬勃生机。
    他身体上布满了利爪造成的伤口,血污并没有损毁他天然的美丽,这具野性纯洁的身体汲取着自然的力量,用短矛将他的敌人离地扎在了树干上。
    随着他狂奔来到此地的雄狮们站在远处,它们明亮威严的眼睛注视着这场战斗,死亡和杀戮是草原上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的事情,它们用低沉的声音咆哮,向胜利者献上敬意。
    而被穿透了喉咙死去的女演员骤然崩毁成一堆碎片,旋即碎裂成更为细碎的灰烬,转瞬之间消失在了原地,伤痕累累的草原之子对这一幕似乎并不意外,他慢慢地走过去,拔下那支短矛,随手抹干净了上面厚重粘稠的血迹,缓缓向着无人的草原深处走去。
    在距此万里之遥的华夏国土上,在女演员彻底崩毁消散的一瞬间,握着木偶躺在床上的青年猛地蜷缩起了身体。
    他的脸色惨白发青,额头上满是冷汗,女演员的死就像是把他的思维和精神也从大脑里拖出来凌迟了一遍,和那些重伤的感觉不同,他好像是真的死了一次。
    再加上被海妖杀掉的海怪,以及被老妇人折断脖颈的卖花少女、小红帽……
    假如死去的账号能变成实体累积起来,现在这个房间里已经铺满了血淋淋的尸体。
    但乔昼对此并没有什么后悔之意,痛苦归痛苦,他的眼睛还是落在手里的木偶上,比起几个小时前画着血红笑脸的诡异木头脸,现在的木偶简直可以拿出去和某东南亚巫蛊鬼魅之术盛行国家的小鬼偶媲美了,之前的木偶只能说是有点阴森森的怪异,被乔昼折腾了一顿后——
    这东西足以令每个看见它的人头皮发麻。
    本来只是画了一道血红的笑脸弧度,这张脸此刻已经完全狰狞扭曲了,鲜血淋漓的嘴巴大张着占据了半个头部,粗劣的木头纹理里生出了数不清的眼睛,挤挤挨挨密密麻麻地一团团占据了剩下的部分,明明没有眼白和瞳仁之分,但里面泄露出来的极致的怨毒和恶意却能看得人后脖颈发凉。
    就算是鬼故事里专门用来诅咒人的怨偶,或是那种传说由婴儿尸骨做成的活娃娃,也不会比这个东西更加恶心可怖了。
    而就算是它这样可怖,乔昼也死死将它握在手里,每一个账号的死亡都让它的异变更加严重,在卖花少女死亡的时候,木偶短暂地清醒过来,质问他为什么会有死亡——乔昼之前跟它说过,在他的操控下,不会遇到什么需要死亡的境况,顶多就是提前几秒登出。
    事实上乔昼的确做到了他许下的承诺,这么长久以来,他们都没有遇到过需要死亡脱身的情况,西伯利亚黑洞里理查的死亡是个突发事件,木偶接受了乔昼的解释,在听说他要玩一场更大的游戏时也没有意见,反而颇感兴致勃勃。
    ……直到乔昼不停命令它分出越来越多的马甲,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多到它都觉得有点心惊胆战,但是这个疯狂的人类还在命令它,再分、再分、再分……将所有他们收录过的马甲全部都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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