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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桃栖枝(2)

    顾影伸了伸懒腰,而后定定地盯着温暖的海面,脑海里全是那一个人的身影。
    她永远记得,第一次见到傅清的时候。
    墨城一中。
    那时的她刚刚从高一班主任的PUA以及冷嘲热讽里逃脱出来,整个人对高中彻底丧失了期待和动力,整日浑浑噩噩,逼近彻底放弃自己的边缘。
    却在高二分科后正式开学的周一上午,遇见了她生命里最闪耀的光芒。
    正值金秋,整个校园慢慢被金黄渲染。
    早上第一节课下课,顾影穿着宽松的校服走出教学楼,楼前广场一位高瘦挺拔的男生背着阳光,向她的方向走来,穿着带有美津浓LOGO的白色短袖T恤,黑色运动长裤,Nike篮球鞋,身后网兜里兜着一颗篮球。
    脸颊的皮肤像是被覆盖了一层刷满金黄蜂蜜的阳光碎片,周身落下温和的光芒,柔而不耀,黄灿灿的温暖的像是要融化了早秋的微寒。
    顾影仿佛找到了无边暗夜中,从狭小缝隙里猝不及防地照进的一束光。
    那一刻起,顾影发现,原来光有具体的形状。
    少年款款走到她面前,你好,同学,请问高二11班怎么走。
    他竟然要去11班?她的班级!
    如果眼睛能发光,顾影眼里绽放的应该是璀璨了一整个天际的烟花。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平静。
    从这里,上楼,二楼,西边第一间教室就是。
    多谢。
    不客气。
    顾影回到班里的时候,男生正坐在教室最后一排。
    自然光下,是光洁白皙的脸庞,侧脸雕刻出几乎完美的线条,眉毛英气,瞳色浅褐,鼻子高挺,嘴唇略薄,看见她,微微点头示意,嘴角轻轻勾起,像是对刚才她的指路表示感谢。
    她心里的小鹿按下又跳起。
    班主任过来开会,给大家介绍一名新同学,体育特长生,傅清,自我介绍一下吧。
    男生站起,身姿挺拔。
    大家好,我叫傅清,是区一中的转学生,体育专业是篮球,身高188,体重75公斤,性别男,请多多指教。
    班主任和蔼地笑,能看出来。
    惹得全班哄堂大笑。
    傅清,很好听的名字。
    顾影默默在心里写下这两个字。
    那天晚上回到宿舍,熄灯后,顾影一个人偷偷回忆初见他时那一幕的温暖,她想着,那么,傅清在这个学校里,见到的第一个同班同学,就是她了。
    很奇妙的缘分。
    很多年后,顾铭称之为,孽缘。
    就算是今时今日,顾影依然记得,遇见傅清的那一天晚上,是她在墨城一中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好像是海上漂浮了很久的小木筏,终于触碰到了大陆。
    是她还想要努力拼搏的底气。
    多少个夜里,她几乎都要放弃了。
    心底有个微弱的声音说着,值了。
    受过的那些不公正的待遇,换来他的出现,值了。
    手机闹钟响起,顾影捏了捏眉心。
    该准备出门了。
    走到镜子前,画好优雅精致的妆容,整理好手链,套着利落的风衣,背起CHANEL。
    下楼吃好早餐,向五四广场走去。
    深秋的岛城,比想象的要温暖许多,轻柔的海风自南方吹来,竟然还带了一丝丝暖意。
    海边的游客很多,还有一排排卖海产品的商贩在吆喝。
    顾影围着五四广场,大概溜达了一圈,又沿着海岸线,走了一段,有点累了,坐在长椅上看海边风景。
    手机响了,是傅清的信息,【在哪呢?】顾影:【五四广场。】傅清:【我马上到。】嗓子,有些堵。双手冰凉微抖,顾影发了个位置过去。
    波光粼粼的海面此起彼伏着,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大。
    顾影忽然想到什么,瞬间手忙脚乱起来,一通整理。
    大概满意了才往身后的大火炬走去。
    身边一群孩子在嬉戏玩耍。
    几个小男孩在顾影面前跑过,冲她按下机关枪似的泡泡机,海风把大片的泡泡带到她眼前,她在众多泡泡中闪躲,泡泡接连破碎,留下一身狼狈的她。
    太!可!恶!了!
    她气急败坏地,谁!家!的!熊!孩!子!
    几个小男孩围着她做鬼脸,抓我呀!抓我呀!阿姨抓不着!
    她恨恨地攥着拳,脸上的表情逐渐失了控,趁其不备,揪着其中作案的一个小家伙的后衣领,你家长呢!
    就在这时,一个高高的身影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面前。
    老同学,好久不见。
    略略略,老阿姨!
    听到这三个字,顾影心中无明业火噌地窜起,气急败坏地,你再说一遍!
    好久不见!老阿姨!
    几个熊孩子一起跟着当歌唱,好久不见,老阿姨
    顾影气得快背过气去,前一天还被Nick总夸,第二天就秒变老阿姨?!
    她虽称不上貌若天仙,却也算得上是金融圈里拔尖的美女,身材尤甚。
    还因此作为冷艳挂的代表被选为圈内当家花旦之一。
    要知道,金融圈的丰富多彩并不比娱乐圈逊色。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克制情绪,信不信我把你扔大海里喂鲨鱼?
    老阿姨欺负小孩子55555555,我要找妈妈
    神TM!!!
    顾影不想再听见那三个字。
    她真想好好给熊孩子点颜色看看。
    傅清噗嗤笑了,你怎么还和小孩子置气?
    ???
    作者有话要说:顾想揍熊孩子影
    第3章
    玉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顾影气不打一处来,所以你觉得小孩子可以无底线地胡闹恶作剧?
    她等这一天等了四年了,结果就被这么轻而易举地破坏了!
    难道还指望她和小孩子道歉吗!
    傅清就那么淡淡地看着她,眼底看不出一丝波澜。
    那眼神瞬间浇灭了她心头的愤恨。
    甚至觉得海风吹出一丝凉意。
    那一个瞬间她有点后悔了,也许不该对那个小孩子使脾气吓唬人。
    至少在他眼前别那么做。
    她缓缓抬起头,那张明朗清俊的面庞再次出现在眼前,一如初见,只是棱角不像从前那般分明,反而更添了几分沉稳和淡然。
    她慌了神,不敢再看,正式回应:好久不见,老同学。
    傅清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随即温柔地笑着,好像忽然明白为什么她那么生气。
    伸出手,想要帮她撩开黏腻的发丝。
    顾影吓得往后一躲。
    修长的手几乎是停在半空中,傅清缓缓收回。
    顾影无比懊悔,此时此刻,自己究竟是在干什么。
    明明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为什么还是不敢向前,反而下意识地后退。
    沉默在两个人之间徘徊,弥漫了越来越浓的尴尬。
    顾影终于先开了口,傅行,不用去行里?
    工作提前安排好了。
    走走?
    你是客,随你。
    阳光和暖,岛城海边的小楼,和津海的洋楼算是异曲同工之妙。
    傅清指着眼前的一片海景别墅区,边走边介绍,听说海边这一片的别墅里,有黄晓明的别墅
    顾影一边擦脸一边看,看起来的确不错
    傅清递来纸巾,要不要洗把脸。
    是不是很难看
    还好。
    那一定就是很不好了。
    但是他也并不在乎,只是礼貌地说一句还好,而已。
    这么多年了,傅清对顾影,一直温柔,礼貌,客气,就像对一个陌生人一样。
    海风吹过泡泡粘过的发丝,摸着非常不适,顾影干脆把头发捋了捋,扎起个高高的丸子头。
    倒是学生气十足。
    傅清眼底微微波澜,这样好多了。
    顾影对着手机看了看,稍稍整理一下碎发,头发乱吗?
    问完以后有点后悔,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傅清温柔地浅笑,不乱。
    乱的只是顾影的心。
    两个人继续沿着海边的小路,慢慢走着。
    阳光洒在别墅的小院里,洒进楼上的窗户里,靠窗的家具仿佛被镶上洒金的花边,看起来分外温暖。
    墨城的东城西城,就像岛城的市南区和鳌山区,我在市南这边,你哥在鳌山那边。
    鳌山区离你远吗?
    反正有车,对了,最近刚和你哥见了面,这两天要是有空的话,可以一起坐坐。
    嗯,开完会去找他。
    岛城,其实顾影已经很熟悉了,而墨城,是他们的家乡,但是她还是想听他讲,好像他讲的是个顾影从来没去过的陌生城市。
    半晌的沉默
    傅清开口问,最近工作怎么样?
    还行吧。
    你们平时都做哪些交易?
    债券,回购什么的。
    银行间市场?
    和同行交流就是省力。
    很多人不懂。
    有时候要解释半天。
    还不一定解释得明白。
    顾影点头,是这个意思。
    相视一笑。
    顾影问,晚上的会,你发言吗?
    准备了一些内容。
    到时候洗耳恭听。
    价值百万。
    怎么还是那么自恋。
    顾影小心翼翼地不再提起对他的感情,而傅清也好像就当从来不知道一样,所有的言语都不曾提及半分,真是让人无可奈何的默契。
    不知不觉走到奥帆中心,傅清问,累不累,歇会儿吗?
    好。
    长椅上,背影一高一矮。
    顾影看着无边无际的海面,你女朋友呢?
    毕竟,这是顾影最关心的事。
    傅清淡淡地回答,哪一个?
    顾影愕然,转念一想,傅清给的这个答案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
    就,上次带去北京那个。
    早就分了。
    啊?什么时候分的?
    从北京回去没多久。
    顾影看着傅清的侧脸,勾勒的线条依旧完美,她愣了愣,为什么是从北京回去没多久
    2015年夏。
    顾影从英国回国后,递了许多简历,尤其是墨城。
    她是想回家的,尤其是得知傅清已经在墨城工作了之后。
    万万没想到,墨城的银行要么没有音信,要么以灭失为由拒绝。
    让顾影一度迷失,难道28岁的女生不配进银行吗?
    好在北京著名券商发来了OFFER。
    每逢周末,她集邮一般,打卡了北京很多著名景点。
    鸟巢,水立方,国家大剧院,故宫,颐和园,圆明园,北大清华,北体,三里屯,等等等等。
    在朋友圈发了很多照片。
    傅清发来微信,【在北京了?】顾影:【嗯。】傅清:【最近怎么样?】顾影:【还好,去了很多地方,可能你都去过。】傅清:【嗯,基本上。】顾影:【有机会可以一起看。】傅清:【有空我去北京看你。】顾影:【真的?】傅清:【当然。】顾影:【好,那我等你。】傅清:【我去了住哪里?】顾影:【我帮你订酒店?】傅清:【一起?】!!!
    这是什么情况!
    顾影几乎是跳了起来。
    围着屋子里来回踱步。
    傅清终于回心转意了?!
    她终于盼到这一天了?!
    脸上绯红转眼间蔓延到耳根。
    心弦再次被撩拨,她想得却很简单,终于两个人可以独处,说说心里话了。
    这么多年,有太多的话想对他说。
    她鼓起万分的勇气,【好。】只要他愿意伸出手,刀山火海,她也欣然奔赴。
    傅清:【到时联系。】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
    她几乎是笑了一整天。
    连睡前唇边都是向上扬着的。
    慢慢的过了有十天半个月,傅清又像消失了一般。
    顾影盼望的热情一点点退去,最后变成,他不过随口一说,她竟然当了真。
    直到有一天,傅清来电话,你在哪?
    北京,还能在哪?
    我到北京了,朝阳大悦城见。
    顾影彻底懵了,傅清真的来了?!
    她用此生最快的速度出现在了朝阳大悦城。
    到达的那一刻,她感到小腹突然一阵阵痛。
    月经来的真不是时候。
    那句土到极致的话,痛并快乐着。
    正是顾影那时刻的状态。
    当她在咖啡厅门口等着的时候,她看见傅清还是那个傅清。
    清隽挺拔,金丝眼镜,人群里格外耀眼。
    与此同时,身边多了一张妩媚动人的脸庞。
    身材高挑,模样姣好,放进娱乐圈里也是拔尖的美貌。
    盈盈笑意瞬间变成阴霾遍布。
    傅清竟然就这么带着他的女朋友,来到她的面前。
    像是接受了一场冰雹的洗礼,顾影感到肚子一阵阵抽痛。
    傅清主动介绍:何娇,我的女朋友,小我6岁。何娇,这是我高中同学,顾影。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巨大的冰雹,砸在她的心尖。
    寒凉无比。
    到头来,她也只是他的高中同学。
    傅清买了三杯星冰乐,让何娇递给顾影一杯。
    冰凉的触感从指间迅速蔓延到小腹,顾影感到肚子越发的疼。
    他们一起逛街,傅清和何娇并肩走着,周围人的目光齐齐被吸引。
    更有一些意味深长的眼神掠过顾影。
    她十分不解,为什么傅清明知道她在等他,还一定要带着女朋友在她面前秀恩爱。
    来炫耀胜利果实的吗?!
    就仗着她喜欢他,这么随意地碾压她的自尊心吗!
    傅清和何娇在无印良品里旁若无人地打闹,直到傅清不小心被何娇拌倒在懒人沙发里。
    转眼间何娇不知跑到哪里藏了起来。
    傅清在懒人沙发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挣扎着想起身。
    顾影看到自己的手不受控地向他伸去。
    犹豫了一秒之后,傅清伸出手,谢谢。
    顾影表情淡淡,没事。
    她第一次握他的手。
    骨节分明,青筋蔓延,温热有力。
    那时她的手绳上一共13颗串珠。
    那是他们认识以来最多的一次碰触。
    顾影想请他们吃饭,可是排队的人实在太多了。
    傅清说,算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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