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穿越 > 被师父拔了坟头草之后

四季奶糖-(48)

    奇怪,师兄今天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
    顾青打了个呵欠,将青岩上散落的名册收好,跳了下去,我去还书了,你们想吃什么?
    随便!
    薛闻笛的声音远远传来,忽然又拔高了许多,等等!我的雨燕!
    但是顾青没有听清楚,她已经走很远了。
    薛闻笛踩住一根青竹,半身倚在上边,挺拔坚韧的竹身被他压出一个微小的弧度。他稳稳落了地,孙雪华也收了剑。
    是密室里发生了什么吗?他问。
    没有,是小鱼找我。
    薛闻笛抹了把额上的汗,些许碎发贴在了耳侧,被他一并撩到了后边。
    孙雪华看看他,忽然说道:你比刚来临渊的时候,活泼了很多。
    薛闻笛笑笑,并没有特意解释,孙雪华也没有追问。他们回到那块青岩上,静坐冥思。
    小鱼在密室里,有一半的时间在睡觉。那强大的结界和锁灵链将他的力量压得死死的,他能保持清醒已经很不错了。
    以前我睡的时间更长,但是你来了,我就舍不得睡了。
    小鱼曾经这样跟他讲,哄得薛闻笛心软的一塌糊涂,所以只要对方找他,他就来。
    但今天,薛闻笛也有点想睡觉。
    小鱼好像有所感知:你累了?
    有点困,但还好。薛闻笛其实觉得现在睡觉有点危险,不过再想想,他似乎也有几天没遇到小鱼的梦魇了。
    困了就睡吧,我跟你一起睡。
    小鱼捧着那只雨燕,自然地捂在怀里,薛闻笛有点茫然:你不是刚睡醒吗?还能睡?
    能。
    薛闻笛想想,就顺水推舟,闭上眼就睡了过去。
    顾青带着满满当当的食盒回来的时候,发现薛闻笛睡着了,孙雪华稍微好一些,在打瞌睡。顾青刚翻上青岩,他就醒了。
    你们睡觉,背都挺得那么直啊?别是竹子成精了吧?小姑娘小声开着玩笑,孙雪华有点迷糊,说话很轻:嗯。
    别嗯啦,快点吃饭。顾青也很小心,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孙雪华好像回了,又好像没回。
    顾青再看看他,发现这人也睡了过去。
    她望着饭盒,发起了愁:这冷了怎么办呀?
    可是两个人看上去真得很累,叫醒他们实在于心不忍。
    顾青降下结界,耐心等着。不知道是不是发呆发过了头,她竟也跟着睡着了。
    一觉醒来,就出了大事。
    还未过半月之期,结界就被打开了,而且,来的还不是普通的看门弟子,是临渊掌门。
    我记得,这密室里应该没有竹子。
    他捏着那只雨燕,居高临下地盯着蜷缩在角落里的孩子。
    爷爷,您能把那只雨燕还我吗?
    小鱼并不怕这个人,但他害怕他唯一的朋友会受伤,只是他并不懂如何去哀求。
    掌门一把捏碎了那只雨燕。
    薛闻笛顿时从梦中惊醒。
    顾青和孙雪华都还在沉睡。
    孽障!掌门厉声,我当初留你一命,已是仁慈。但你不听教诲,诱使我弟子离经叛道,如今留你不得!
    小鱼感知到了对方的杀心,没有辩解。他从被关在这里开始,就知道总归会有这么一天。五年了,他一直没有办法逃脱,那还能有什么结局呢?只是,只是他才刚刚有一个朋友。
    他问:爷爷,你会惩罚他吗?
    掌门不答。
    是不是我死了,你就不会罚他了?
    一道剑光划破黑暗,是长鲸行出了鞘。
    小鱼望着持剑步步逼近的掌门,忽然有点伤心,他还没见到那个人呢,还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子。
    爷爷,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他长什么样子?
    回应他的,只是高举的剑锋和磅礴的威压,周围地砖变了形,铁链哗哗作响。
    希望死掉的时候不会很痛。
    小鱼默默祈祷着。
    第64章
    薛闻笛御剑而行, 在迢迢山路之中,在冷冷月色之下。
    突然, 一片梅叶飘向他,薛闻笛神色一凛,侧身落下,那梅叶如同锋利的刀片,钉入他身后的灌木之中。
    临渊禁止夜行。
    缥缈的女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似山间幽泉,空谷传响。
    晚辈有要事前往,非是有意坏了临渊规矩,还请前辈行个方便,容晚辈通过此处。薛闻笛朝南行礼。
    无人回应。
    薛闻笛右手覆上剑柄,幽静长夜中,传来两三宛转拨弦声, 似落花入水, 缠绵悱恻。空中梅叶纷扬, 簌簌作响。薛闻笛屏息,须臾间, 那琵琶便转了个调, 如玉珠走盘,清脆高昂, 梅叶为笼, 曲声作茧, 磅礴灵力化为利刃, 直逼他手中佩剑。
    横雁刹那出鞘。
    当啷
    铁链应声而断。
    小鱼直直地望着面前这个老人, 又惊又怕, 不敢吭声。
    你走吧。
    小鱼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 您要放我走吗?
    老人嗤笑:还不滚?
    小鱼这才回过神,心脏剧烈跳动,仿佛在说,自由了,他自由了。这声响不断变大,不断回响,震耳欲聋。他扶着墙,吃力地站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被锁了太久,还是因为太激动,他两条腿一直在打颤。他只能靠着墙,慢慢调整呼吸,就在此时,一把长剑没入了他的胸腔,将他牢牢钉死在了墙砖上。
    小鱼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痛还是痛的,但除了痛,没有别的感觉。
    你知道濒临死亡,是一种什么感受吗?掌门苍老的声音近在咫尺,满是苍凉与哀戚,他默默地抽回长鲸行,剑刃在皮肉之中缓慢穿过,小鱼却不再感到痛了,他想,原来死掉的时候,是没有任何感觉的。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长鲸行终于完整地从他身体里退了出来,鲜血顺着剑锋滑落在地,绽开一朵朵如红梅般的花。小鱼顺着墙壁慢慢滑跪在地,掌门却又是一声冷笑:你根本不会知道。
    心脏还是那般强烈,呼吸急促,四肢温热他还活着。
    你是一个杀不死的怪物。
    老人的话犹如晴天霹雳,将他的五脏六腑劈了个碎。小鱼怔怔的,咬住了嘴唇。
    五年前,我就想处理掉你这个祸害。老人沉声,说不出是悲悯或是憎恶,他没有表情,可我用尽手段,名剑宝物,灵术符咒,都杀不死你。
    万般无奈,我只能将你锁在这里。可现在看来,这并非长久之计。掌门长叹,那只雨燕的主人,是锁春谷弟子薛闻笛。我临渊留不得你,你可去找他,一道前往锁春谷。至于老谷主将如何处置你,就与我临渊无关了。
    言罢,掌门拾起地上断开的铁链,将其与锁头分开,扔在了地上。
    又是一声脆响,刺耳极了。
    薛闻笛如同一只迅猛矫捷的猎鹰,在密集如雨般的梅叶中穿梭,脚下全是密密麻麻的蚁穴似的孔洞那时梅叶打出来的痕迹。琵琶声未绝,气势却渐渐小了下来,如雨打蕉叶,不再催命。薛闻笛知道背后那人无意伤他,高声:请前辈容我过此路!
    薛闻笛,你往后走,我就不为难你。
    琵琶主人声音缥缈。
    一滴汗从薛闻笛额角滑落,他沉声道:那只能得罪前辈了。
    横雁剑光大作,紫气漫天,磅礴剑气将纷扬梅叶弹开数丈远,尘土四散,草木零落,大半山路被震出道道裂缝。
    琵琶声止,一个隐隐绰绰的身影从山路那头走来。
    薛闻笛,你好本事。
    那人负手而来,嘴角含笑,薛闻笛诧异:陆馆主?
    那琵琶主人所用灵气与陆茗完全不同,这么说,他得再过一关?
    陆茗像是看穿了他心思,笑着:我来不是为了拦你,只是有话要说。
    我有要事在身,陆馆主可否等我回来?
    巧了,我要说的,刚好与你的要事有关。陆茗在薛闻笛面前停下,清俊的脸上仍然带着和煦如风的笑意,你知道,你要去找的人,是谁吗?
    知道,他是魔君的儿子。薛闻笛没有想过隐瞒,他逃不过陆茗的眼睛的。
    那你知道你现在去找他,意味着什么吗?
    陆茗继续问他,薛闻笛却反问:陆馆主与琵琶前辈拦住我,又是为了什么呢?
    自然是为你好。陆茗说话轻轻的,温柔又很耐心,你是老谷主唯一的弟子,走在这红尘,代表的就是锁春谷。眼下你与魔君的儿子交好,世人又该如何看待你,看待锁春谷呢?
    薛闻笛并未迟疑,他郑重回答道:小鱼心性善良,是个值得我结交的朋友,我不会因为他的出身看低他。
    那你不怕你师父责罚吗?
    师父教导我,心定身正,不吝善举,无需太多在意世人眼光。
    陆茗轻笑,似乎是在细细回味他这番话,倏地喟叹:可是有人被他师父责罚了。
    薛闻笛一愣,好像从对方的笑意里,看到了某个负剑而行的背影:是小雪吗?
    嗯。陆茗微微倾身,按着他的肩,我临渊不比锁春谷,数百年基业,将来都要压在小雪肩上。你们的事情很早就被掌门发现了,小雪因为袒护你,挨了掌门三下戒尺。你可以不在意世人流言,去救那个孩子,但小雪不行。
    薛闻笛听到陆茗的叹息,满是惋惜之意:你若执意往前走,就必须与小雪分道扬镳。
    肩上的力道一松,薛闻笛回过神,陆茗已经再次走向了山路尽头。
    分道扬镳。
    薛闻笛重复着这四个字,蓦然生出许多迷茫。
    是了,小雪是临渊掌剑,将来注定要成为临渊掌门。他这一生必定要坦荡磊落,不可沾染非议。有时候,流言蜚语也是能压垮一个人的。
    薛闻笛抬手,望着自己古朴雅致的佩剑:横雁,你说呢?我要继续往前走吗?
    横雁无声,前路未卜。
    小鱼跌跌撞撞爬出了密室。
    月光撞进眼里时,他竟然觉得很疼,眼泪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
    他咬着牙,低声哭泣,边哭边走。手腕上的锁异常沉重,好像压在他心上,扼住了他的呼吸。他恍惚中觉得,脚下这条路从来不曾通往自由与安全,而是通往断头台,通往黄泉,通往无边地狱。
    临渊掌门说他是个杀不死的怪物,要他去锁春谷,可他能活着走到那地方吗?那老谷主是不是也会打着为民除害的旗号杀了他?
    若是死亡不可避免,那他也不想死在薛闻笛面前。
    他唯一的朋友,可是夸过他是一条好看的小鱼的。
    他呜咽着,越走越快,他要尽快离开这里,去哪儿都好,他不能再给薛闻笛惹麻烦了。
    小鱼一口气跑到了清江边,只要渡过这条江,他就彻底与临渊断了关系。
    你手腕上的锁刻着隐踪符,可以藏住你身上的气息。但你的力量太强大,又不知收敛,我不知这个隐踪符能起到多大多久的作用。掌门的话犹言在耳,小鱼望着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江面,有些呆愣。
    逃吧,用尽全力逃,若是被魔都或是被其他正道盟友抓到,那就是你的命。
    小鱼捂住了耳朵,老人的话语仿佛是个魔咒,令他头痛不已。
    夜深了,无人摆渡,他握拳,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没事的,应该可以游过去。
    现在是春夏交接之时,江水并不冷。但小鱼很怕,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他慢慢往江心走去,江水摇晃,月光破碎。他不知怎地,十分想念薛闻笛。等过了江,他也会失去与这个人的联系。
    小鱼转过头,望着那座巍峨的山城,巨大的阴影如同一只伏息的野兽,随时都会睁开嗜血的眼睛,露出尖锐的獠牙,将他一口吞没。
    小鱼身上魔气暴涨,他想他是愤怒,是不甘的。他明明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别人的事情,却被无故关了整整五年。可是他答应了母亲,要做个好人,起了杀心,染了鲜血,就对不起母亲了。
    也对不起薛闻笛,那些都是他的同道。
    手腕上的锁裂开一个口子,魔气溢了出来,小鱼沉到水底,默念着薛闻笛教他的咒语。不知为何,原本不起作用的东西,在此刻竟将身上的气息完全收拢住。
    小鱼成功了。
    他屏息,往前游了一段。
    手腕的锁很重,他游了一段,歇一段。在即将到达彼岸的时候,在他准备上岸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人的呼唤:小鱼!
    小鱼一惊,没有现身,沉在水底。
    一个少年御剑在水面盘旋,最后在他最开始入水的地方停了下来。
    小鱼内心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那个人,是不是薛闻笛?
    他想去看看他,就一眼。
    他潜在水底,往薛闻笛那边游。
    薛闻笛起先找不到他,后来终于感知到江上有一丝气息,便追了过来,可是现在又忽然不见了。
    他会去哪儿呢?
    薛闻笛望着天上的明月,又看了看脚下浩荡的江水。夜深了,他能去哪儿呢?
    小鱼终于快游到他那个位置的时候,薛闻笛突然从横雁上跳了下来。哗啦水花四溅,江水晃啊晃,小鱼一看面前多出一张人脸,惊到呛了水。咳咳咳,他剧烈挣扎起来,薛闻笛也吓了一跳,赶忙游过去,抱住他,将他托出了水面。
    噗
    小鱼胡乱抹着脸,薛闻笛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对方摇摇头,艰难睁开眼,看清了这人的面容。
    月色下,他那双桃花眼出奇的漂亮,溢满清光,耳侧碎发湿漉漉地贴在颊边,微微喘着气,唇边一滴水珠落下,摇摇欲坠挂在了白皙的下颌。
    见过我的人都说我很俊。
    小鱼脑袋里回响起这句话。
    他喃喃着:你好俊啊。
    薛闻笛见到他手腕上的锁,就知道他找到他了。
    他莞尔:我带你上去。
    薛闻笛召来横雁,抱着人翻身上去,行至岸边,才将他放下。
    小鱼还有点恍惚,望着他出了神。薛闻笛难得画了一张除水符,将俩人的衣服弄干。他脱下外袍,给小鱼套上,轻声问道:有没有哪里受伤?
    对方摇摇头。
    那就好。薛闻笛笑着,初次见面,我叫薛闻笛。
    他眼神很亮,跟星星一样,你可以叫我小楼。
    小鱼愣愣的,他想,这人真俊啊,他会一辈子记住这张笑脸的。
    我叫,孙渔浮,你可以叫我,小鱼。
    薛闻笛微微蹙眉,姓孙?那小鱼的母亲,在临渊地位应该不低。
    小鱼见他神色不对,小心翼翼问着:不好听吗?
    薛闻笛回过神:没有没有,这个名字很好听,听着就知道你是很乖很好的人。
    小鱼被关了五年,一直维持着八岁的模样,薛闻笛下意识拿他当弟弟,忘了他实际年岁。小鱼很高兴,手上的锁又裂了一道口子,魔气又泄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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