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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灿摇(70)

    众人里三层外三层簇拥太子,跨入兰家的门槛。
    他着了一件玄色锦袍,腰间配华贵宝玉,走动间,宝剑上穗带轻扬,身量颀长,若芝兰玉树。
    兰家儿郎,俱是伟岸身姿之人,然而太子走在其中,姿态风流,还是将一众儿郎都给比了下去。
    兰家人簇拥着公主,进了正厅用晚膳。
    一丈宽的紫檀木圆桌,摆放了丰盛的菜肴,兰家人在四周坐下。
    兰家外祖主动开口,打破沉默,向姜吟玉问了几句近况。
    姜吟玉笑着回答:外祖不必担心,我在北凉没有受伤。
    兰家外祖和蔼地哦了一声。
    渐渐的,席间再次冷了下去。
    也是,太子在这尊大佛在这,谁敢说多说一句?
    出席的兰家女眷,对太子的风姿早就有所耳闻,偷偷用目光去瞄,瞧见太子俊美是俊美,却甚是清冷,不近人情,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周身气场强势,令人难以忽视。
    与这样的人相处,总是要屏着一口气。就像面对那圣山上的雪,只敢远观,不能亵渎。
    可圣人也有动凡心的时候
    只见太子和公主低低的交谈,询问公主喜欢吃哪道菜,亲自动手帮公主夹菜,又给她舀汤。
    公主接过,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这一幕映入席间人眼中,人人心头泛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姜吟玉怎么会察觉不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她维持得体姿容,不露半分内心,轻握碗勺。
    一顿饭,众人吃得各有心思。
    宴席散后,天色暗淡下来。众人起身,相继离开厅室。
    兰家外祖瞧一眼外头,对姜吟玉道:天色已晚,公主还回军营?我已经令仆人,将公主的厢房收拾干净,公主若觉疲惫,可休息一夜再走。
    姜吟玉点头,笑道:自然是要留下来的,我与外祖好几个月未见,想和外祖还有母亲说说话。
    兰家外祖和煦一笑,苍老的双手拢住姜吟玉,夸一句好孩子,看向她身后的姜曜,问道:那殿下呢,今夜是否留下?
    姜曜颔首。
    兰家外祖回头,吩咐仆人:快去给殿下也准备一间厢房。
    不用了,姜曜道,我与公主同住一屋便可。
    太子这话,竟是要和公主同榻共枕。
    兰家外祖一愣,还没说话。立在他身侧的兰昭仪,蹙了蹙眉,唤道:殿下。
    众人被这声音吸引去。
    兰昭仪走出一步,紫裙翩跹,簪环微晃,她一如以往的美貌动人,唇角扬起笑容道:可否请太子过来一步说话,是有关阿吟的。
    姜吟玉仿佛预感到什么,紧张出声道:母亲,太子今夜就走,不会留宿。
    下一刻,姜曜的声音响起,您想与我谈话,自然可以。
    他低下头,对姜吟玉道:等会回来。
    姜吟玉阻拦无果,衣袍被冷风吹起,只能看着他随兰昭仪往外走去,身姿融入月色之中。
    屋檐灯笼摇晃,投下光影落在人脚下,晚风徐徐拂来,荡漾一池的湖水。
    兰惜与姜曜出了厅堂,二人步入兰家的后花园,在池塘边停下。
    西北的冬日比其他地方走得都晚,寒风瑟缩,兰昭仪双手拢着袖摆,望向池塘里的凋谢的睡莲,开口声音缥缈。
    殿下,昔日在宫中,你如何答应我的,您还记得吗?
    姜曜道:自然,我说要向天下公布柔贞的身世,将柔贞留在宫中,您反对,称此事要与您再商议。
    那太子殿下与我商量了?
    兰昭仪轻笑,偏过脸来轻声问。
    她的容貌已经不复盛年,眼尾露出细纹,岁月却给她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惊艳妩媚。
    她的女儿,确实十乘十继承了她的美貌。
    兰惜余光淡扫姜曜一眼,太子殿下不顾天下流言,将我女儿从婚典上带走,想过置我女儿于何处境吗?
    随着她一步步走近,漆黑的光晕在她脸上变幻,那一抹挂在她唇角的笑容,渐渐也消失不见,换成了一种紧抿的状态。
    女人的话,像是一根根尖锐带着冷意的针,直直朝他刺过来。
    她是你的侍妾吗,被你日日藏在军营中?是殿下您的玩物吗,不清不楚地跟在您的身边,您将她当做什么了?
    她与女儿分隔十几年,十几年的思念都化为了强烈的爱欲,不想让女儿遭受一点伤害。
    可兰惜能怪姜曜吗?
    不能。
    她清楚地知道,如今的流言是怎么来的。是她女儿喜欢上太子,才让太子变本加厉,得寸进尺,致使流言愈演愈疯。
    兰惜停下了步子,冷风灌入她袖摆,飞扬如皱。
    风吹来姜曜的声音:柔贞会是我的妻子。
    兰惜反问:妻子?
    姜曜对她咄咄逼人的话语并未感到冒犯,相反能理解她的心情,道:您因为现在的流言,劝阻我离开柔贞,可又有什么关系,她早晚嫁给我,成为太子妃。长远看来,这些的流言根本不足以放在心上,百年之后,青史上,谁又会提帝后二人早年这些毫枝末节的过往?
    他顿了顿,声带笑意,若柔贞不嫁给我,野史才会肆无忌惮编排我二人。娘娘,不管您的女儿嫁不嫁,她这辈子和我的名字,注定是解不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有删减。
    第87章 阴沉
    兰昭仪注视着眼前这个男人,如他所说,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基本上已很难扭转。
    他的话不无道理。
    姜曜透过影影绰绰的烛光,望向对面的长廊,那里立着一道少女纤细的背影,轻轻一笑,问:娘娘想要给柔贞物色什么样的驸马?
    兰惜道:自然是能护她一生之人。
    姜曜道:我记得,娘娘被困在金雀台时,曾经叮嘱柔贞,希望她找一个家世好地位高,在朝中举足轻重的男人,您的女儿确实很听您的话。
    他不提此事还好,一提兰昭仪就觉心中不顺。
    她是如此说过,可完全没料到,姜吟玉会去找姜曜。
    姜曜问:娘娘您给她找地位再高的驸马,能护得了她一生,使她避开您的命运吗?
    这话像是一记重锤,敲在人心上。
    兰昭仪猛地转头,抬起长袖,指着水榭对面的姜吟玉。
    太子何意?是想重蹈你父亲的覆辙?
    姜曜神色平和:柔贞嫁了人也没有用,甚至娘娘,您的话于我也是不痛不痒,若我想要柔贞,谁又能拦得住?
    兰昭仪后退一步,紫色纱裙下的手掌轻握。
    姜曜道:我非柔贞不娶,日后她入了王室,也只会有她一人,此生不生二心。
    大昭在一日,她便享天下尊贵一日。
    他话语如此郑重,一下提醒了兰昭仪。她活于世近四十年,深刻体会到女子于世,在绝对的权利面前,是如何的渺小。
    就如同蚂蚁一般,那至高无上掌权者的两根指头,就能将蚂蚁的脊柱给压弯了。
    姜吟玉嫁一次人,姜曜就去夺一次,兰家焉能阻拦?
    姜曜不是他的父皇,是整个帝国实际的掌权人,手段与城府都极深。
    兰家的生死都在他一念之间。
    不得不说,兰昭仪听了后一身冷汗,却确实被他的这番话打动了。
    总归流言如此,不如将错就错。若女儿身居高位,定无一人敢在她面前说三道四,她亦然能得偿所愿,嫁给心爱之人。
    待冷静后,兰惜细细一思,出了一身冷汗,才惊觉竟然不知不觉落入姜曜编织的蜘蛛网,被他用极其温柔的话语逼迫着思考。
    与这样的人交谈,简直是一件悚事,需要时时刻刻提防。
    姜曜垂首,恭恭敬敬道:请将您的女儿许配给我。
    兰昭仪回神:殿下,此时商榷此事尚且太早,西北的战事远远没有平息,等一切安定之后,再商量也不迟。
    她说此话便是松了口,姜曜再次垂首作礼,多谢娘娘。
    兰惜皱眉,我并未答应,只说可以考虑。
    她与皇帝之间恩恩怨怨牵扯几十年,心中的郁结非一日可消除,让她将女儿嫁给皇帝的儿子,仍要克服心中迈不过去的一道坎。
    姜曜和姜吟玉之间横卧着一条横沟,兰惜心中何尝没有一条弥补不了的疮疤?
    再让我想想吧。
    她的声音随着簌簌的树叶声,消散在风里。
    姜曜尊重她的选择,与她共立在池畔,凝望对岸少女身姿良久,才一同离开。
    **
    二人从后院中走出,时辰尚早,未到入睡的时候。
    姜曜走上长廊,迎面走来一个黑衣男子,要向他汇报军情。
    兰昭仪不便去听,落后一步,从旁路折开,回到灯火辉煌处。
    漆黑月色中,姜曜听着手下的禀告,脸色微沉,大步流星往外走道:给我备马。
    兰家人见太子面若寒霜往院外走,不知发生了何事。
    姜曜离去之侯,到了子夜,厢房中。
    姜吟玉拢着被褥,抱膝坐在榻上。
    刚刚母亲来与她说了几句话,言辞交谈间,面色温婉带笑,姜吟玉问她和太子说了何事,兰昭仪搪塞回了几句。
    姜吟玉颇为不解,但也大抵猜出,这二人并未对上,起什么争执。
    兰昭仪走后,姜吟玉一个人坐在榻边,等姜曜回来。
    蟋蟀时短时长的鸣叫声,透过窗柩渗透进来。
    到三更夜,梆子声敲响,姜吟玉见姜曜还没回来,受不住困意,下榻欲吹灭灯烛先歇息。
    啪的一声,窗户被狂风吹开,灯烛晃了晃,殿内一下陷入了漆黑。
    姜吟玉走到窗户边,双手将两道木窗拉回,冷雨磅礴飘入窗内,呼啸风声带动窗外树木左右摇晃。
    这时她透过树影,看到远方长廊上,一前一后两道身影正朝这里走来。
    其中一着玄袍的颀长身姿,不是旁人姜曜。
    姜吟玉长发被吹得飘飞,看着他朝自己这处屋子走来,连忙关上木窗,点燃灯烛,去将木门打开。
    大雨如洪,翻江倒海之势,风卷起人的衣袍飒飒。
    当姜曜走近,面容从黑暗中一点一点变得清晰,屋内烛光照亮他的身影,姜吟玉看到他容色冷峻,唇线紧绷,目光阴沉沉的,垂在他身侧的一只手,修长匀称。
    淅淅沥沥的鲜血,正顺着他的骨节流淌下,溅在地面上。
    那抹鲜红映入她眼中,姜吟玉眸色一闪,抬头问:你受伤了?刚刚去哪里了?
    姜曜大步跨入门槛,身上卷着潮湿的水汽,朝她整个人扑来。
    他并未回答,手臂揽住她的肩往屋内走,问:怎么还不睡?
    紧随在他身后走进来的,是另一暗卫。
    姜吟玉转头问暗卫发生了何事,那暗卫略一沉吟,看向太子。
    姜曜默不作声,走到桌案前,随手拿了桌上姜吟玉的淡青色的手绢,擦拭掌心的血水。
    暗卫道:太子殿下方才出去处理了一趟军务。
    姜吟玉问:那血是殿下的?
    不是,是有军官不听殿下命令,行贪功冒进之举。殿下刚刚去,将人给亲手处置了。
    暗卫知晓公主与太子的关系,也并未瞒着她,如实告知。
    但一回想方才场景,暗卫犹然觉得后颈发寒。
    昔日军中再有人不听军令,殿下也不会直接将人拖出去行军法,顶多惩治一二,可今日殿下竟直接亲自动手,当着众人的面,亲手将那员大将手刃。
    当时场景,赤红的鲜血从那军官脖颈中冒出,殿下扣住长剑,目光尖锐冷沉。四下一片死寂。莫不心生胆寒。
    姜吟玉问:殿下处置的是哪一位军官。
    暗卫口中吐出一个名字,姜吟玉听后,暗暗诧异了一下,知道这位军官军功不斐、颇有威望。
    姜曜竟然直接就将人给手刃了?
    暗卫将太子的剑放下后,便退了出去。
    姜曜慢慢地擦拭指尖的鲜血,露出的半边侧脸透着诡异的沉寂,让他显得格外阴沉且冷戾。
    察觉到她的目光,姜曜长眉一跳,转过脸来,冷冷地目光看向她,不睡吗?
    姜吟玉被这眼神看得后背泛起寒意,很快定下神来,她仿佛坠入了一片迷雾,觉得他有些陌生,一下认不得眼前这个男人是谁。
    好像再难从他身上看到一丝过往温润的模样。
    姜吟玉看向桌上那只沾满鲜血的手绢,低声道:等会就睡了。
    她转身上了榻,捞过被褥,安静躺下,一闭上眼睛,耳畔只有滴滴答答的雨声。
    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姜曜过来,
    雨水拍打着窗纸,室内一灯如豆。
    姜曜坐在桌案后,修长的指尖,扣着案面,轻轻的,有一下没一下,仿佛是在想事情。
    在他周身散发出的气场,一如四周水汽冰冷潮湿。
    他在谋划着杀人,何时出兵,能越快取胜,他越来越没有耐心,手上沾的血越来越多,能一时解决的事,完全不想拖到第二日。
    他目光落到远处被褥上,看到一道窈窕的背影卧在那里,纱幔落下,将她背影遮得朦朦胧胧。姜曜目光触及到那道背影时,脸上神情若坚冰消融一下缓和了许多。
    床榻上人睡得不安稳,总是辗转反侧。
    雨声渐渐大了,落在瓦楞上,若一道道雷声滚过。
    而在床帏中,姜吟玉确实陷入了混沌的梦境。她时不时被雨声风声惊醒,整个人若惊弓之鸟,浑浑噩噩中,她的脑海中浮现起自己若随姜曜回长安、皇帝斥责她的画面。
    那鞭子落在身上的感觉,触目惊心,记忆犹新。
    姜吟玉睁开双眼,从梦里惊醒,捂着胸口喘息。
    她转头透过床幔,看到那道男子的身影,急速跳跃的心,才渐渐安定了下来。
    她撩开帷幔,穿好鞋履,走下榻。
    姜曜听到动静,目光从下往上移到她面颊上,问:怎么了,睡不着吗?
    他看着少女的脸色惨白,恍若透明失血过多,仅披一身单薄的裙裾,清透的光亮笼罩在她身上,如若月光,莲步微动,走到他身边停下。
    在昏黄的烛光下,二人目光柔和地相接。
    姜吟玉望着他,轻轻呼吸,檀口微张:下雨了。
    有一些事,只有二人知晓。
    姜曜清楚地记得,他的十四妹似乎总在暴雨天做噩梦。
    片刻地沉寂后,姜曜嗯了一声,背往后靠,张开身子,让姜吟玉过来,问:是要我抱你吗?
    第88章 抱抱
    窗外雨势更加大了,滂沱直下,室内灯烛摇晃,在他那句话落地后,姜曜看到姜吟玉垂在身侧的手,蜷起又松开。
    冰冷沉寂的氛围中,他又问了一遍:是要我抱你吗?
    这次语气比起上次,温柔了不少。
    姜吟玉问:你什么时候上榻休息?
    姜曜听出她这话言下之意,是要他陪她一同入睡,道:再等等。说完,便见姜吟玉倾下来。
    她将身子投入他的怀里,衣襟间淡淡的玉檀香气若有若无涌来,姜曜微仰起头,任由她靠近。
    自然而然地,姜曜伸出一只有力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腰肢,扣着她坐到自己的腿上。
    二人没再说话,她只是虚抱着他,将头安静地搁在他肩膀上,你抱抱我。
    姜曜心里犹如荡开一层涟漪,手轻抚她长发,触感细腻且冰凉,低头在她耳边道:不会再用银链锁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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