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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以(7)

    龙筱时说:我有个朋友和他在一个班,到时候帮你要。
    算了吧,加了我说什么?宋望打退堂鼓,又给自己辩解:你不会以为我还喜欢他吧?
    那是你自己说了算。
    宋望严肃起来:我早就不喜欢他了。
    行行行。
    小镇上的大型超市就这一个,遇见唐加乐的概率就跟二选一的正确答案一样。
    宋望!你们班明天几点上跑道?
    下午四点左右吧大概。
    我去,垫底啊你们。唐加乐推着个购物车:初三了,你们老师划线没?
    宋望:什么线?
    能上高中的分数线啊,我跟你说,最低分刚好卡我这。对了,你上次年级排名第几?
    六十二。
    唐加乐把龙筱时和宋望手里拿着的东西都丢到自己车里:等会苏阑安来买单。
    为什么?
    他写的作文拿奖了呀,好几百块钱呢。
    龙筱时不好意思,想把自己的拿出来单独付款,唐加乐一拍她的手腕:别给我苏哥省钱,听见没,还有你,宋望,谁见外我跟谁急。
    不知名的冤主苏阑安从老师办公室出来,看着满的要溢出来的购物车,上下打量着唐加乐:要不要把你那小组里的人都喊过来?
    真的?唐加乐问。
    宋望生怕苏阑安把兜里的乒乓球拍甩到唐加乐脸上:等会看小票,我把和我朋友的钱一起给你吧。
    不用,我开玩笑的。
    把各自的东西都分好,唐加乐又擅作主张组了个米粉局:我掏钱,这便宜不会有人不占吧?苏阑安看得出来是想拒绝,被唐加乐捂住嘴:你不占也得占,快走。
    老板娘家的店就在校门口,学生多了去,也许是唐加乐长的可爱讨人喜欢他自己的原话,所以老板娘格外照顾这一桌。
    苏阑安,你真要冲市重点啊?唐加乐说。
    嗯。
    按照前几年的战况来看,年级前十,希望还是挺大的。
    龙筱时开口:市里离家也挺远的。
    这有什么?苏阑安姑姑不是在那有房吗?好像还没人住,他去了正好。
    苏阑安掀起眼皮看唐加乐:你还挺了解我家的情况。
    哎呀,你妈和我妈可是老姐妹,这有什么?我还知道你待在家天天看美剧,你妈喊你出来玩都喊不动。
    宋望埋着头吃粉,听他们聊快要到来的高中生活。
    这种一张桌子坐在一起吃饭说话的机会从认识到现在也没有几回,反正在宋望的记忆里,这就是最后一次。
    苏阑安班级的男子长跑在早上,太阳刚出来,宋望连龙筱时都瞒着,悄悄来看苏阑安,她还拿了瓶矿泉水和葡萄糖。
    当看见有个女孩在终点等苏阑安,把他扶到跑道外的时候,宋望扭头就走,也就是这一刻,她开始故意把苏阑安这个人压在内心最深处,任何关于他的消息,都不去接触。
    体考之后的时间就像沙漏,流逝的很快,试卷覆盖满桌面,和其他学校的联考也一次接着一次。
    最后四个月,年级前三十被加了晚自习,宋望刚好就在二十八名,也被规划到重点冲刺班上。这里的座位都是自己选,每晚都会发一套卷子,当时做完当时讲。
    苏阑安还是老样子,坐在最后一排,有个女生选择和他当同桌,看起来关系很好。
    时不时会遇到李之学和唐加乐,宋望都能从他们的口中得知很多人的情况。舒念学习成绩不如原来,一直在两三百名开外,而且还和社会上的人有了交道。顾州因为是单亲家庭,去了北方跟着父亲过日子。江边成了所有老师关注的问题学生。至于陈婉婉,身边还是有很多朋友,和谁都能聊在一起。
    宋望找了个和苏阑安对角线的第一排,服从学校管理,按部就班的等着中考。
    倒计时一个星期,整个学校的氛围都很紧张,初一初二的在食堂要是见到初三的,肯定要被值班老师拉开让位子,连吃饭的时间都不能浪费。
    龙筱时的成绩一百名左右,上一中是没有问题的,她每周都会带两个煮熟的鸡蛋给宋望:你呀,好好补补脑,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有天晚自习刚好赶上下雨,老师只好继续讲题,半天不见停,想着知识太多也不好消化,干脆开起了动员大会。
    坐第前排的宋望被点名开了个头阵:你来说说你的梦想是上那个高中。
    都可以。
    老师推推眼镜,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那这个冲刺班对你来说不就没什么意思了吗?
    我重新说吧。
    你说。老师抬抬手,给了个肯定的眼神。
    我要去最好的高中。
    有志气!同学们啊,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谁是黑马。上一届有个女同学,最后一次模拟考都还排三十多名,连冲刺班都没来过,结果呢,人家以全市第八的成绩进了市重点,最好的高中啊,你们想想,这是真实的故事,可不是我瞎编的
    宋望有点困,耳边还有雨拍打窗户的声音,不通风的教室温度很快就升了起来。
    那个谁苏阑安,你的梦想是什么?
    宋望脑子开始清醒,从身后传来苏阑安清冷的回答:我想现在的雨赶紧停。
    布置完考场,教学楼都被封上,所有教室关了灯,没有一丝亮光,宋望用纸箱子把初中三年的课本试卷都丢进垃圾桶,浑身轻松的在校门口等龙筱时。
    陈婉婉和舒念几个女孩子从宋望身边经过:宋望,你在等人啊?
    对。
    听说你成绩特别好。舒念停住脚步:后天加油。
    你们也是。
    便利店前有几个染着头发的男男女女,舒念认识他们,直接就上了一个男孩子的摩托车后座,然后宋望只看见空气中的一股黑烟还没有完全散开。
    龙筱时手里还拿着几个气球,她找到宋望:我们班主任给的,我特意带个好运给你。
    宋望接过气球,发现上面用记号笔写了好运两个字:我们都要是黑马,然后在最好的高中相见。
    我尽力。
    学校门口的小饭馆,精品店,奶茶店,早就挤满了人,还有几个男生直接拎起啤酒瓶就喝,就好像这辈子该做的事都做完了一样,身心无比放松。
    宋望看见苏阑安正独自穿过拥挤的人群,他不在意身边的快乐和喧闹,就是格格不入。
    你还说不喜欢他,眼睛都快掉苏阑安身上了。
    我没有。
    龙筱时不追根到底,适可而止的调侃: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我,他以后啊,肯定有好多女孩子围着。
    关我什么事,别说了,你要喝什么奶茶?
    留着吧,等中考成绩出来,我们再决定吃什么喝什么。龙筱时给宋望递了张纸条:虽然我起步是晚了点,不过也算是有q.q的人了。
    我还以为我俩以后联系全靠信鸽呢。宋望看见蓝色的涂鸦墙:要不要去小学看看?
    现在这些小屁孩估计还没我当时高。
    宋望笑出声:我记得我刚来这个学校的时候,被别人说的鬼故事吓得忘记上厕所。
    是不是什么男左女右,可我们学校的女厕所在左边。
    对啊。
    龙筱时一副你真没见过世面的表情:你这也信?那女鬼提着自己脑袋跳舞呢?有没有被吓到?
    原来唐加乐的鬼故事是通用的啊。
    两个人还在讲几年前的趣事,来到保安室,没想到以外校人的身份被拒之门外。天色也不早,重返母校的计划失败,只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中考的前一天,宋望睡的特别好,提前来学校后,她在考场楼下和苏阑安撞个正着。
    早上好。
    苏阑安走到宋望身边:早上好。
    你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还好。
    我听说你因为不剪刘海被班主任罚了一百块钱?宋望想起前几天唐加乐的碎碎念。
    嗯。
    真厉害。
    苏阑安也不管宋望是夸他什么厉害,有钱还是有胆,反正只要是褒义词,统统都收下:是吧。
    本来就不擅长聊天的宋望对这个氛围抱着没希望的心态,干脆也闭嘴不说话。
    来人渐渐多了起来,苏阑安很快就被朋友喊走。
    各班班主任让学生整队集合,开始分发准考证,提前二十分钟进考场。宋望来到二楼的时候,才惊觉自己的铅笔不知道在哪里丢了,还是根本就没带。于是只能逆着人流,要下楼去找老师帮忙。秩序很乱,所有人都是忙着往上赶,只有宋望硬着头皮从小缝隙里反方向走。
    突然,一只手拉住宋望的背包:你干嘛去。
    宋望抬起头,和苏阑安面对面站着,她声音都有点发抖:等会画图我没铅笔怎么办?
    转过去继续走,现在你怎么下得去楼。苏阑安从侧边把铅笔塞给宋望:拿好,再丢我也没有了。
    你听得到
    中考分数下来,宋望没有变成黑马,和平时成绩差不了多少,虽然考上了第一梯队的市重点,但属于末端水平。龙筱时倒是考上了小镇上最好的高中,姐妹俩虽然有了距离,可约定一有时间就会联系。
    苏阑安也不负众望,成了他们之中最有出息的,去了全市升学率最高的学校,按照他们的宣传来说,985211是基本,考不上就是另类的人。宋望和苏阑安其实也就隔了三个公交车站,要是想见面并不难,只是没有人主动。
    开学一个星期后,宋望坐大巴回家,在车站遇到了陈婉婉,身边还有个男孩子。
    听说你在市里上学?陈婉婉挽上宋望的胳膊。
    对。
    真厉害,那你是住校吗?
    嗯。
    陈婉婉看见宋望敞开的帆布袋里有本书,封面是红色的,名字叫《我独自》,便开口的问:这是你喜欢的小说吗?
    我比较喜欢作者本人。宋望回答。
    人肯定很好看,是不是?
    宋望默认,不想打扰陈婉婉和另一个男孩子坐在一起,只好找到位小姑娘身边的空位置。
    因为是在外地上高中,妈妈贴心给宋望买了个手机,方便和家里联系。她平时也不是低头党,不怎么喜欢这些电子产品,手机对于宋望来说,就是听歌的工具。
    那时候什么南山南,傲寒一系列的民谣大火,加上歌词很符合年轻人的躁动和多愁善感,就连学校课间跑操放的都是这些歌。
    宋望戴上耳机,单曲循环jam的《不露声色》。正值秋天,路两边的落叶被堆到一旁,有些刚下课的初中生在人行道上追逐打闹,脸上的表情和在教室里完全不是一个样子。车子过了收费站,晚霞也毫不吝啬的展现它的色调美,一丝一杂都像是精心设计的。
    周末回家也没什么事,因为龙筱时还没有联系工具,宋望只好去她家,准备一起出去吃饭。
    巷子很深很旧,二楼晾晒的衣服还在滴水,沿着墙边的缝里还有不知道停留了多久的饭菜蔬果,不明来路的霉味势不可挡,更加要命的是,本就不怎么宽敞的公共街道,被私自征收,养了些鸡鸭狗猪。男人女人的咒骂,麻将扑克的声音都混杂在一起,就好像谁喊的越大声,好运就会附体在谁身上。
    上次跟着龙筱时来过一次,进出还没有那么困难,现在自己冒冒失失的走进来,没有人领路,连脚都不知道放在哪。
    有两个妇女嗑着瓜子盘腿坐在大石凳上,对刚刚见到的事还意犹未尽:造孽哟造孽,这家人天天这么闹,街坊邻居都等着看笑话呢,也不怕丢脸。小儿子才几岁,知道什么,就会跟着哭,叽叽哇哇起来听着也烦人
    听说大姑娘刚考上高中,去了两天,没钱买校服,收着书包就回来了,啧啧啧,一条巷子就出那么几个会读书的娃,他家还不知足,整天闹什么呢。
    宋望有种强烈的个人直觉,她们是在说龙筱时。没来得及管脚下是不是踩到什么动物的粪便,她就开始小跑,迷糊了大半天,才找对路线。
    原本颜色都分不清的木门前围着一圈人,看样子热闹的高潮已经过了,就剩下几个人还在关注后续发展。发青的石阶上跪坐着一个中年女人,她发髻松散,面色发白,咬牙切齿的又哭又喊:我嫁你龙锦国二十年!没有吃过一天的饱饭,身上的衣服比你儿子的岁数都大。我图什么?我图什么!要离婚是吧离!这糟心的鬼日子你看还有谁愿意陪你过!
    男人肩膀上还有补丁,他一言不发,抽着旱烟。龙筱时忽视现在所处的环境,把父母打架生气都扔出来的东西都搬回家,整个过程没有哭没有抬头。
    筱时宋望不知道是不是不合时宜。
    大人们只是象征性的看了一眼宋望,又继续扭过头看眼前的烂摊子。
    龙筱时把宋望带离这里,和往日不同,她独自走在前面。路过街坊邻居的时候,宋望看见他们的眼神都落在龙筱时身上。
    你不上学了吗?
    宋望。龙筱时停住脚步:你说我要怎么走出这个巷子?
    会有办法的。宋望知道龙筱时的情绪不对,可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说出真正安慰到她的话:但你不能不上学。
    我和你不一样,真的。以前你说你和唐加乐苏阑安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还不能理解,现在发生在我身上,我才明白,宋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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