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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流年啊(41)

    厌恶一个人,同样难以接受。
    他放下筷子,全程让自己像个异常冷静的怪人,他不敢随意发泄,直到发了疯一般跑到长街对侧,幽暗静谧的小花园里,才敢放声咆哮和呐喊。
    哥。许子芩搂着白降,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眼泪滚珠落下,白降拍他的后背安抚:我在,我在,别怕,他不会伤害你的。
    你感受到了吗?许子芩手抓得很紧,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是秃鹫盯着待捕的猎物,我给他敬酒,给我夹生鱼片,在试探我。
    我妈很喜欢他,我看到了,她在刻意讨好那个混蛋,我只要看到那张脸,我就恶心,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白降的手轻柔地安抚着许子芩,让他平静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一只手抵着他的下巴,在他鼻尖上啄了一口:有我在,谁也不会伤害到你,我发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我会护你一生一世。
    为了确保许子芩安然无恙,白降还是叫了出租车,把他送到了家门口,送他到了属于他的卧室。
    白降调整了最合适许子芩的光源,搂着他坐在床沿上,转身时,他的衣角被拽住。
    我去给你倒水。白降抚了抚他的手背,一身汗,我先给你擦擦,别着凉了。
    微弱到甚至不细看都看不清楚人的光源下,许子芩脱了鞋,双臂环抱着大腿,耳边窸窸窣窣有从卫生间传来的水流声和塑料盆与地面摩擦的细微响声。
    这些来自他哥发出的声音让他很舒适。
    门虚掩着,逗逗一跃而上,趴在许子芩的大腿上喵喵叫,估计是饿了。
    许子芩给逗逗喂了猫粮,它才趴在地上四脚朝天,纳凉。
    白降打水很快,动作很轻地脱下许子芩的T恤,手把水地给他洗了三遍手,才擦拭脖子上的汗水。
    小少爷的皮肤很细腻,沾了水的毛巾稍微用力就擦红了一大片,白降心疼地问:疼吗?
    许子芩摇了摇头,顺势往他的肩膀上靠,白降胳膊用力一顶,把他扶正:别闹。
    哥。许子芩眸光里有了希冀,你今晚能和我一起睡吗?
    擦拭腰间的手一顿,恍惚过了好几秒才接着擦小腹,白降似是没听到他的话般,毛巾在他的上身游走,动作很柔,力道很稳。
    我许子芩刚张嘴问。
    白降就堵了他的嘴:今晚我睡上床,你有事就叫我,我睡得浅。要是和你睡一床,我怕我忍不住,我不想强迫你。
    第44章
    亲脸上不算,要这儿;
    客厅关门声响,白降正侧头和窦惊蛰发微信,扒拉了屏幕,十二点四十五分。下铺许子芩的呼吸时而平缓,时而急促,明显也没睡着。
    走廊脚步声渐近,卧室门被轻声推开,柔和的暖黄光投射进来,白降眯眼小觑了片刻,轻微地挪动身体时,下床的呼吸声均匀了。
    装睡?
    小芩。秦鸯躬身蹲下,在许子芩的脸上抚了抚,秦鸯的脸被微弱灯光照得蜡黄,有些慎人,你傅叔太了解你了,他说你不喜欢李勋。
    秦鸯的啜泣声断断续续,清澈灵动的嗓音变得含糊而低迷,分明在哭泣:我知道,你懂事,也很聪明,可是妈妈就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喜欢李勋呢?今天你对李勋的态度和你以前跟妈妈其他同学的态度截然不同。
    他和妈妈一样,出国留过学,也一起在富士山下泡过温泉,赏过樱花,去北海道看过雪他离婚了。
    白降神色微变。
    正常离婚,喝了酒和我说,就是和妻子情感不和,法院把孩子判给女方抚养,在大阪的公司房也归前妻,算不上净身出户吧。以他的能力和才华,在国内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小有建树。
    秦鸯抹去了眼角的泪,妈妈今年也快41了,你爸走了之后的半年里,我没想过要二婚,为了你,也为了小降,再苦再累我也能忍着。
    但现在的情况不允许,舅舅的工厂订单大不如前,你舅妈已经开始做起了玉石生意。
    我也正筹备开了一家咖啡厅,就想着以后秦家真的没了,我也能养活你,让你踏踏实实,无忧无虑地上个好大学。可是,他回来了,他让我觉得我后半辈子有个靠。
    不是妈妈私心重。秦鸯帮许子芩纳了被单,是妈妈经过这段时间咖啡厅的装修,领悟了些道理。妈妈从小就被你外公捧在手心里头长大,衣食不愁,一旦离开这个家,独立创业,真的很难。
    万一咖啡厅人流量不景气,入不敷出我不想让你为了钱而发愁,你能理解妈妈吗?
    白降眼眶里泪水打转,他把被子蒙上脸,以防发出声音来。
    所以这次,就算妈妈求你,对你李勋叔叔态度好点。秦鸯道,好吗?
    秦鸯拂去眼泪推门离开后,床下传来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不绝如缕,白降好几次想翻身下去搂着他,低声安慰他,可没法下定决心。
    他懂,许子芩在做一个两难的决策,一面是秦鸯的恳求,一面是对李勋的妥协。
    怎么选?
    无论怎么选受伤的都是他。
    许子芩心太软了,就算是童年的噩梦和阴影一直缠绕着他,也从来不愿和任何一个长辈说起。
    可秦鸯是真的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她肯定只以为小少爷又在闹,又在发小孩子脾气。
    许子芩耳根子软,说几句好话,就能从容地接受别人给他的一切,不管是精美的糖果还是一把扎心的短刃。
    第二天清晨许子芩起得很早,刷牙洗脸,把吐司和牛奶端到了房间,挠白降的脚丫子让他醒来吃早点。
    白降同样一晚没睡,他在床上亲眼看到许子芩对着镜子,洗去了满脸愁容,转而用元气满满的状态来面对自己。
    哥,昨晚睡得好吗?声音有些喑哑,他昨晚抽噎了许久,就算是用被子蒙起来,白降也能听到细微的声音差别。
    白降下床时,许子芩床上的床单没了,楼下传来滚筒洗衣机轰鸣的声响。
    他强行挤出一个笑脸:嗯,你呢?
    许子芩脸色微变,强呼了口气,笑着道:我昨晚睡得可好了,吃早餐吧。
    他指着桌面上的早点,突感全身一紧,被双臂和胸膛包裹得严严实实。
    白降搂得很紧,鼻尖和嘴角糊在他脖间,若有若无地婆娑和亲吻他脖间暴露在外的肌肤。
    白降忍了一晚上的眼泪,下床前他努力告诉自己要忍住,可他觑见许子芩那满是憔悴却又要佯装活力满满,喜笑颜开的样子,泪崩了。
    他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现在他哥面前。
    哥,怎么了?许子芩拍了拍他的后背。
    秦鸯敲门,白降抹去眼泪,转过身,不想狼狈的模样被人瞧见。
    醒了?秦鸯道,李勋叔叔送了你全套银魂的手办,一堆箱子都搁楼下放着,你找时间拆了,哦,空知英秋的签名海报也在里面。
    许子芩和秦鸯抱了抱:谢谢妈。
    诶唷秦鸯搂着他,宝贝儿子今儿大早上,这么煽情呢。
    白降洗漱完后就开始吃早餐,吐司是许子芩自己动手放吐司机里压的,还抹了果酱。
    平日里味道一般的吐司,今天吃起来格外的香甜,几口就吃没了。
    重要的事儿,黄丹说你的电话一直打不通,都打我手机上来了。
    秦鸯指着手机上好几个来电显示,下午两点的高铁去苏州,我这几天忙着咖啡厅装修都把书法大赛的事儿给忘了,这女孩真体贴。
    秦鸯也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的地方拖出一个行李箱:孙阿姨老早就收拾好放我屋里搁着了,就怕你丢三落四。
    她确实挺忙的,咬了两口吐司又接到个电话,急匆换鞋,出门前还抱着许子芩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好好比赛。
    她转而抱了抱白降,跑没影了。
    碧水湾小区离高铁站不到半小时的车程,黄丹的电话在许子芩手机刚开机又来打了过来:别错过时间了。
    手机是白降昨晚上帮他关的,想让他睡个好觉,不想被人打搅,只是就连白降也没想到,中途秦鸯会来了这么一出感人肺腑的发言。
    玄关附近大大小小的箱子摆了十几个,全是国际物流,从日本发的货,许子芩随便挑了一个拆开。
    神乐手办。
    涂装完美,色正,正版手办,目前这一款MegaHouse推出的系列已经售空,在大陆交易网上价格已经超过了五位数,去年他就看中了一个同款原装没开封的,但手速太慢,他和表哥合力还是被人秒走了。
    不想要,我帮你白降重新把手办放回包装盒。
    要。许子芩冷声道,这一全套都要搁我房间最显眼的位置摆起来,让他们知道我很喜欢。
    他一夜未眠,也想了一晚,这事既然来了就躲不过,自己坦荡面对,才能让母亲不难堪。
    在日料店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秦鸯对李勋百般示好。但昨晚的一席话,秦鸯是以为他睡着了才同他说的,这也证明目前秦鸯暂时会和他处处,但这段感情有没有结果还另说。
    许子芩心想,早晚有一天,他会揭开那个变态的面具,只是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高铁候车室。
    白降帮许子芩拖着行李,远远地瞥见黄丹一路小跑过来,叉着腰,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还好赶上了,没迟到。
    黄丹顺了气,一只手给她递了瓶水。
    她灌了两口,才猛地一惊,把头扬起来,注视到许子芩身边提行李的白降。
    那只手就出自这位,她刚还以为是许子芩给她递的水。
    白降?黄丹上下一打量。
    黄丹想:许子芩的行李箱是supreme的,一眼就能认出来了,白降没带行李,应该不同路的。
    昨晚没睡,许子芩的眼睛有些肿胀,他拉开行李箱拉链,滴了几滴眼药水。
    许子芩发现黄丹孤身一人:你没带行李吗?这次比赛要呆三天。
    气氛突然就凝滞了,半天没人说话。
    又一个呼哧着大气的身影一闪出现在众人跟前,手提两个大行李箱,原来黄丹的行李搁这儿放着呢。
    极为自来熟地从许子芩手上夺了矿泉水,喝了好几口,那架势就差搁许子芩白T恤上擦汗了。
    小仙女小短腿看起来也不怎么好使啊?
    费近用手给自己扇风,溜得跟兔子似的。我发誓我不是来凑热闹的,我表姑家就在苏州,邀请我去吃阳澄湖六月黄,赶巧一起。
    黄丹白眼一撇:听你吹!
    你不信我!费近眼睛瞪圆,我大小就在苏州长大,户口是这儿的,得在这高考才来这里上的高中。苏州就豆子大点的地方,我顺道给你们当导游啊。
    黄丹白眼都要翻上天了,在家里筹备了攻略能和许子芩凑上双人三日苏州游,居然在半道上遇到这么个事儿精。
    谁稀罕你当导游?
    小少爷悬着的一口气落了地,有费近这位口若悬河的大神在他和黄丹中间插科打诨,他也能过得舒坦,呼吸点自然的空气,不用时刻提防着黄丹在他面前耍小动作。
    倒是身边的白降全程一言不发,偶尔给许子芩递水擦汗,活脱脱带了个保姆兼保安出门。
    你也去啊?费近从白降手上抢了湿巾擦汗。
    我哥不去。许子芩道,他来送我,一会儿我们上了车,他就走了。
    车站里堵得水泄不通,全是去外地和来本地旅游的学生,刚过去五分钟,就已经有三个旅行团从他们跟前一晃而过了,其中一个国外的旅行团,导游开口第一句就是:岭山是这城里必逛的风景名胜古迹。
    许子芩:
    候车席没有空位,许子芩腿酸坐在行李箱上,轻呼一口气:这儿有这么好玩吗?国外旅行团都来凑热闹。
    小少爷白降从身后搂着许子芩,双手交叉搁置在他身前,往他后脖颈上蹭了蹭,家花没有野花香,就这个意思。
    这个意思个屁!
    你知道这话什么意思吗?就乱用
    你知道下一句是什么?许子芩故意凑上去问。
    白降躬身,在他耳边轻轻地呼了口气,用一种极为低沉却又充满磁性的声音道:野花没有家花长
    最后一个「长」字尾音拉得很长,像是故意在诱惑他,听得耳边一阵发毛,彻底红透了。
    车站广播提示检票上车,检票口排成一条长龙,费近提着黄丹的行李箱朝他吆喝:许子芩,检票了!
    知道了。许子芩随口答应,从行李箱上起来,往后排队,他脚步一顿了,朝白降道:我要上车了,你回去吧。
    队伍渐短,许子芩落寞地低下头,默数了好几秒还是没忍住往后一瞥。
    身后有人排队,进站口和候车席人满为患,却已然少了他哥的身影,他失落地握紧行李箱的提手,随着人流向前缓慢挪动,跟前的黄丹和费近互掐得欢脱,衬得他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离开三天,就三天而已,他还是会舍不得。
    你舍不得我?
    侧面熟悉的声音一响,他头一抬,白降在右侧的队伍中。
    我要上车了,你快回去吧许子芩愣了愣,到家给我发个微信,外面天热,你打车吧,别为了省钱踩自行车,容易中暑,还有
    知道了。白降夺过他手上的行李箱,我帮你提,送你到检票口,我再走。
    你许子芩话没说出口。
    你要走就快点走啊,别在我跟前晃。
    明知道我舍不得,还一直跟着我,送我到检票口,许子芩很怕自己下不定决心,抱住他,说:哥,我不去了。
    费近抢了黄丹的喷雾往脸上乱喷一气,气得黄丹在他手臂上狂抡巴掌。
    费近扭头看到右排的白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霸气地往许子芩的肩膀上一搂,用一种「我罩着你小弟」的表情道:放心,他要是瘦了,黑了,头发少了一根,我当着你和王子芥的面儿自刎谢罪!
    诶,王子芥真去圣托里尼度假了?黄丹找到重点。
    轮到许子芩检票,身份证一插,闸门打开,他从白降手上夺过行李箱,走进去时,他还转身朝白降挥手:哥,你回去吧,记得我跟你说的话。
    话毕,他赶忙把头一低,跟上了前面的队伍。他害怕再一次转身会真的忍不住,在检票排队的五分钟极其煎熬的时间里,他已经把这个念头从脑海里打消了不下五次。
    走廊边,窗外艳阳高照,高铁缓缓停下,乘客们有序上下车。
    他在窗边握着行李箱,心中一颤。
    陌生的城市,果然还得是自己一个人去闯去荡。如果白降没来送他,他或许会走得干脆洒脱,可这一送,就送出问题了。
    在分别的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很多人不喜欢送别。看着喜欢的人和自己越来越远,太难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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