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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流年啊(9)

    小少爷听出他那话的深意,侧头引颈,瞅了瞅他空白的英语试卷,颇为自豪地拍胸脯:需要我教你吗?
    包裹在护眼灯下的白降低头拨弄铜环在手腕晃晃悠悠地转动着,指腹摩挲上面的刻字像是在打磨抛光,也不说话,似在沉思是否要答应。
    许子芩自道没趣,正主不乐意,自己上赶往上凑,反倒自己像是一幅好为人师的乞求模样。
    飞机闪着彩灯在夜空划过,转眼消逝,许子芩没忍住趴着窗台寻觅,终是没了踪迹。
    像是偷偷划过的时间年轮,明明知道会消散,却想拼了命地攥在手里。
    冬日的絮雪,夏日的蝉鸣,秋日的红枫,春日的花骨朵。
    好!白降抬头,抹去了举棋不定。
    他会闪躲,会逃离,不知道,也看猜不透许子芩那一双骨碌转动,炯炯有神的眼珠子里到底藏着什么。
    是对他的畏惧?还是嘲讽?
    小少爷从窗台一跃而下,趴在桌面,垂着随时都会眯上的眼睛目视着他。
    英语试卷听力部分不做,但白降做题拖拉,半个小时才做完选择题,填空和阅读理解更是常人无法理解的龟速。
    凌晨三点,深夜的城市像是小憩打盹的野兽,让白降心安地觉得自己速度刚好跟上脚步,不至于被遥遥甩在尾后。
    发展太迅猛,自己太渺小,如同星辰悬于浩瀚夜空。
    按照许子芩给的语法和句式生搬硬套,写完作文才微舒了一口气,脑子里小少爷讲题时的状态和往常截然不同,自信,洒脱,放浪,不羁,像是原本死气沉沉的书海里被扔了一颗巨石,掀起巨大波澜,荡起层层涟漪。
    抹去冷汗,白降抬手时合上笔记本时,无意撞到了小少爷的胳膊。
    他下意识地一缩,没等到对方的冷言冷语,他侧过头,那人已安然平和地眯眼睡着了。
    米黄的灯光映照侧脸,水嘟嘟跟瓷娃娃似的嫩脸白得竟然能反出丝丝微黄的柔光来,眉眼下垂却刚好把鼻尖勾勒的挺拔,粉色唇角微微抖动,似是在呢喃什么梦话。
    许是这一天累坏了吧。
    白降小心地把台灯摁灭,周围没入黑暗之中。他抬手刚搭在小少爷肩膀上时,许子芩突然猛地惊醒,大喘了好几口粗气,骤然起身时连椅子被掀翻在地。
    你别过来!!一个拳头朝白降的脸上抡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一拳砸得白降腰直撞到书桌,好在手在背后一托,才平稳下来。
    许子芩!白降小声地问,你怎么了?
    许子芩像是被这一声收了魂魄,骤然猛吸了一口气,瞳孔紧缩,被吓得不轻。
    灯光亮起时,许子芩面容惨白地环抱着蹲在墙角,眼角噙着泪,低声哭泣。
    没事吧?白降蹲下,手搭在他肩膀上时,猛地被打开。
    别碰我!小少爷冲到楼下喝了大杯水,后背湿透了,蒙在被子里没了动静。
    为什么那个原本忘记的梦会再一次被牵引起来?
    上下床都跟炒菜似的翻了又翻,彻夜难眠。第二天王子芥叫了好几声,没动静,掀了被子才看见许子芩睁着眼,布满着血丝。
    一宿未眠。
    吃早饭时,王之之和秦鸯问情况,许子芩说昨晚没睡好。他还是被司机开车送去学校时,才得了空在车上打了个小盹。
    白降一言不发,眼尖的王子芥总觉得有猫腻,他猴精似的坐立不安,问这问那,可全被白降一道冷刀似的眼神堵了回去,只好缩着脖子靠着窗户发呆。
    司机提醒下车,许子芩被叫醒时吓得尖叫,还是被表哥抱在怀里,才冷静。
    学校一如既往的热闹,扑面而来的一片低头抄作业之风。眼尖的费近一瞥见许子芩就去抢他的书包,还是表哥拦住贡献了自己的作业。
    大牙叫许子芩读每周推荐,他正发呆,还是王子芥在后面踹了他一脚他才回过神来,上台时又不小心被台阶差点绊了一跤。
    没事吧?黄丹侧眼低声问他。
    许子芩许是没听见,头也没回就趴在桌上闭目凝神。
    他浑浑噩噩了一整天,数学老师山羊胡把办公室门一关,指着他的错题:周三就期末考试,你状态不对啊,同桌欺负你?
    外头人声鼎沸喧闹,他神游天外,昨晚的那个梦又在脑子里循环重播。
    我问你话呢!山羊胡脾气暴躁,本是交流情况,变成了一言堂顿时蹿火。
    白降这个混混小崽子他惹不起,许子芩这个瓷娃娃他还是降得住的。
    毕竟往日各大高中杯数学竞赛可都要靠这位包揽全国大小奖项的,不能被这样生生被祸害了。
    我以后注意。许子芩摔门而出。
    那理直气壮的劲儿气得山羊胡垂头顿足,说是给那小混混带坏了,给班主任告了好几天状,可奈何小少爷后面几天异常的平静,连怼人的话都不乐意说,彻底寡言少语。
    症状持续了到了期末考试结束,他还是迷迷瞪瞪,走路会撞到哪个隔壁班的女生,然后对方会红着脸跑开。
    终于考完了!今儿考试的英语作文又他妈被四眼妹押中了,这回出卷老师不是说不是她闺蜜吗?
    刘申搂着王子芥的胳膊,呲的一声开了罐可乐,豪饮一口,爽!
    她的话你也信?费近堵在门口,掏出微信截图,四眼妹做事太招摇,被别的班同学举报说漏题,这回肯定要夹着尾巴做人啊,哪能这么明显?
    考完不等于放寒假,按三中的规矩,还得补课到腊月二十三才放他们回去过小年,凸显学校的人文主义关怀。
    可没成想,也不知道是哪个吃了豹子胆的同学一封信送到了教育局,勒令立即停课,否则采取强制措施。
    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地中海执教多年,下拼学生,上斗领导,托关系把高二这帮马上要入高三的兔崽子弄到城郊的私立幼儿园里偷偷摸摸补课。
    当然为了以防被举报,还做足了上面领导的思想功课,连升学率遥遥领先都搬上了台面,上边动容了,法外开恩。
    学生们叫苦连天,倒是许子芩同学全身心投入繁忙的功课把那晚做的梦抛之脑后,出成绩当晚,秦鸳刚好把外公外婆接到家里弄了个小型家宴,哪成想,东窗事发。
    第10章
    他就是个禽兽
    常年霸占各大榜首的许子芩期末总分排名第二,惊呆了大牙。
    四眼妹当晚义正辞严地一个电话打给了秦鸯:英语答题卡从阅读理解起答案全部错位,扣了24分,直接把总分拉低了一大截。
    全家人原本吃饭的兴致被这一通电话彻底从头浇了一盆凉水,连平日最炙手可热的羊肉火锅也没人动筷子,还是秦骊夹了一块肉在小少爷碗里:不就考差这一回吗?咱们小芩实力在那,以后补回来就是了。
    秦骊手臂打着石膏被绷带缠着吊在脖颈上,夹肉时另一只手被拉拽着动作艰难,被秦鸯扶手坐好:爸,你吃你的,别管他,又不是没手,想吃什么自己夹。我也不是气成绩,不止英语老师,前几天好几个老师都反映说他状态不对近,上课除了走神就是睡觉。
    外婆给秦骊兑油碟时,还抱怨:别给太大压力,子芥这孩子成绩不拔尖活得不也自在吗?咱们家虽然算不上大富大贵,总还有个厂子,以后就算没考好,好歹也是个总,饿不着他们。
    王之之一听他婆婆这话就不舒服了,忙一巴掌呼在他儿子脑袋瓜子上:妈,老话说得好!富不过三代,这年头哪能和以前比,就您和爸当年走南闯北攒人脉,寻业务靠的不就是一张三寸不烂之舌。
    如今学历就是敲门砖,没有学历这嘴巴再会叨叨那就是空口白牙,人家全当放屁!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以后真当了个什么总,学历还没有秘书高,被忽悠得团团转还给人家开工资呢!
    这话秦鸯爱听,瞬间和他嫂子俩达成统一战线:没错。
    没错个屁!秦骊瞪了两人一眼,实在不舍得委屈了小少爷。
    许子芩低头啃排骨,肉都被啃的干干净净,却把骨头咬得咔咔响,和磨牙似的,还是被身边的外公抚了抚脑袋。
    顿时猛地一惊,吓得一哆嗦,椅子一甩,瞳孔紧缩。
    诶唷!秦骊猛地起身,这孩子这是怎么了?怎么吓成这样啊?
    全家人目光聚集,一群人都围着他问东问西,都觉得他肯定是被什么魇着了,外婆说明天去广安寺给他求平安符,个个急得不行。
    小少爷息事宁人地摇了摇手,回里屋:我有点累了,我去睡会儿。
    离席,他躺在床上发愣,一吸鼻子,全弥散着薰衣草空气清新剂的味儿,还是他吃饭前喷的,这会儿味道没散出去,还很很冲,他打了几个喷嚏,开门开窗对流通风。
    楼下的声音熙熙攘攘往上飘,听得真真切切。
    小芩没事吧?我刚就摸了他一下,他反应特别激烈,像吓坏了。这些天没人欺负他吧?
    谁敢啊,不会和小学那一阵子一样吧?
    呸呸呸!乌鸦嘴!说的什么话!那事过去了十多年了,怎么突然就出现了?
    楼下七嘴八舌议论纷纷,许子芩捂在被子里丝毫隔绝不了,一闭眼,那晚白降一巴掌搭在他肩膀上的情形就历历在目。
    楼下家宴从家长里短聊到了工作安排。秦鸳的食品厂子近况不错,有意向把周边几个不景气的饮料厂吞并,扩大生产基地。
    过完年就和王之之出差一段时间,加拿大有几个企业联合他们扩销,如果成功的话,能迅速拓宽海外业务。
    小少爷就听了个大概,就把秦鸳的话里的玄机听了出来,食品厂没有扩建,那日后继承权无疑就落到了他儿子王子芥的身上。
    可秦骊从小就打心底里疼许子芩,小少爷还懵懂无知时,他不止一次当着众人的面说:以后不管舅舅生不生儿子,等你长大,秦家的厂子由你继承。
    秦鸳好歹也是见过风浪的,他爹怎么想自然心知肚明。扩宽海外业务和开分厂就是为了今后他儿子和许子芩都能继承家业,不至于冷落了谁让老爷子憋火。
    许子芩在飘窗吹着习习冷风,神情默然。那个噩梦,他又记了起来。
    白降推门而入时,楼下已经早已没了声响,小少爷侧头合上窗,瞥见书桌上放了一碗清汤挂面,上面飘了两根白菜叶。
    秦阿姨说你晚上没吃东西。白降端面凑他跟前,吃点吗?
    他不饿,但此时却也找不到什么其他事情来做,接过面挑了几筷子塞嘴里,连咸淡都没尝出来。
    那天晚上我不小心碰到你,是让你想起什么了吗?白降抬眼。
    筷子骤然一停,动作轻缓。
    见小少爷没有答话,白降不疾不徐问:我刚听到你表哥说你小时候也
    面碗啪啦一下重重地砸在窗台上,许子芩目光如矩:我小时候没事,估计是这几天太累了,休息一会就好了,别瞎猜测。
    他从飘窗一跃而下时,就着微弱的吊灯灯光,手臂猛地被一股蛮力拽住,耳侧话音轻飘飘的:你半个月前也这么说。
    这是我的事!许子芩手一甩,和你没关系!我小时候发生过什么我他妈自己不知道吗?非要你告诉我?你以为你他妈是谁?
    那话不轻不重地砸在白降的胸口上,心口一缩,连钳制小少爷的手都变得沉重:我是你哥,你说过的!
    我他妈还说过你是混混,杀人犯呢,你他妈怎么不说?
    许子芩吼了一嗓子,眼角的一行泪顷刻间飘了下来,我就不明白了,我亲妈,我外公外婆,我舅舅舅妈,我表哥表姐都不问,你问什么?
    小少爷越说越憋屈,眼泪歇斯底里地倾泻下来。他很想努力地告诉自己,别在外人面前哭,可在白降一字一句逼问时,他顶不住了。
    凭什么家里人不愿意当面提醒他的事情要一个所谓的哥哥来提醒?
    小时候如同梦魇一般的回忆为什么偏偏要被唤醒?
    被时间愈合的伤口重新撕裂,他就这么愿意看到狰狞的血肉模糊嘛?
    如果你相信我,我帮你。白降冷冷的脸上被灯照德没有血色,似是方才那话也没有温度,这一回许子芩没有挣脱,他选择了平静和淡然。
    帮?怎么帮?
    心理深处阴影空口白牙一句话就能彻底驱散吗?
    许子芩冷笑了一声,泪水如同决了堤的洪水汹涌而出,他哭着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重重地压在了白降的身上,失声痛哭:哥!
    他快撑不住了,噩梦缠绕着他,喘不过气,如影随形。为什么那个男人会找自己?
    为什么?
    白降手轻缓地压着他的后背,拍打着,让他在自己怀里哭成了泪人。
    强撑十多年了,这个秘密一直压着心里,没有被时间淡化,却积累得越来越厚重,越来越深刻。
    哥许子芩闭眼,眼泪流淌,为什么我想拼命忘记,你要一次次地提醒我?那是我的错吗?为什么要强加在我身上,我不甘心,我做不到。
    白降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能环抱着他,像是抱着小奶猫一样,目光柔和地搂着面前的人儿:逃避是没法忘记的,你只有从容面对,才能一巴掌甩开它!
    小少爷吸了吸鼻子,拂去了眼角的泪,感受着对方心脏的跳动,他逼迫自己想起当年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我八岁那年,我妈出差去大阪顺带捎上了我。那天她谈项目回来稍晚了些,就让她高中同学去酒店接我,吃完寿喜锅后,风雨交加全身淋透了,他带我去了他家,给我找了他儿子的衣服。
    说着许子芩喘着气,一直紧紧地攥着白降的衣服,我洗澡时,客厅的灯熄了,我以为是外面大风停了电,穿好衣服准备推门出来,一只手搭就搭在我的肩膀上。
    许子芩低声抽泣着:他喜欢男人他想扒我的衣服,我吓傻了,我拼了命挣脱开,反锁门,蹲在浴室的墙角,那个混蛋一直在踹门,他说他喜欢我,说想亲我我当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个一直在眼里温和纯良的叔叔他就是个禽兽好在没多久,他妻子回来了,我吓得头也没回跑出了他家。
    白降苍白的脸上眉眼已经拧在一起,像是活生生的修罗,可落到许子芩身上时,目光又是那么柔和。
    回国后我一直做噩梦,我梦见他趴在我的床边脱我的衣服。
    小少爷低着头把脸埋进臂弯,肩膀上下抖动地厉害。我不敢告诉别人,我害怕。
    所以那天晚上,我熄了灯叫你起床的时候你想起了当年的事情,误以为
    嗯。小少爷哭得嗓子都哑了。
    没事了,我在你身边,不会有事的。白降低声安慰着。
    窗外灯光闪烁,哭声收敛,白降扶着他回床上躺下时,小少爷像是被刺激到似的从床上缩起来,惊慌失措地抱着腿靠墙边上坐着。
    白降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用极低的语气道:我守着你,不会有事的。
    小少爷哭完后,腻在白降的身上,寻求依靠和温暖。
    哥!你能搂着我吗?小少爷睫毛的泪水从眼眶流淌而下,以前我害怕的时候,我表哥就是怎么抱着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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