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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流年啊(7)

    他听到了自己和表哥的谈话?爬窗台的黑影是他?
    细细一想,那黑影的身形比白降要瘦弱不少,姿态也差得多。
    许子芩平时没事发呆就会对着窗外研究体型和姿态,虽说没出师,但熟人的体型一旦入了眼,就错不了。
    黑影肩膀微微下垂,走路时脚步并不灵敏,一瘸一拐,应该是受了惊吓,雪地打滑摔了。
    这人脑子机灵,还知道二对一被抓住肯定无法脱身,就兵行险招使了声东击西。
    谅白降这个小混混也没那智商,还会巧用兵书。
    你听到了?小少爷伸手烤火,小心试探。
    白露受了医生嘱托,要睡得早,白降给她喂了药,纳好被沿,她才欣慰招了招手,让他去照看客人。
    白降灭了吊顶白炽灯,点了盏微弱的台灯:破锣嗓子,隔老远就听见你在寒碜人。
    别听她瞎说!我刚让他买酱油回来,许是遇见了。白露侧身补充了一句后才眯眼睡着了。
    老城街区夜里不安生,连出租车都不敢在附近搭客。外面冰天雪天,许子芩总算是在这小户里体会到了什么叫寄人篱下。
    床帘里偶而传来轻微的咳嗽声响,表哥捂着表弟的口鼻,生怕染上病。
    雪变成了冰粒子,房内咳嗽声也渐弱了,白降把炉火关小,起身拍了拍灰尘,他盯着小少爷时,满脸的心不甘情不愿。
    雪刚小就要赶人?不稀罕
    许子芩刚挽他表哥的胳膊,就听见卧室那头有敲门声,白降和里面的人说了句什么。
    门敞开了条一人宽的缝,片刻后捧了一巴掌什么东西出来。
    台灯的光线柔和地只能照亮一小部分,等他手上染了光,手上捧着的玩意才现了真形。
    一捧带壳的花生,细看还有灰土。
    干嘛?王子芥一愣,侧着耳朵和表弟说,这土货看起来不干不净的,一会他给你,你别伸手,我全扔到火炉里燎了。
    许子芩嘴巴一嘟,他才不屑动手。花生就算是剥了壳里面还有一层红衣,平时吃坚果都是要清理干净的。
    白降手捧着一兜花生,没等王子芥上手接,他自个儿就三下五除二扔进火炉子去了。
    王子芥一懵,这不按套路出牌啊?
    小少爷傻眼了,看炉子里花生壳由白变黑,马上就要烧起来,吓得连忙动手去捡:就算我表哥说了难听的话,你也不能这么浪费吧?辛辛苦苦种出来的东西说燎就燎了?
    手指头在烧红的煤炭上一颗捻一颗,一旁的王子芥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忙捂着他的手指头,生怕伤了手。眼看花生都冒烟了,急得脸色大变:没事吧?表弟。
    倒是白降看他们兄弟俩一个赛一个紧张,没憋住侧头一笑,手指烫红了一小块的小少爷顿觉这人没心没肺,还铺张浪费,简直比自己开一晚上空调还可耻。
    小混混,你成心使唤我们是吧?王子芥搂着他表弟,一副大义凛然誓死保卫太子殿下的表情,好歹我表弟还帮你求情,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看他年纪小长得好看,好欺负是不是?
    王子芥是真的发火了,从小许子芩就被家里人当宝一样供着,恨不得吃饭都要拿勺子喂,就他爹死的那几天才受累守孝下跪。
    其实守孝之前,有件事被秦鸯默默按下了,外公让小少爷服丧期间回老宅,不必跪那男人。
    想来许商晚死后落了个两头不韬光,白家儿子掀他棺材板,许家儿子连服丧都是他妈摁着。
    大开间被台灯光线平和地分割成两片,坐在明暗融合中间地带的白降不急不慢地在火炉侧边寻了铲子,把炉火上烤焦的花生翻完边全铲回盘子里,自顾自剥壳嚼了起来。
    这境况委实让兄弟两不解其祸。
    白降垂眸,余光?着两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实在觉得逗着无趣,低头踹了两把小板凳过去,待两人坐下,才把烤得焦香四溢的花生往他俩跟前一推:尝尝?
    黑不溜秋,乌漆麻黑,邋里邋遢。
    晚饭被他舅舅一闹,全家都没兴致,又牵着柴犬四处绕,肚里那些五谷杂粮都入了肠道。
    小少爷虽然肚子抗议得厉害,口水咽了又咽,还是没下定决心。
    饿了?白降把花生壳剥开,露出白花花的花生肉来,香气四溢,当这两位的面一口两颗,嚼得带劲,胳膊一伸:吃吗?
    许是瞥见柴犬流口水,他顺手把花生肉一扔,叛变的狗纵身一跃接住,一口吞后又对他摇尾乞怜。
    看得小少爷面呈绛色,眼如冷刀。不知是怎么的,他竟在这只乞食的狗身上看到了自己现在的影子,准备搂着柴犬往表哥边上靠。
    哪成想这狗谁有吃的谁就是他主人,全然不顾忌昔日情分,竟然冲小少爷吠了一声,屁颠地对着那混混吐舌头去了。
    这模样看着就慎人,还倒人胃口,我今儿吃下去,明天就要去医院洗胃了!
    小少爷刚发完凌云壮志,垂眼就瞅见狗腿子表哥当着他的面缴械投降,巴巴地投敌嚼得有滋有味。
    叛徒!
    17岁生日时,还对着蛋糕发誓一辈子不离不弃守着他的,如今就被这几颗破花生米勾得连魂都没了。
    这花生还有咸味呢?真好吃!王子芥弄得手脸腌臜,但全然挡不住他的胃口,表弟,这会填饱肚子要紧,表哥先试过毒了,就算洗胃也是我排你跟前,别怕。
    不管好不好吃,看着就没胃口,许子芩心一横,眼一闭,全当做抵御诱惑的修行,只是活佛还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呢,他一介受冻挨饿的凡胎哪能扛得住此等诱惑。
    去你的腌臜慎人!饱肚子再说。
    小少爷羽绒衣往大腿上一放,刚要上手,就被白降把烤焦花生全扫走了。
    许子芩抢不过,大放厥词:诱惑我又不让我吃,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对面两人原本见面就急赤白脸,吃个烤花生花还吃出不打不相识的交情来了。
    没想到两人整整剥了一盘花生肉放碗里,让小少爷两下倒嘴里吃得干干净净。
    许子芩搓搓手,心满意足地点头:我方才看你从屋里拿的是生花生,怎么烤完还有咸味呢?
    白降领他表哥去洗手,顺道撒了点水在他脸上:我们老家那边的吃法,新出土的花生浸了卤水,自然风干后,烤,煮,炒,炸都行。
    说得轻车熟路,应该是做过。
    霎时,猛地卧室房门被踹开,轰地一声响。
    白降!冷面罗刹似的老头子拄着拐杖面红耳赤地吼,在秦家呆了个把月真把自己当他们家人了是吧?领着人家的小少爷往自家跑!招呼他们吃花生也就罢了!
    给人剥得干干净净,你瞅瞅,他是缺胳膊还是少腿啊?
    要你伺候他?你爹窝囊废一个腆着脸巴结他们,还好人家是个小少爷,人家要是个大小姐,你是不是也要上赶着去当上门女婿端茶倒水啊?
    三人大惊,王子芥看起来铮铮铁骨,实则也是个怂蛋,被这老头的气势生生唬住,挡在许子芩面前时腿都在发抖。
    白降小混混的脾气八成就是遗传这位老大爷的。
    爷爷,你干什么呢。白降迎上去,就被一拐杖打在手臂上。
    疼得他一缩手,许老头拐杖直指许子芩:你们秦家也是恬不知羞,我们许家的种和你们秦家没有半点关系!一口一个哥哥叫的这么亲切,还娇气地嫌这嫌那的,那花生不也入了你的肚子!年纪轻轻心思城府就这么深,和你那个外公一路货色!
    小少爷被他上下嘴唇一开一合给骂懵了,还在梳理他这话里头到底从哪里得来的结论?
    哥哥?他何时叫过?也就进门前戏谑了一句「弟弟来串门」,这就成兄友弟恭了?
    这老头子坏得很,烤花生时虽然没在场,但肯定就蹲在门边上听响,憋着一大股气等他们吃饱了再骂,毕竟东西都入了肚,他的话就真盖棺定论了。
    我小少爷又急又气,平时他嘴皮子厉害,连大牙都避让他三分,此时却不知道如何回怼,一来从小被教育尊老爱幼,二来虽然这老头鬼扯,但着实有几分歪理,你你我我
    许子芩「我我你你」了半天,血都要气喷出来。
    好在倒在场上的白露被惊醒,拉扯着劝了那老头回屋,白降送他们出门时,骂声才小了不少。
    许子芩去隔壁小区还了狗,顺带被金老太揣了一兜黑糖话梅。
    一人给了一颗糖果,白降才说话:我今天不回去了,留在这儿过夜,周末复习准备下周的期末考试。
    家里闹得人仰马翻的,八成他回去了会被老头子骂得更惨。还不如等他消了火,过了气头。
    三人结伴回小区,飘雪停了,但劲风刮得紧。
    冷空气被门帘一挡,小区楼道就显得热乎。王子芥把方才小少爷给他的黑糖话梅掏出来,板着脸极为严肃地拍在白降的手掌心,和他交换了糖果。
    等电梯的许子芩扭头看他表哥和白降握手言和,表哥说:从今天起,我们三歃血为盟,碧水湾三结义,同生共死,荣辱与共!
    说完,王子芥颇有仪式感地把《滚滚长江东逝水》一放,动作一致打开包装袋,把黑糖话梅送入嘴里,表示礼成,就免去了拜天地的繁文缛节。
    一个笑容灿烂,一个冷若冰霜,加上一旁的小少爷莫名其妙。
    三人坐电梯时,小少爷才意识到自己被坑了:什么三结义?
    咱们三啊!王子芥一巴掌搭在他肩膀上,礼都成了,你看到古代哪家娘子入了洞房还能完璧的?
    那话掺杂着表哥不正经的语气,阴森森的仿佛被人洞穿似的!
    完璧?表哥又对着单纯的小少爷卖弄他的轻浮。
    王子芥刚进门就接到他爸的电话。
    外公和几个老太太练八段锦,不小心摔了骨头,还在医院照CT。
    哪个医院?许子芩抢了手机。
    秦鸳吞吞吐吐死活不说:没什么大问题,不用这么紧张,你们外公特意交代让你们别瞎掺和。
    小少爷一次洗澡要半小时,最后洗完客厅黑了一片,表哥在房里吹头发,许子芩望着表哥的房间,之前做的一切准备都彻底被摧毁了。
    自己的房间本就最大,如果还要和表哥挤一床,万一感冒了又得惹麻烦,他不想让其他人来迁就自己。
    秦鸯说过,在家里他是全家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可是出去了就是个普普通通的高中学生,没人会事事让着他。
    他以前只觉得这些没有意义,可今天那老头的一番话刺到他心窝子里去了。
    娇气的嫌这嫌那的,那花生不也入了肚子?
    诚然,许子芩回想起来都觉得牙痒心悸,但确实戳到痛才会不舒坦。他抱着双腿,头压在臂弯里,心乱如麻。
    耳边脚步一响,他才仰起头。窗外霓虹的微光让白降周身闪着柔和的荧光,他说:爷爷气糊涂了,口不择言,我替他给你道歉。
    小少爷侧过脸,道歉这话一出,更显得自己小家子气。
    他从茶几上倒了杯水喝下:才不要你在这越俎代庖!他骂我可以,我忍着,可他说我外公我就忍不了。
    喝完水败了火,他才接着道:你爷爷倒是伶牙俐齿的,说起话来句句都是刀子扎到心坎里。
    白降接他的话茬顺坡下驴:小少爷嘴皮子功夫也不赖的。也怨不得我爷爷骂你,当初在学校,你一口气把我全家上下几口人骂了个遍,这回也算是讨回来。
    许子芩没好气地切了一声:少的不行来老的,没出息。
    手机微信一震,亮光打破了两人的互呛。
    【秦鸯:小芩,这几天我和你舅舅,舅妈在医院照顾外公,你们几个早点睡,别熬夜。】
    他回了一句好,又回几句问候外公的话,才摁灭手机。长舒一口气后,小少爷只能愣愣地望着外面车水马龙,他心想:今晚注定要守着这一方沙发到天明了。
    医院守夜不知道要凌晨几点回来,万一自己在沙发上睡得迷迷糊糊,被抓了现行他如何解释呢?
    这么久了还不愿意接纳白降,连一个屋都不肯睡,睡在沙发,在秦鸯看来这就是不懂事,还是个只知道撒娇要糖吃,长不大的小崽子。
    【表哥:表弟,你睡了吗?】
    王子芥微信一闪,他和白降的目光对在一起,他脑袋瓜子突然一转。
    这两位不是刚结义完吗?一起吃黑糖话梅的交情了,这事不就好办了吗?
    小少爷就如墨的夜色对着黑衬衫的白降道:能帮我个忙吗?
    那要看是什么忙了。白降突然饶有兴致地看着小少爷,和他卖起关子来。你的忙,总得给点代价吧。
    他身子往前一凑,在小少爷身边坐下,如狼似虎的眼神吓得许子芩打了个激灵,刚要把屁股往旁边一挪,猛地发觉这人坐在他单薄的睡衣上;
    小少爷忍无可忍,因为怂只能一忍再忍:你你想干嘛?
    白降用一种色眯眯的,又仿佛要吃人的目光,把他的身上勾勒了个遍。
    刚探出手,许子芩身子骨一缩,本来要落在发丝的手偏了方向,落到肩膀上:你们家不是讲究以物换物吗?当初你妈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条件把我换到你家来。
    如今,你要我和做这笔生意,自然也要按你家的规矩来,我帮我一个忙,你许我什么?
    我
    小少爷语塞了,他是没想到对方会明目张胆和他提要求。
    钟响了十二下,就着尾音小少爷红着脸,小声道:你帮我这个忙,我以后叫你哥。
    第8章
    兄友弟恭,兄肥弟瘦?
    其实,许子芩决定叫他哥并非一时兴起,顶多算有所图谋。正如白降自己说的,以物换物。
    用一个莫须有的称谓换往日安宁,值得!
    于是,这一夜,许子芩窝在表哥的房间睡了个安稳踏实觉,而隔壁房间的上下床就成了表哥和白降两人的住所。
    哪成想,这安稳日子持续了不到一天就到了头。
    灯火如昼,许子芩趴在床上俯瞰城市夜景,一墙之隔的王子芥和白降游戏玩得风生水起。
    秦家晚上是没有查房习惯的,几个长辈学历高打小起就极为注重他们的个人隐私,就算睡得再晚,顶多发微信提醒早睡早起。
    秦鸯十一点不到就开门进了屋,白天她照顾秦骊,晚上轮班成了秦鸳,她在厨房煮了饺子,时间还早,就去敲儿子的房门,问他要不要饿不饿,要不要垫垫肚子。
    在隔壁表哥房间的许子芩丝毫没察觉到敌情,戴着耳机听死亡重金属全然没听到半点声响,连表哥报信的微信消息都没注意。
    趴在床上啃薯片,背范文时,「砰」地一声,房门突然被人踹开。
    他刚仰起头,就被秦鸯揪着耳朵从二楼拽到了一楼客厅。
    怒火烧起来,连玉净瓶里的水都浇不灭。小少爷长大后从未见母亲发这么大火,一时间还没适应。
    跪下!秦鸯筷子一啪,饺子碗沿底边滚了几圈才平稳。
    许子芩少爷脾气被彻底打压,咬牙下跪,白降和王子芥匆忙从房里出来,见此情此景茫然无措。
    姑姑!王子芥就叫了称谓,就被秦鸯打断。
    谁也不准给他求情!秦鸯瞪着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抄起沙发上的鸡毛掸子往他身上抽,许子芩!我之前是不是和你说过,要你收敛着你的少爷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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