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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4页

    果然,这人坠魔后更傻了,是吧?
    一面是牙根酸得有些软,一面是师巫洛的脸庞近在咫尺,眼睫低垂,黑眸沉静。仇薄灯忍不住磨了磨牙,索性将扔回水里的那颗山楂又捞了回来,囫囵咬了几口,在觉出味前,一把将人拽低亲了上去。
    刚一凑上去,仇薄灯就后悔了。
    果肉在唇齿间碾碎。
    坠为恶鬼的师巫洛对他恶劣的报复无知无觉,微冷如凉玉的手指不轻不重按住他的脖颈,习惯性加深这个亲吻,又酸又涩的山楂汁随之弥漫,生理性泛出寒津。恶鬼不识人间五味,只是本能抵过齿尖,舐过舌根,索求,纠缠。
    比往常更深。
    深得好似抵进灵魂。
    也不知是因为深得抵进灵魂,还是因为山楂是在太酸涩,这个亲吻令尾骨直往上战栗。他往常怎么不知道自己这么怕酸?可如果不是这次突然想阿洛亲手做一串糖葫芦,往常这么酸的果子也摆不到他的餐桌上。
    只能说是自作自受。
    嗒。
    小半粒残果掉回潭中。仇薄灯后仰,手按到了潭边的雪,果汁沾在指尖上,一点艳红。他弯起背,想要从这个战栗的亲吻中挣出来,却被有力的手臂环住腰,脱身不得。手指徒劳蜷曲,在雪上留下一道绮丽的红痕。
    残果随水下飘,被一枝低垂接水的梅花拦住,一尾大青鱼游过来,咕噜一口吞下。
    半晌,又干干净净的果核被重新吐出。
    屈起收紧的手指终于松开,少年面颊染了一层薄红,眼尾如朱砂晕染,精致的喉结微微滚动,呼吸急促。年轻男子俯身,拉过他的手,替他把指尖上的山楂汁余渍擦拭干净,然后被少年没好气地推开。
    垂梅如柳,枝堆千山雪。
    师巫洛直起身。
    斑驳的花影中,他坐姿笔直端正,孤俊如竹,面颊的线条有种高原与天雪般冷而静的美。缱绻柔情本不该与他有什么关系,他该是书生笔下最孤独与肃杀的刀客,于大雪中提刀杀人,刃滴残血,来去皆默然。
    装模作样。
    仇薄灯将手从他指间抽回,乜斜了他一眼,把竹篮自树上拉下来,没好气地塞进他怀里。
    剩下的,你自个洗去。
    说着,起身就往另一处潭边走去。
    走出没一步,就被拉住了。
    师巫洛握住他的手腕,力气倒也不大,但却无法挣开,有细细的黑链缠绕在两人腕上,密不可分自大荒回来后,他们始终是在一块,便是他沉睡,仇薄灯也将他寄身的若木灵藏在袖内。
    不能让这个人离开。
    哪怕只是半步。
    仇薄灯被扯回潭边,跌进某个人的怀里时,他沉默片刻。反思了一下,仇薄灯后知后觉地发现,某个人坠魔后,恶鬼贪婪的本能战胜了克制自我的理智,固执程度和进攻性要比以前强太多了
    算了,仇薄灯半是无奈,半是喟叹,我跟你教什么劲啊?
    某个人不说话,只轻轻描摹他的眉眼。
    仇薄灯推开他的手指,懒洋洋靠着他躺下,翻了个身,:快洗果子,别偷懒。
    恶鬼听话地收回手,开始清洗果子。
    他身上来自大荒的气息太重,不想损坏果子,就只能如凡人般亲手一个一个水中濯洗。仇薄灯枕在他腿上,看潭面波光漾漾,水纹映在红彤彤的果子上,映在阿洛的指节上。看着看着,不知不觉间,就沉沉睡去。
    没有原以为会做的噩梦。
    睡着后,黑暗寂静,有清凌凌的气息环绕着他,把埃尘与喧嚣隔绝在外,只有水在静静流淌像回到了太古的太古,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一切都还存在。这一觉睡得前所未有的深。
    前所未有的静。
    等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怎么不喊
    仇薄灯的话忽然止住,他对上一双银灰色的眼眸。他下意识地伸出手,直到师巫洛低垂下眼睫看他,他才反应过来,那是白月悬在黑石崖上,清光照寒潭,反射进师巫洛眼中的月华。
    是月光啊。
    怎么不喊我?仇薄灯回过神,问,天都黑了。
    师巫洛没回答,似乎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仇薄灯看了他一会儿,偏头发现果子已经都洗好了,满满一竹篮盛放在雪地里。旁边还用老枝落木搭起的一个小架子,洗好的盘口双耳铜釜已经悬在横枝下,就是还没生火,在专门等他醒。
    起身时,盖在身上的烟罗衾滑了下来。
    仇薄灯怔了一下。
    一瞬间,他以为回到了从烛南离开,前往巫族的漫漫旅途,那一场不知道对方各做计划的无望私奔那时候,每次从休憩中醒来,不管是在马车中,还是在轻舟上,总有人为他严严实实地盖好被子,不让寒风侵扰他的梦乡。
    坠魔后,师巫洛依旧保留了这个习惯。
    这个温暖的,轻柔的,与恶鬼格格不入的习惯。
    真不知道你是记得,还是不记得仇薄灯低低地说。
    话一出口,他自己先笑了。
    当初是阿洛拿捏不定他记不记得,现在换他分不清阿洛记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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