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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这些话忒矫情,陆净平时没好意思说。
    主要是怕被左胖子笑,直到今天,才发现左月生跟他一样,都憋了一口气。
    别的就算了,左月生站起身,把信丢还给陆净,然后将天女涟跟扛麻袋一样扛了起来,都回山海阁了,还给我整这些,这不是诚心抽我脸吗?
    哪有朋友高高兴兴到你家,结果在你家遇到事情的道理?
    陆净把信揉成一团,丢进蔓延过来的火里,火舌一卷,宣纸连带笔墨化为飞灰。仇薄灯永远都不会知道,上面写了什么伤人的话。
    火光里,明月渐渐升起来了。
    孔雀一徘徊,清歌云上台。
    孔雀二徘徊,故人越山来。
    仇薄灯坐在船艏,身形东歪西倒,不成调地哼着《孔雀台》。
    师巫洛放下船橹,过去扶他。沧溟海上一个潮头打过来,孤舟一晃,仇薄灯向后一倒,撞进他怀里,师巫洛本能地就环住了。
    天地静了一瞬。
    发丝被风吹到脸颊上,细细轻轻。心脏先是绵绵密密地痒了一下,随即被少年透过衣衫传来的温度烫了一下,忽地跳得那么急那么快。师巫洛半跪在船首的横木上,身体骤然就僵住了。
    仇薄灯没有回头,没有起身。
    他闻到熟悉的草药味,迷迷蒙蒙的思绪在草木的清凌中似醒非醒。
    生气了?
    他轻声问。
    没有。
    说谎。
    仇薄灯笑起来,漂亮的瞳孔印出一轮正从海天相交处缓缓升起的苍白月轮。月光铺洒过海面,沧溟粼粼,如无数碎银。
    他们在海上,在扁舟上。
    师巫洛将仇薄灯从红阑街拉走,居然是为了带他来看海上月升也不知道师巫洛是哪里找来的小舟,两人对坐刚刚好。苍海横流,水波渺渺,长风浩浩。船在海面上缓缓驶过,如秋苇一叶。
    风势正好,其实是不需要人划船的。
    那一个人坐后面一言不发地摇橹,不是生气是什么?
    没骗你,师巫洛低声说,微微停了一下,不会生你的气。
    他说得很认真。
    哪怕知道仇薄灯现在半醉半醒。
    所以还是生气了。
    仇薄灯又笑了一下,笑得比先前明显多了。
    师巫洛都感觉到怀里人肩膀轻轻抖动,便有些不想再回答了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真的生气了吗?他不知道。他只是远远地看到檐影下女孩踮起脚尖,仰头距离少年那么近,就忽地那么地阴戾,那么地不甘,那么地害怕。
    他是在不甘什么?
    他是在害怕什么?
    不知道。
    徘徊复徘徊,山花空自开。
    徘徊复徘徊,旧人已不在。
    仇薄灯微微一偏头,靠在他肩膀上,轻轻地哼着《孔雀台》最后的几段。他的声音又清又冷,应和着周而复始的潮声,起起落落,仿佛真有一只孔雀在孤独徘徊。
    他的声音忽然停了。
    师巫洛收紧双臂,仇薄灯整个地陷进他的怀抱里。淡淡的草药味铺天盖地而来,将他不留缝隙地包围住了。
    第51章 红衣立白月
    一望无际的沧溟, 一叶秋苇的扁舟,无风也无潮, 无尘也无喧嚣。
    月圆人相拥。
    蠢货。
    仇薄灯语调很轻地骂。
    他们挨得这么近,字音刚从他的唇齿间出来,就落进另一个人的耳朵里。师巫洛低低地应了一声,并不松手。仇薄灯也不是真的想骂他,只是被紧紧拥住时,如果不说点什么,就会觉得时间不再流动, 天荒地也老。
    可天地皆老,仿佛也没有什么不好。
    仇薄灯不说话了,静静看向水天相交的地方,巨大的月轮正一点一点地露出来, 今天恰好是既望,白月圆得完美, 找不到一丝残缺。先前天月与海月共圆,现在正慢慢地各自挣开暗云的束缚,最后两轮满月同时跃出幽影, 一上一下, 悬停在海平线上。
    长风浩浩, 海面泛起细密的银纹。
    松手。仇薄灯说。
    不动。
    学坏了?仇薄灯眉梢一挑, 会装听不见了?
    不说话。
    仇薄灯有些好笑,拿肩膀撞了他一下:快点, 别磨蹭, 机会只此一次。
    师巫洛抿了抿唇, 有些不情愿地松开手。红衣窸窣,仇薄灯直身, 却没有起来,而是低下头去不知道在找什么。过了一会,仇薄灯回头,看到师巫洛不知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起身了,正安静地站在船舱中,眼睫微垂。
    风吹动他带暗纹的袖摆。
    还会生闷气了啊。
    学坏了。
    仇薄灯没忍住,笑了。
    生什么气呢?仇薄灯一手拢在袖里,一手按在船木上斜斜地支着身,过来,坐下。
    师巫洛看了他一眼,闷不吭声地过来。等他真过来要坐下了,仇薄灯又伸手点在他肩膀上,推他转过身去。师巫洛顺着他的力道,背对着他在船艏边沿坐下。师巫洛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看不到他就觉得格外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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