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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23 章

    囚徒(出书版) 作者:膏药狐

    第 23 章

    两天之内死了两人,沈家终於人心惶惶。但是却又都出於某种原因,不敢离开。

    沈家现今有家仆20多人,最小的就是小翠与阿采,在沈家也呆了十几年,他俩死後,沈家的仆人都只剩下年老的,与沈世父亲同辈的。

    沈长华知晓这其中有蹊跷,却什麽都没问。

    小翠下了葬後,沈世再次病倒,高烧三天三夜後,终於清醒。醒来後,将长华叫到榻前,说:“你想听听沈家的事麽?”

    长华给他冲著药汁,语气清淡:“父亲想说就说,不想说我就不听。”

    沈世道:“沈家千年前是个大家族,官拜一品,世代繁荣。到了第七代时,沈家一夜覆灭,留下数十口人连夜搬迁,来到这江南小镇,消失在天下人的视线中。你可知原因是什麽?”

    长华问:“与祠堂有关?”

    沈世疲倦地点点头:“第七代时,沈家的大少爷沈云飞与个叫银环的戏子好上了。那戏子是个男人。那年头男人与男人相好自然有伤风化,沈家祖先便想尽法子拆散两人。无奈两人感情太好,怎麽都无法拆散。沈云飞甚至为了戏子,叛离沈家。可後来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沈云飞居然背叛了银环,将他骗到了沈宅,亲手将银环埋在了地下。银环死的不甘心,化成厉鬼要报复,沈家便寻了一名道人,在他死的地方建了祠堂,布下缚鬼阵。这阵法厉害毒辣,魂在阵中永受千刀万剐之苦,且永不超生。本来就这样下去,也不会出什麽纰漏。可也许是仇恨太烈,银环的魂魄虽被缚在鬼阵中,却依然能害人。那年沈家一夜死了好几十人,剩下的人逃离到了这镇子。银环的魂魄也跟著过来了。沈家再次找了道人过来,道人只说,他的法力已经控不住银环,只能再次建立祠堂缚鬼。道人後来被银环杀了,他脱离了鬼阵,却不肯走,留在沈家,立下诅咒。当年沈家人辱他骂他,嫌他不男不女,他便诅咒沈家每一代子孙都不男不女。当年沈云飞害他,他便要沈家交出每一代的继承人,以精血供奉他。直到死。沈家人一辈子只能留在这镇中,永世不得逃离。”

    “而後,诅咒应了验,沈家每一代都会出个不男不女的阴阳人,沈家为了活命,也出於对阴阳人的嫌恶,就将他们供上了祭坛。每个想逃走的人,最後都惨死在厉鬼手下。到了我这一代。”沈世忽地顿了顿,脸色惨白道,“你看过我的身子……你知道……”

    长华沈默。

    “你知道我就是那阴阳人,但你可知道,我原本不是。”

    沈长华猛地抬头。

    沈世面上露出了嘲讽恨意:“到了我这一代,居然没出一个阴阳人。没有阴阳人你知道代表什麽?代表没有祭品了。没有祭品我们就都得死。我父亲死後,我的几个兄弟便私底下谋划,找来邪术师,硬生生将我关了起来,用那歪门邪道之术,将我弄成了现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献上了祭坛!”

    天边一道雷声劈过。

    这江南小镇,不知是否因为千年怨气,时常阴云密布,打雷下雨。就连冬天,也常有冬雷震震。

    屋内灯火摇曳。

    沈世说完了,垂下了头。

    这埋藏在心底的秘密,说了出来,令他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好几岁。

    沈长华自始至终都保持著沈默。

    很久很久。

    他才慢慢开口道:“有我在,没人再能害你。”

    仿佛像验证长华那句承诺一般,沈家就真的没再出过人命。也没再发生任何蹊跷,人心惶惶间,时间就这麽过去,竟就到了新年。

    除夕。

    海棠水仙大红剪纸鞭炮,喜庆崭新的新衣服。

    沈世身子好了点儿。

    除夕上午,他坐在走廊里,看著长华指挥下人来来回回奔走,贴春联,煮年夜饭。堂屋里八仙桌上燃烧著檀香,香豔寂静嫋嫋,家宅中到处都是喜庆的红豔,令人想起半年前与容娘那庄喜事来。沈世道:“这些活儿交给下人去做吧,你随我出门一趟。”

    “去哪?”

    “去给容娘上个坟。”

    镇子上的风俗,除了清明节扫墓,除夕的上午也需给逝去的亲人扫墓烧纸,好让他们在地底下也过个好年。容娘不是亲人,可到底也是他过了门的妻子。长华闻言,没动弹。沈世穿上雪白的裘衣,见他不动,问:“怎麽?”

    “我母亲。”长华垂下眼睫,低声问,“父亲还记得她多少?”

    沈世一怔,面色黯淡下去,手垂在桌上略有颤抖。长华见了,到底是不忍心,说:“你就当我什麽都没说。”

    “不。”沈世打断他,“你母亲我记得她。”

    毕竟是他人生里第一个女人,也许爱谈不上多少,可终究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女人。沈世从来没有忘记,只是不愿去回想。回忆总是与某些苦痛绑在一起,不能触碰,一旦触碰,痛不欲生。

    郊外的坟岗,长华还是第一次来。来之前多带了几份纸钱,给小翠与阿采分别烧了一份。天色不是很好,昏昏沈沈,似要落雪的样子,坟岗荒凉寂静,老树,昏鸦。几只老枭盘旋在上空,桀桀的叫。自从上次被这些老鸟伤过之後,长华再看见它们,心头总有些许不适。而那些老鸟看见它,却没有如上次那般扑过去,只是远远地望著。

    容娘的坟是沈家出钱修建,修的很气派,时常有下人过来清理打扫,坟前很整洁,没有杂草。

    沈世摆上瓜果,点上香,烧了冥币。

    他的表情始终淡淡的。

    沈长华在旁边站著,等他烧完了,便立刻将大衣送过去,给他裹好。看著他眉心的红色朱砂痣,忽地凑过去,轻轻吻了一下。

    沈世虽没说什麽,可耳根却红了一大片。

    沈长华道:“我要她看看,你现在是我的。”

    “不要在过世的人面前放肆。”

    “没有放肆。就是让她看著。你现在,是我的。”沈长华轻轻地抚著他的脸,黑漆漆的眸子深不见底,“她死了,我还活著。我比她拥有的更多。而她只能在黄土之下看著,恨著。”

    沈世脸色微变,也不知怎地,儿子这番话,虽说明眼人一听就是嫉妒之言,可他听在耳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沈长华道:“父亲当时要娶她,我心里可是要痛死了。”

    “嗯?”

    这还是父子二人自滚床单後第一次谈及感情的事。第一次做完後,家里就发生了许多事,沈世又接著大病,两人再没有过亲热的举动,父子二人也似约好了似地,都不谈及那天晚上发生的败坏人伦之事。现今提起来,沈世多少有些尴尬。

    沈长华道:“我那时候就在想,如果我是她就好了。那红盖头之下的人,是我,就好了。”

    沈世望著他,没来由地就脱口而出:“是不是还想过,她死了就好了?”

    长华沈默片刻,轻轻点了头:“是。”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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