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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谁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十九章 谁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十九章 谁

    我和我的傻相公 作者:白英非

    第十九章 谁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簌簌滚落,我靠着墙,他靠着我。我从没想过自己也会被人当成宝,捧在手心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温暖,我擦干眼泪,垂下头偷偷地笑了。

    周玉庭脸色不好,我换了姿势让他躺下枕着我的腿,襦裙很快便被他的汗水浸湿。他皱着眉,唇抿成一线,左腮的酒窝忽隐忽现,而我竟望着他的侧脸发痴。

    见我专注,周卫舫不忍打扰,静静地走到旁边坐下,脸上的雨水都顾不得擦。他说:很抱歉,跑遍镇上每一间医馆,却没有一个大夫肯为“恶霸”治病。

    我早该知道的,什么济世为怀、仁爱为本,本没有人愿意相信,这个“恶霸”并不是传言中那么坏的人。

    老天不公!

    我忍不住望了眼殿内佛像,那遍布蛛网的脸,表情却似凶神恶煞。不知打哪儿来的勇气,我竟哀怨地盯着它好半晌,才终于收回目光。

    此刻,庙门口突然出现的人影吸引了我的注意。我兴奋地指向周卫舫身后,不能自已地大叫起来:“原来你吓我,这不是有大夫吗?!”

    周卫舫一顿,也回头看去,一位穿蓑衣戴斗笠的人缓缓步入殿内。他右脚微跛,头上斗笠压得很低,只从苍白的髭须判断,此人年岁已高。

    斗笠老者环顾四周,片刻未耽,直奔我三人处,接着不顾我和周卫舫疑惑,一手为周玉庭切脉,一手到怀里出炭笔,在地上随意写起来。那字龙飞凤舞的,我看不懂,周卫舫则在旁边默默记起。

    “一付药,三煎三服。”老者起身拂净衣袖,见我们疑惑,又挑起半边斗笠,道:“放心,我不收钱。”

    “那……便多谢您了。”周卫舫只得躬身行礼,旋即上前一步,“老人家,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总觉得您……很面熟。”

    对方听后猛地爆出一串大笑,“公子好记,竟还记得老朽!”

    “原来是您!”周卫舫恍然大悟,语气带着感激,“当年少爷落水,多亏有您相救,您是周家的大恩人!”

    闻言,老者本是一愣,很快又呵呵笑了起来,“恩人不敢当,只可惜老夫医术不,未能化去周公子脑中瘀血,令他从此害了傻病。”

    “也许这便是天意,幸好少爷能保住命。”周卫舫叹道,遥望殿外,视线同雨丝交织在一起。

    “天命难违啊……公子,老夫这次途经此地,不便久留,便告辞了。”言罢,斗笠老者一脚踏入雨帘,却在迈另一只脚前,突然回过头来对我和周卫舫说道:“古语云‘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二位,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我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雨中,说这话的时候,他神态莫测,嘴角却分明带着笑意。

    周卫舫抓了药,我煎好喂周玉庭喝了,只一会儿功夫他身上的热便退去大半。终于放下心,我整个人像垮了一样,虚汗直冒。周卫舫也放松了些,借着等雨,与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自从周玉庭变傻,老爷夫人便无心生意,只顾到处寻医问药,非但没能治好他的病,反而花光了家中全部积蓄。前些天听闻京城来了位神医,他们一得到消息便马不停蹄地赶去了,留下管家照顾少爷,顺便监视我。

    一直以为管家和少爷感情很好,这次周卫舫突然说要离开,我着实吓了一跳。可离开的理由,他又解释得令人匪夷所思。

    他说:“少爷是我的恩人,却与我有仇。”

    我想,与恩人有仇定会是个相当复杂的故事,便没再追问。

    雨势渐缓,周卫舫起身掸掸衣袍,“时间差不多,我要走了。”

    我起身送他,刚到殿门口,他倏地转身,不确定地看着我,道:“你……当真不走?”

    我一愣,没料到他对这件事如此执着,便睨着周玉庭的方向,摇了摇头。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晚走几日也可。”

    周卫舫的话又使我愣在当场,这次我认真想过后,才义正言辞地对他说:“很感谢你的好意,可是……我不想走。不瞒你说,我曾经想过要离开,苦于没有机会。可如今真的有机会,我却舍不得。”

    我靠在门边,感受到由雨水带来的丝丝凉意,忍不住抱了抱肩,“以前,我患得患失,总觉得老天对我不公。可是他家道中落,整天疯疯傻傻,老天又何尝对他公平过?直到后来我才明白,其实,老天对每个人都很公平。”

    周玉庭睡得很熟,呼吸平稳的他看样子已经好了。起初我还怀疑过斗笠老者的医术,现在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周玉庭不成熟,也不够聪明。他睡觉的时候喜欢踹被子,还经常把口水流在枕头上。可就是这样的他,我似乎……有点喜欢。”

    “喜欢”一旦说出口,便不是秘密,而且更会一发不可收拾。周卫舫的默默聆听仿佛给了我鼓励,令我想继续对他吐露心声。

    “我喜欢和他一起打枣子、吃橘子、唱歌、放纸鸢,喜欢和他一起在后山乱跑,喜欢他用狗尾草编的小兔子。在我失落的时候,他总是想办法哄我开心,上一次,他撒了漫天野花……”

    顿了顿,我略感惆怅,“你知道吗?他笑起来左边脸颊有个酒窝。我一直以为那是酒窝,方才照顾他,仔细看过才发现,是我太心了,那分明是块伤疤……分明是伤痛的烙印,我却一直错把它当成幸福和满足。是我的错,因为我从未试着去了解他……”

    一直埋藏在心中的郁结终于打开,我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周卫舫愣怔地望着我半晌,忽而一笑,露出坏坏的表情,仿佛他才是真正放下心的人。

    “拿去用吧!”他说着,抛给我一包银子,“反正是周家的钱。我在他们花光以前存下的。”

    “可你不是要走?”那包银子掂起来有些分量,想必数目不小。

    “我是个男人,哪里都能赚到钱。”周卫舫甩开袖子,潇洒步入雨中。

    我望着他,笑盈盈地。这个嘴上说与少爷有仇,却还是留钱给我们的管家,走得还真是“毫无留恋”啊!

    坐在周玉庭身边,我再次探向他的额头,确定他完全好了,才合上眼,稍稍打起盹来。

    伴着殿外规律的雨声,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周玉庭恢复健康,脸上挂着温暖的笑。他深深地望着我,掀了掀唇。我不知他说的什么,想走近一步。谁知我往前,他便往后,我越往前,他便越往后,终于消失不见。

    猛然惊醒,我不禁吓出一身冷汗。梦里的一切虚幻却真实,连周玉庭最后的笑容都还在脑中挥之不去,我下意识了身旁的位置,冷汗再度冒了出来。

    身旁的位置……空空如也。

    祥福镇经过雨水的洗礼,焕然如新,三两小贩早已迫不及待地支起摊子叫卖。渐渐的,行人也多了,可唯独不见周玉庭的踪影。

    “周玉庭?知道啊!”镇东头,牛哥停下劈柴的手,抹了抹汗,“他生吃狗嘛,连毛都吃。谁要是敢惹他,他能把人家房子都拆了!”

    “周玉庭可是有钱人!”住在镇西头的马叔猛嘬一口烟,再徐徐吐出,“咳,我是说曾经的有钱人。当初也不接济接济我们穷苦人家,这不,天怒人怨了。”

    “你别听他们胡说!”镇南头,朱婶神秘兮兮地眨了眨双眼,低声道:“这周玉庭可是恶霸中的恶霸!想当年杀人放火、打家劫舍,他哪一样没干过?!报应啊,后来掉河里淹死了,大约就是前两年!”

    “周玉庭啊……能吃么?”

    我无语地望着眼前的稚龄孩童,他含着手指,吮得啧啧有声。摇摇头,我越发不清楚他们口中的周玉庭和我认识的那个……是不是同一人。

    放弃向人打探他的下落,我打算将他平时爱去的地方寻个遍,找到后山时,几近傍晚。

    落日沉甸甸的,一半已埋入地平线下,橙红的晚霞,火焰般燃烧着半边天穹。不远处的山边有个人影,姿态挺拔,双手交叠揣在怀里。半晌,人影动动,毫不客气地用袖子擦了擦鼻涕。

    “周玉庭?”

    我不确定,慢慢走过去,那人回头,怔怔地望着我。逆光我看不清他的脸,只知他露出了森森白牙,似乎在笑。

    “周玉庭,你的病好了?”

    越走近我便越肯定,那人正是周玉庭。周玉庭的眉、周玉庭的眼,只是这对眉眼此时拼在一块,表情说不出的怪异,笑容也透着陌生。

    “你、你怎么一声不响就跑了,知道我有多担心吗?”我下意识的停顿,显得底气不足。

    “呵……”他搔搔头发,单一个音节应对了事。

    有些异样!我一眨不眨盯着他的脸,女人的直觉告诉我,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你……是周玉庭吗?”

    好像我讲了个天大的笑话,对方顿了顿,一脸看怪物似的表情看着我,点头道:“没错,我是周玉庭。”

    他声线微颤,仿佛从心底里克制不住地想笑。那勾起的唇角和被硬挤出的“酒窝”,昭示了主人的不满,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向我袭来。

    周玉庭猛挑起我的下巴,肆无忌惮地与我对视,炽烈的目光仿佛烧穿我的瞳孔,点燃我躁动不安的心脏。

    “住在祥福镇却不认识周玉庭?!村姑,你太有趣了!”他的突然开口,犹如一盆冰水朝我兜头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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