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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纵在,与谁同--子瞻番外

    江城子梦苏轼(宋穿) 作者:流蠡

    春纵在,与谁同子瞻番外

    江城子梦苏轼(宋穿) 作者:流蠡

    春纵在,与谁同子瞻番外

    江城子梦苏轼(宋穿) 作者:流蠡

    春纵在,与谁同子瞻番外

    天涯流落思无穷,既相逢,却匆匆。携手佳人,和泪折残红。为问东风馀几许?春纵在,与谁同!

    隋堤三月水溶溶。背归鸿,去吴中。回首彭城,清泗与淮通。欲寄相思千点泪,流不到,楚江东。

    ——苏轼《江城子》

    小时候背诗经背到《硕人》,跟娘说:“我以后一定要娶一位绝色美女,像娘一样漂亮。”

    娘笑笑说:“好看有什么用,关键要善解人意、知书达理。”

    “那我以后娶一个饱读诗书,学富五车的。”

    娘又笑了,说:“懂那么多干吗?书读得多了,烦恼也就多了。懂得越多,越会骗人。”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泄气了,那我以后娶什么样的人呢?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娘忽然念了一首诗,悠悠地说:“你若真遇到喜欢的,是美是丑,是聪慧还是草包,你都不会在意。因为,她是无人能取代的。”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觉得真是倒霉,疯疯傻傻的丫头,明明自己崴到了脚,把发簪摔断了,还要赖我,害得我把她背下山,那么远的路,走得我累死了。

    想不到这个丫头,竟然是子由喜欢的那个人。我有点不明白,也就是个中人之资,顶多是眼睛漂亮一点,有什么好的。

    子由一脸正经地说:“你不懂。”

    有什么不懂,不就是春心涌动了么?

    我一直不屑,那么个小丫头,就把我弟弟就迷住了?我真想好好会会她。恰好子由买了银钗让我交给她,于是我酒醒了一点,便绕到她的房间去找她。

    没想到这一找,便从此改变了三个人的命运。

    若干年后,每回想起那个夜晚,她的微笑,就像一串桂子,夹在岁月的书页,一翻开,便是幸福的香气。

    她低着头,纤手梳着青丝,浅浅的笑着。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敛去了白日的张扬。如水的月光洒在她白瓷般的面容上,却隐约可见一些清淡的红润,如隐秘的花朵,绽放在皮肤之下。

    一连串诗词在脑海浮起,什么“芙蓉如面柳如眉”,“秋水为神玉为骨”,“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我看呆了,她安静下来的时候,与我最初的印象,简直判若两人。

    秋风过,吹落一树桂子,霎那间,一股幽远清淡的芬芳撒了开来,带着一丝香甜,融入呼吸,一寸寸的流过全身,渗入四骸。

    她闻香抬头,瞳子瞭然光可烛,我被那明亮的眼神焦灼了言语,慌乱地掏出凤钗扔到她桌上。

    她看到凤钗,粲然一笑,露出如玉皓齿,脸颊梨涡浅浅,无限娇俏。

    这一笑,似乎激起了我酒的后劲,一阵阵的眩晕。我匆匆离去,竟忘了告诉她,那凤钗是子由买的。

    也许,我并未忘记。

    只是不想说。

    心里充满了一股奇异的温暖和无从解释的惘然。

    唤鱼池联姻的事发生后,子由乱成一团,虽然他表面还装得无比镇定。看到他剧烈的咳嗽,我的心一阵阵的疼。这个弟弟,什么事都是放在心里。其实,瞒得过谁?

    然后先生到了我们家,告诉我们她离家出走了。

    我惊讶之余,觉得好奇。这个丫头,怎么这么能折腾。提着灯笼去找她,居然就给我碰上了。

    连吃的都不带,还离家出走,真够笨的。还够长舌,粘着打听我当年逃婚的事,居然笨到猜是我的堂妹,简直荒谬!

    我正想走,谁知道她唱起歌来,婉转低柔的声音触动了我心底的某弦,我突然就走不动了。

    于是我用逃婚的故事,换了她唱一首歌给我听。

    白月光。

    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

    那么亮却那么冰凉

    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

    想隐藏却欲盖弥彰

    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

    在心上却不在身旁

    擦不干你当时的泪光

    路太长追不回原谅

    你是我不能言说的伤

    想遗忘又忍不住回想

    像流亡一路跌跌撞撞

    你的捆绑

    无法释放

    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

    越圆满越觉得孤单

    擦不干回忆里的泪光

    路太长怎么补偿

    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

    那么亮却那么冰凉

    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

    想隐藏却在生长

    唱歌时,她的眼里有一种稀薄的悲伤,淡淡的,让我的心有点微微的疼。我不明白,她一个16岁的孩子,怎么会有这样迷离的伤感?

    于是,我忍不住问她有什么悲伤。结果她回答是再也见不到的人。

    再也见不到的人?是家人么?我没敢追问,怕惹起她伤心的往事。

    我慢慢回味那首歌,突然就想起了那个丹桂飘香的月夜。如果她嫁给子由,那她是不是就会变成我记忆里的白月光,不能言说,想遗忘又忍不住回想?

    我不想这样。

    于是,我轻描淡写地说:“你嫁给我吧。”我淡淡地笑着,可心里从未那么紧张,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怕她说好,那我对不起子由;更怕她说不好,那么也许我这辈子就再看不到她那样的笑了。

    谁知,她说她不在乎,不在乎名声。那她在乎的是子由么?

    还是她讨厌我?也不是。

    我们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她突然就哭了,泪珠漫过睫毛,从眼角滚滚而落。

    我不知我说错了什么,我不过是说“你真不叫人放心”,这话很伤人么?

    我一向讨厌哭哭啼啼的女孩,可是她梨花带雨的模样让我心疼,忍不住把她搂到怀里,轻声安慰起来。

    她哭完之后,默默地看了我很久,末了,轻声说了一句:“好,我嫁给你。”

    我从未如此开心过,只觉得满天的星光突然灿烂了许多。我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制止自己不要雀跃得欢呼起来。

    其实,我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答应。是喜欢我么?好像不是。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她嫁给我,迟早有一天会喜欢我,我对自己有信心。

    可是,新婚之夜,她喝得迷迷糊糊,抱着我说:“子由,对不起。”

    我突然就不那么笃定了。

    如果她喜欢的是子由,为什么要答应我?!

    我不敢深想,生怕自己做错了,伤害了我至亲至爱的两个人。

    我只能默默地等,等她喜欢上我。

    我看书常常看得有些神思恍惚,她过来给我剪烛花的时候,窗户上映出她秀气的侧影,摇曳生姿。

    我越来越满足于有她相陪的温馨与安适。

    没等到她喜欢上我,我已经爱她爱得越来越深了。

    闭上眼,睁开眼,都是她。

    更不知道,她竟然通晓诗书,更是写得一手好字,连我都自叹弗如。而她对书法的一番见解,更是让我愕然,与我所想不谋而合,一字不差。

    那一刻,我恍然明了,原来世上真有一种女子,可以是红颜知己,意气相投,心心相印。原来世上真有一种姻缘叫做佳偶天成,三生注定。

    我所想,正如她所思。她所思,正如我所想。

    我给她起名叫王弗。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这世上无人会像她一样懂我。

    这世上除了她,我不会爱上任何人。

    她是无可取代的。

    清晨的阳光是流动的,透过朦胧的白绢一屡屡流淌进来,平静而美好,从前好像不曾感觉到。身边的她安静地睡着,微微抿着唇,睫毛随着呼吸颤抖,脸上是毫无防备的脆弱神情。

    我伸手去触碰她的面颊,只是单纯地抚,不带任何欲念。如同触碰虚幻的梦境。她却在睡梦中皱起了眉头,伸出手轻轻地拍开我的指尖。

    我突然有些担心,想到昨夜云雨时的她痛苦的表情,滚滚而落的泪珠,我很怕。我很怕我伤害了她,我很怕面对她清澈的眼睛。

    我逃到连鳌山上的竹林,我第一次看见她的地方。苍天戏弄,我背她下山的时候,何曾想到会爱上背上那个傻丫头?

    我所有的紧张、忐忑、害怕都在她的那句话后烟消云散。

    她说:“我喜欢你,是把你当作男人的喜欢。也许现在我还不是很喜欢你,但是只要你对我好一点,我肯定会很喜欢你的,我很好哄的。”

    我还记得她说话时认真的表情,微微的偏着头,秋水盈盈的眼睛,扑闪着长长的睫毛。说完抿起嘴唇,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娇俏可人。

    她说什么,我都答应。

    何况只是要我对她好一点,我乐意至极。

    她说暂时不想要孩子,好,我可以等,等到她一颗心完完整整的属于我,等到她乐意为止。

    之后的日子虽然也有波折,也有冷战,但最终都化解了。

    我一直把她当作孩子,任的顽皮的没有长大的孩子,因为她经常会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我真怀疑换一个丈夫,会不会把她当作疯子。

    可是我喜欢她这样有点疯颠,因为很真实,很无邪。她讲那些话的时候,眼睛里有狡黠的光芒,好像做了坏事没被人发现的小孩,沾沾自喜。

    我也曾问过她从哪里听来的故事和歌,从哪里学来的手艺和功夫,可是她编出什么救人一命,别人知恩图报教她的故事。

    她还真当我是书呆子啊,随口一个蹩脚的借口就能骗住我,我才子的名头可不是白来的。于是我杂七杂八的看了很多书,就不信找不到她说的那些故事。可是,还真的找不到。难道她真遇到过高人?算了,就相信她好了。

    有一次,去她娘家看帆帆的时候,我随口问起她外公,因为她说她做菜的手艺都是外公教的,这倒是很可信。可是她大哥说他们的外公早在他不满周岁的时候就离世了,弗儿本就没见过外公。

    我当场就愣在了那里。如果连这个她都是在骗我,那么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母亲说“懂得越多的女人越会骗人”,可是她为什么要骗我呢?这些事情又有什么好骗的呢?有什么不可以说呢?

    可是她不想说,算了,就当作我不知道好了。

    如果她想骗我,那我就陪她将这场戏演下去好了。

    渐渐的,我觉得她骗我骗得越来越多。

    她看到闰之时那种小心翼翼隐藏的伤悲,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十年后我娶闰之,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早就预料到了。

    可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听到闰之这个名字的时候就预料到了。

    她从不肯说。

    到东京后,她常常整日的外出,我曾试探着问她出去干嘛了。她却只是敷衍。我心中隐隐的不安,可是她信誓旦旦地说,不会隐瞒我任何事情,即使没有告诉我,也不过因时机未到。

    我一直相信她。直到看见她和王安石紧紧抱在一起,笑靥如花。

    我的世界轰然倒塌。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王雳说的他们有私情。我不相信樊楼小二说的王安石包了半年的“水云间”,时常来此与一女子相聚闲谈。

    可是,事实放在眼前。三个多月的偷偷相会,两人的紧紧相拥。

    我忍住满心的怒火与伤痛,等待她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经常和王安石见面?为什么和他抱在一起?

    可是她一句话都没有。

    我满心的失落和伤悲。

    王弗,你什么都可以骗我,我都不在乎,可是你不能欺骗我的感情。

    不可以连这个都骗。

    不可以的。

    我把所有的力都拿来看书,准备明年春闱。只有在看书的时候,我才能忘却那摧心的疼痛。我每天都看书看到夜深人静,因为我不敢与她面对。

    我怕我会掐住她脖子,逼她给我一个解释。我也怕一看见她的泪水就缴械投降。我只有在她熟睡后,才敢走进内室,默默地看她一会。她即使在睡梦里都蹙着眉头,睫毛微微颤抖,有时候甚至会有些湿润,似乎含着泪水。

    我不敢多看,又确实累得很,躺在塌上不一会就睡着了。

    我经常在梦里听见她轻声呼唤我的名字,子瞻,子瞻,低柔清澈的声音带着莫名的伤感。

    似乎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好像梦境一般。

    我不敢睁开眼,好梦从来容易醒。我怕我醒来后,我们又像两个熟悉的陌生人,无言以对。

    我想她应该是爱我的,不然她看着我的眼神,不会有那么深的痛楚与期待。

    “给我一个解释啊!”我在心底说,“你给我一个解释,我就相信你。”

    可是她还是沉默。

    我忍不住问:“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她只说:“夜深了,你早点睡吧。”

    我很失望,她连骗我都不乐意么?看到镇纸上“莫忘欢乐时”几个字,我不知哪来的怒火,拿起来就砸在了地上。听到玉石的碎裂声时我就后悔了。我想起她要店主刻字时的笑颜,那样的纯真,想起她说“以后看到镇纸要记得我哦”,那样的期待。“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这样的情意何曾会假?

    我对着玉石的碎片,一宿未眠。

    我们之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为什么不解释?

    只要她能自圆其说,我就相信。可是她一句话也不说。

    我终于等到了她的解释——一桌菜。

    “一片冰心”、“一清二白”、“心急火燎”、“骨相连”、“湘妃泪”,“盈盈一水间”、“六月飞雪”,其实在“湘妃泪”端上来的时候,我已经猜到是她,只有她能有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她慌乱地解释,词不达意,我也没听进去几句,她声音越来越低,无限的委屈。然后眼中的泪水一滴一滴的落下,滴在我心上的伤痕,腌灼般刺痛。

    她为什么要这么伤心呢?是我做错了么?

    算了,她说过做人要“难得糊涂”,那我就糊涂到底吧!真相到底如何我也不追究了。

    就相信她罢……

    哪怕她是骗我,也任由她骗下去吧,要骗就骗我一辈子好了。

    只是,这一辈子为什么那么短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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