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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挽昭已睡了整整六日。
    他正陷在一场梦里,站在秋月宫的殿门前,天光正好,旭日初启,廊下金弹子正是花期,形如瓶, 味似兰,从前明容昼最爱此花,每每幵花时,明挽昭夜里在院中练剑,便能嗅着浅淡的香。
    明挽昭瞧着周围的一切,清楚地知道这是个梦,因为他幼时不曾见过金弹子,更不曾嗅到过花香。
    但眨眼间,他又迷失在这里。
    锦缎青衫的明容昼推门而出,眉眼含着温和的笑,对他招了招手,“昭儿,来。”
    明挽昭不知为何,鼻尖一酸,听话地上前去,唤了声“父皇”,他忽然想起齐雁行,有些难过,眉眼 恹恹,说:“父皇,小叔他......”
    “父皇知道。”
    明容昼的声音很轻,明挽昭感觉到他轻抚着自己的发顶,便听他笑说:“往后瞧瞧,他不是在那
    明挽昭一怔,回过头去,便见一蓝袍银冠的男人,不是他记忆中那副失意的死气沉沉,而是站在阳 光下,笑得倜傥的齐雁行。
    “阿昭。”齐雁行走上前来,带着明挽昭从前没见过的舒朗笑意,说:“怎么垂头丧气的,明氏君主
    可不该是这副模样,抬起头来。”
    明挽昭有些恍惚地抬起头,他已做了多年心机深沉满腹谋划的皇帝,但此刻在两位至亲长辈面前, 仍像个孩子。
    作者有话说
    阿昭要和两位爹爹告别啦(。)
    第一百一十八章 醒来
    深夜,帐中燃灯,陆云川躺在榻外侧,虚虚地将削瘦的天子搂在怀里。
    明挽昭本就清瘦,这几日昏迷吃不下东西去,便更是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陆云川这样抱着他,都 能摸到硌人的骨头。
    而明挽昭仍睡得沉,他陷在一场好梦中。
    梦里,明容昼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对他温和地说:“父皇为你骄傲,你做得很好。无情亦有情,恩 威并济,大梁天子,你当得,比为父做得还要好。”
    明挽昭有些羞惭,又有些欣喜,便垂着眼,轻声说:“儿臣很想您。”顿了顿,又飞快添上一 句,“小叔也很思念您。”
    明容昼轻声笑了笑,“也有人在念着你。”
    明挽昭一怔。
    “昭儿。”明容昼替他细致整理了衣襟,末了,拍了拍他的肩,轻柔一推,“该回去了。”
    那力道轻柔却不容抗拒,明挽昭只觉周遭一切都在飞速倒退,廊下一双人并肩而立,金弹子那似瓶 似的花簇拥着,却如同镜花水月般,眨眼便消散去了。
    人世间的欢欣本就如此,转瞬即逝,快到他来不及伸手握住。
    深夜,陆云川几日疲累,搂着明挽昭时才得片刻的休憩,正是在他浅眠之际,忽而听闻怀里传来一 声轻软的梦呓,于是骤然睁眸。
    陆云川垂首,蓦地对上一双不甚清明的凤眸,当即屏息,生怕惊扰了沉睡许久的天子。
    明挽昭眨了眨眼,空洞的眸子恢复了些神采,一偏首便瞧见一张熟悉却有些不修边幅的脸,俊朗依 旧,却着实狼狈了些。
    是陆云川。
    明挽昭心头骤然泛起酸涩,他静静地与陆云川对视了片刻,便知道,这世上能伴他身侧的,只剩下 这个人了。
    未语泪先流,清瘦憔悴的天子抿起唇,不知是委屈还是什么,哭得悄无声息。
    “怎么就哭了? ”陆云川手足无措,凑去轻轻吻了吻他的眼角,动作小心又轻柔。
    明挽昭被他下巴的胡茬扎了下,躲不开,眼尾含泪却笑出了声,抽了抽鼻子,小声说:“你多久没剃 胡子了?”
    陆云川心头重石落地,眉梢微挑,“没良心的,我是为了谁?”
    说着,他便要从榻上起身,却没起来,那正小皇帝不轻不重地扯着他的衣角。
    分明没用多大力气,陆云川便又躺了回去,“休要闹,我去唤叶二少来瞧瞧你。”
    “不必他瞧。”明挽昭不能侧身,便稍稍歪头依偎进陆云川的怀里,有些疲惫地轻声,“陆哥哥,抱 抱我吧。”
    ......这哪里还能拒绝。
    陆云川不敢碰他的伤,极轻且小心地揽着他,迟来地油然而生失而复得的喜悦,更多的却是他前些 日子丝毫不敢深思的后怕。
    天子终于清醒,胸口的箭伤也已结痂,除了瞧着虚弱憔悴些,好歹是没了性命之忧,知晓天子伤重 的一干人都松了 口气。
    只有明挽昭活着,他们才有与乔自寒一争的底气!
    主帐中,天子召来了一众将领议事,
    明挽昭靠着软枕,瞧着弱不禁风,言辞也温和:“凌阳关一战,辛苦诸位,只是眼下时局不定,待朕 回邑京后,自会对诸位加以封赏。”
    在众人谢恩后,明挽昭的笑淡了些,轻声说:“齐尚书战死凌阳关,给昱北送讣告吧,路途遥远,骸 骨便不必归乡了。”
    齐雁行为了明容昼给自己拴上了链子,在邑京守着皇室这么多年,他放弃了旷远的草原与苍山故 里,直到最后,也是为护着明氏血脉与江山而战死。
    生前不可得,死后总归要得偿所愿,明挽昭知道他想要什么。
    明挽昭无情时当真无情,因他是帝王,但温柔时也真的温柔,因他是个有七情六欲的凡夫俗子。
    “朕听闻,凌阳城外的叛军皆已肃清了?”明挽昭问,“邑京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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