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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归小说在线免费阅读-by 来风至(15)

    鹤归听出是关不渡的声音。
    方才落水之时,他看见关不渡弃了轮椅随之而来。可水榭之下,分明都是山石杂草,现在这个深不见底的洞穴又是哪里?
    目之所及,潮湿的苔藓与水洼处处都是,更不用谈怪石嶙峋,阴风阵阵,不似人间。
    关不渡一身白衣,靠坐在一方石块下,然而另一方,竟然还立着一个人。
    鹤归看清那人,讶异道:誉叔?!
    那些暗卫怎么回事?怎么让景誉也掉下来了?
    景誉视线一扫,脸色有些阴郁,但又瞬间消散。他掸了掸外袍,朝鹤归走来: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适?
    鹤归试图站起身,但还没动作就觉得头晕目眩。
    他思忖着,应当是方才那根桥柱砸到了头。
    关不渡摇摇头,将他半扶起来。
    这里是哪儿?鹤归一边借着关不渡的力道站起,一边环视四周,我们不是落水了?
    就是水下。关不渡冷冷道,那小孩儿把桥炸了,水下又有暗门。一有人落水就自动打开。
    鹤归回头看他。
    关不渡身上的水渍早已被内力烘干,但因为与鹤归的接触又染上了些湿意。四周暗沉,唯有他一双异色瞳流光四散。
    鹤归记起自己落水时,关不渡仍在桥上。论他的功力,本应可以逃过这一劫。
    他想问,你跟下来做什么?
    但是又想起关不渡的性子,忍了回去。
    景誉早年间也师出归元派,自有一身内力,衣衫也早已烘干。只有鹤归一人,任池水粘粘在身上,宛如淋了一场雨。
    不出一会,鹤归就感觉到了入骨的寒意。
    这个寒洞来的蹊跷一个招纳儒生的门派,在水榭暗处藏着某暗门,实在不得不教人怀疑。
    况且不久前,王敬书那番举动,更是让鹤归断定,其中有王敬书的手笔。
    景誉见鹤归清醒许多,便道:我们往光亮处走,暗卫会在那里接应。
    落入他人的算计之中,景誉已没有那份平易的温和感,连说话都习惯性得用起在位者命令的口吻。
    鹤归和关不渡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微光。
    王敬书要做什么暂不知道,但那小孩炸桥,绝对是冲着景誉来的。
    回想起先前一幕,那小孩身上的不寻常之处实在令人诡异。真正拥有正常喜怒哀乐的人,绝对不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水底下的寒根本没有能目视的光亮,景誉口中说的光亮,只是一个依稀能够看见轮廓的白色小孔。黑暗尽头,光自上而下,照射在一些凌乱的山石上。
    关不渡回头问鹤归:走得了吗?
    鹤归迈出一步,脚下一滑。
    关不渡不耐地啧了一声,转过身背对着他:上来。
    鹤归迟疑了片刻,还是将手搭了上去。
    头上有温热的湿润,可能是血。被桥柱砸的那一下不轻,他到现在还有些晕眩。
    为了不拖后腿,还是委屈一下这位矜贵的楼主吧。
    虽然同为男子,被人背着挺奇怪的。
    隔着两层衣物,鹤归身上冰凉一片,但关不渡的温度也并不高。
    而关不渡之前似乎刚病过一场,气色刚恢复些许,就掉到这个不见天日的寒洞中来。
    鹤归有点担忧,忍不住摸到了关不渡的手背。
    果然也是一片冰凉。
    关不渡脚步不停,声音通过胸腔震荡传来:居士,你在摸什么?
    鹤归坦然:摸你。
    手感怎么样?
    还行。
    这回轮到关不渡无言,他微微侧首,见鹤归脸上有些可疑的红色,才轻笑出声,我没什么事,只是畏寒罢了。
    为什么?鹤归伏低身子,抬眼看了眼远处领路的景誉,轻声道,当真是小时候落下的病根子?
    关不渡:居士如此关心我,我真是受宠若惊。
    那就是不想说了。
    鹤归闭了嘴。
    景誉独自在前领路,窸窣的脚步声在黑暗中分外清晰。关不渡内力深厚,又经常用白纱遮眼,即便在昏暗中,也走得很稳。
    鹤归贴着关不渡的后背,分神听着洞内的动静。
    他没法确定,自己在刚醒之时,听见的那声闷响的究竟是不是幻觉。
    现在四下沉寂,鹤归凝神听去,竟然真的又听见了同样的声音。
    一下,两下。
    作者有话说:
    走过路过投个海星留个评论谢谢谢谢谢谢谢(卑微
    第23章 天然牢笼
    那些沉闷的敲击声,由远及近,隔着层层石壁,擂鼓一般传到三人所在的位置。
    景誉走在最前,似乎想急于离开此地,并没注意到这点不寻常的动静。
    起初这声音并不大,几人离光点愈近,那些敲击声便愈发得急促。似乎是被他们的脚步声惊动,想要挣脱牢笼般的洞穴,破壁而来。
    关不渡走了一半,见景誉仍在往前,便道:先生,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景誉头也不回:某些狭小的山口会产生气流,吹在山壁上就会催生出类似的敲击声,楼主无需担忧。
    关不渡垂眸,轻轻应了一声。
    景誉虽说得没错,但他还是隐约觉得,石壁外响起的敲击声,与气流无关。
    几人在黑暗中摸索了许久,然而道路实在太过狭长,他们走到光亮处时却发现,此地并没有出口。
    路走到尽头了。
    景誉紧蹙眉头,抬首往上看去。
    他的焦虑与不安皆看在鹤归眼中。
    虽说景誉在表面上与寻常无异,但他的举动中不见从容,言语上也略带急切。仿佛这个幽暗的山洞里,藏着什么可怕的事情。
    看了半晌,鹤归收回视线,对关不渡道:放我下来吧。
    关不渡:你脑子没问题了?
    鹤归:
    脚落在实处,那股天旋地转的感觉缓解些许,鹤归一面暗自咬牙,一面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没问题了,多谢楼主纡尊降贵。
    路走到尽头,唯一的光线将三人包裹其中,景誉负手站在一旁,面色平静,却已带暗涌。
    一个皇帝,在数十个暗卫的保护下,还是着了道,当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鹤归走到光线处,贴在石壁上,侧耳听去。
    涓涓的流水,不知从何处流下,贴附在石壁上时能听得极其分明。他两指探路,在这块石壁的周围摸索片刻,随后在一个凹陷处停了下来。
    这里可以破开。鹤归道,既然水在流动,就证明它是活水。凹陷处石壁脆弱,以重力击打可以开路。
    景誉神色一动。
    这是鹤归跟鹤酒星学到的。
    鹤酒星在的时候,喜欢游历山川。有时误入废弃山洞,就是这样找到的出口。
    关不渡蓦然挥袖,几发乌色的扇骨从袖中射出,霎时击穿了凹陷的石壁。
    果不其然,尘烟簌簌落下,破碎的石块四散崩裂,往内看去,别有洞天。
    脚下潺潺的水流,于地势顺流下来。关不渡颇为嫌弃,率先掠过两人,走了进去。
    内部空间更大,但也更加潮湿。方才关不渡破石的时候,那些诡异的敲击声忽而没了踪迹。然而破石之后,声音又骤然响起。
    这一回,比刚才的声音更为响亮,仿佛就在耳边。
    鹤归跟在景誉身后往前看去,却没看见关不渡的身影。
    他心里一空,蹙眉往虚空处喊道:楼主?
    回应他的,只有空旷的回音。
    关不渡?鹤归有些焦急,加快了脚步,将景誉甩在了身后。
    此地视野虽开阔,但拐角颇多。鹤归沿着石壁往前走,终于在一个幽深的通道处看到了关不渡的背影。
    关楼主。鹤归松了口气,你
    嘘关不渡轻声道,你看。
    鹤归一愣,顺着关不渡的指的方向看去,脸色一变。
    只见那些石壁中,向内凿进了许多凹槽,凹槽的边缘,还驻扎着粗长的栅栏,将石洞分割成一个狭小的监狱。
    整面石壁高不见顶,无数个小监狱整齐得镶嵌在其中。
    然而更令人胆寒的是,每一个凹槽中都关着一个人。他们被拦在栅栏之后,像一头头没有尊严的牲畜。
    许多人只是闭着眼,而敲击声,是从另一个方向传来的。
    关不渡的右侧方,有几个苏醒的人,正面色阴鸷地盯着这些闯入者。
    这些人群中,皆是青壮年男子,由于常年关押在此,早已衣不蔽体。关不渡正观察着,却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师兄?!
    他转头看去,就见鹤归面带惶然,正站在一个年轻男子身前。
    这人身材纤细,双目紧闭。身上的衣物虽破烂不堪,但是确是在场所有人中保存最完整的一个。
    若仔细看,还依稀能分辨出,这是归元派的青白祥云道袍。
    只是,这么多被囚禁的人当中,还有许多穿着与之一样的人。那么,是不是说明,十年前死在魔门手中的众多归元派弟子,不知道被谁囚禁在此?
    可数十年过去,此地也没有任何生活痕迹,他们这些人是如何生存下来的?
    关不渡思忖间,鹤归颤声道,他们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许多熟悉的面孔,十年前是何等模样,十年后的现在,仍然一丝未变。可是身为肉体凡胎的他们,又如何能做到?
    那就唯有一样东西。
    有人将舍利用在了他们的身上,然后将他们关押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天然牢笼中。
    鹤归心中忽然升起一阵巨大的恐慌。
    他慌乱地往后看去,仔细辨认每一人的面孔。
    没有鹤酒星。
    大师兄叶既明也不在其中。
    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望。
    鹤归想要从这些昔日的同门中,回忆起每个人的姓名,年纪,长相可他却只觉得眼前一阵朦胧,好像没来由升起一阵雾气,将他的视线、呼吸甚至是理智全部吞噬殆尽。
    手腕处突然一凉。
    鹤归蓦然回神,只见关不渡捏住他的手腕,往后一拽。
    这段不远的距离,关不渡挡在他的身前,也挡住了这些梦魇般的面孔。
    不是所有归元派的弟子都在这。关不渡冷静地开口,你看,其中还有儒门和佛门的人。
    三大宗门的弟子,在穿着上也有诸多不同。譬如道门以青白祥云纹为主,佛门偏棕、儒门则爱紫。
    在这个狭小的山洞里,关押着的各门各派已经死亡多年的人。
    鹤归恢复神智,眼中布了一层寒霜。
    他在诸多身影中,还看见了不久前在天台峰见过一面的宾客。
    闻广、星落风、乃至朱弗。
    阖着眼的尚未有动静,而清醒着的,无一例外,眼中早已没有了属于寻常人的光。他们要么目光呆滞,要么与野兽无异。有一些稍许狂躁的,正奋力得砸着拦路的栅栏。
    如此荒谬的场景中,景誉终于跟了上来。
    他看见这幅景象,也是一愣。
    这就是所谓的舍利复生。关不渡说,挑选一些死去的人,制成傀儡收押在此,等待能够利用的一天。
    景誉:用了舍利是这副模样?
    关不渡敏锐地回头,却见景誉已上前,仔细观察着他们的样貌。
    鹤归沉默着,半晌才道:是王敬书?
    关不渡收回视线,淡淡道:其他人不知道,但天台峰的人与他脱不了干系。
    轰隆
    鹤归正欲开口,却猛地被一阵闷响打断。
    那些清醒的傀儡中,有人竟然直接徒手将栅栏掰断。
    景誉站得近,突然被这股力猛得掀开了几丈远。
    这只是一个先兆。
    随着第一声响起,那些陷入沉睡中的人在同一时间纷纷睁开了眼,乍一看去,极其诡异。
    所有人的视线全部落在三人身上,鹤归被盯得浑身不适,踉跄着退了几步,却发现自己的手腕仍然被关不渡握着。
    他掌心的凉意,让鹤归顿时冷静下来。
    我们得先离开这里。
    来不及了。
    关不渡话音一落,率先破出的那人便横冲而来!
    鹤归认出,这是他入门之时,带他去挑选兵器的一位师兄。
    他早已死去多年。
    鹤归仍记得,他被一个魔门之人一掌拍裂了颅骨,脑内的血液与浆体流了满头。彻底断气的时候,他还没闭上眼。
    而现在,被制成傀儡的师兄,早已没有了人的模样。
    这人的速度快到难以想象,关不渡将鹤归推开,回身一个手刃劈上。携带着强劲内力的一掌,却只让这幅傀儡歪了下身体,片刻的停顿后,他又朝着关不渡飞扑而去。
    随之而来的,是更多挣脱束缚的傀儡。
    几人被冲散开来,各自被几个发狂的傀儡纠缠着。景誉和关不渡尚可应对,但鹤归毫无内力,只能被动地承受着傀儡的攻击。
    在没有人牵引的情况下,他们只会更加疯狂。
    啃咬、冲撞、缠绕,这些最原始的攻击方式,伤不了关不渡他们分毫。然而用过舍利之后的肉身坚硬无比,鹤归用匕首刺入时,非但没能止住攻势,反而被震荡开来,匕首登时脱手而出。
    手臂忽然一痛,一个傀儡恶狠狠地咬了上来,鹤归心中猛然生起一股暴戾,回身便是一脚。
    没能撼动。
    他就地一滚,捡起地上的匕首,站起身时,看见这人亦穿了一件青白祥云的道袍。
    他的动作一顿。
    小九!不远处景誉的声音传来,发什么呆!
    双拳近在眼前。
    如果被这刀枪不入的傀儡打中,不死也要折断骨。
    可在这模糊的片刻,鹤归眼前闪烁着无数同门的面孔,这些脸,跟反复在他梦里出现过的一模一样。
    小九,过几天我带你去飞跃明月涯。
    掌门又喝酒去了?
    得了吧小九,你才入门多久,就想跟我打?到时候掌门说我欺负你。
    小九,你真是天才!
    天才有什么用,魔门入侵,你却只会躲在掌门身后。
    鹤归,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师弟。
    鹤归。
    鹤归!
    噗的一声,有重物飞扑落地。关不渡一袭白衣,利落地将傀儡踢到一边。
    鹤归抬头,忽然鬼使神差地发现,关不渡虽然性情乖张,却也生了一双温柔缱绻眼。
    作者有话说:第一卷 差不多快完了。
    第24章 师之一字
    源源不断的傀儡从这些狭小的监狱中脱出。舍利给了他们强健的体魄,难以攻坚的身体,却给不了他们属于人的尊严。
    关不渡挥袖将又一个傀儡拍开,回身道:我们得原路返回。
    洞穴内部并无出口,三人对上一群傀儡,没胜算约等于无,只能先退。
    然而鹤归却没动。
    他被拦在一个逼仄的角落里,静静地看着这些曾经相熟的同门。
    关不渡道:鹤归,他们不是你的师兄。
    我知道。鹤归冷声道,所以就不能让他们重见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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