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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陰——鲤鲤鲤(17)

    那雪练大概就是庄珩放出来的?
    见这打架的一蛇一蛟势均力敌,我心中又稍稍定了。我在黄老道身边盘腿坐下来,抬手帮他将帽子重新戴回去,又将兰漱我拉到身边来,请他一起来看。
    我问兰漱:兰兄认得这条蛇吧?
    兰漱点头。
    他们有何过节?
    我看着铜钵中庄珩的脸,心下猜测莫非是他从前做蛟的时候跟这条蛇结下的恩怨?只是什么恩怨不能好好说,非要弄得你死我活?
    兰漱看我一眼,问:你果真一点不记得?
    我问:记得什么?
    见兰漱似笑非笑地又露出讥讽来,我又问:你又要说,我与庄珩曾有过情事?
    大概太直白,兰漱一时语塞:你怎么
    怎么突然开窍了?我很随意地笑了一下,你说我在梦中低三下四,这倒很对。若你所梦为真,我与庄珩之间定要有一人放下身段来,大约只能是我。
    但这又如何?我看着他问。
    我与庄珩之间绑着驭蛟索,他的神仙朋友句芒又似确曾认得我,经过这些,我相信兰漱所说大概就是真的,我与庄珩之间大约的确有一些往事。可能是庄珩下凡来游玩,恰巧游到我身上;或者是我这个凡人见了蛟仙两眼发直失了心智,巴巴地追着人家跑但那又如何?那些事已经结束了。对我来说,遗忘就是那些事的结局。
    上天给我们这些凡人的恩典之一便是这辈子的归这辈子,上辈子的归上辈子。
    庄珩自己也说轮回了,恩怨消。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谁要再揪着那点事不放,才是生了执念、妄念。
    不知道哪辈子的事,我不提,他不提,原本相安无事,多安生?偏你来提?我视线往下落到他胸口,人家根本不想提那笔烂账,你却这么不识相,可不是要折腾你么?
    兰漱皱着眉,似是被我这清晰严密的分析说服了,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我拍了拍他肩膀,叹息说:你也是,与你无关的事。管这闲事做什么?乖,别提了啊。
    兰漱有没有被我说通我不知道,但我可是把自己说通了。那时我还奇怪兰漱不过扯一句闲话,庄珩怎么却真动了气此刻想来大概就是这么回事罢。
    与我的陈年旧账,庄子虞压根听都不想听了。
    作者有话说:
    抱歉久等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
    解释一下:这半月一直在卡接下来的线,想了两种可能的走向,都觉得不够有意思,所以就踟蹰不决遇难而退(。不过现在大概想好了!会慢慢恢复更新的。
    以及我写得虽然很慢,但投入心血的文也舍不得坑的啦。请大家放心~
    第42章 化蛟
    听我说完后,兰漱一双眼微微眯起,瞅着我。这兰妖的眼生得狭长,眼尾上挑,笑起来温雅风流,不笑的时候却带着点邪气。我被看背上发毛:看我做什么?
    他就等着我问呢,说:你们凡人自欺欺人起来,看着很像真的。
    我愣了一下,失笑:若我是自欺欺人,那兰兄你便是欲加之罪。
    他冷淡地别开眼,说:我加你的罪做什么?我根本不在乎你。
    我:
    怎么妖精说话都这么厉害么?
    我沉默片刻,叹息道:兰兄,你我虽是萍水相逢,以后也未见得会有交情,但当下的面子总是要留一点。
    兰漱望着那铜钵之中的景象,道:前尘往事,不论你们想不想提,恐怕都是绕不过去的他笑了一下,忽又抬眼,你不是想知道他们有什么过节么?
    他话音刚落,天上猛地又炸了一个响雷,我与兰漱双双抬眼去看,一时间只见乌云滚滚、满目浓黑,青黑色的蛇尾卷着白练在云层中若隐若现,却哪里还有庄珩的身影?
    我心下一惊,在屋顶上站起身来,却被迎面而来的疾风暴雨打得一个踉跄,差些摔下屋顶去。兰漱在旁边拉了我一把,将我拉到黄老道身边,而后捏一个避水诀罩在三人头顶,泼天大雨霎时在头顶分开往两边落下。
    我有点急了,问:那条蛇究竟什么来头?
    兰漱盯着铜钵中的翻滚的乌云,等我又问了两遍,才勉强开了他那张金口,说:他是天南山走火入魔的道士陆允修,是被李勰,哦,就是你说的庄珩设下的陷阱引诱至此的。
    道士?陷阱?我糊涂了,这道士是条蛇?
    兰漱说:因他真身就是蛇。
    我:他是蛇妖?妖也能修道么?
    兰漱摇头:他不是蛇妖。我熟知妖族秉性,可以断定他非我族类。
    那这条又黑又绿的菜花大蛇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翻云覆雨的这么厉害?
    我又问:他是庄珩设了陷阱引诱过来的?兰漱终于抬头看了我一眼,要说什么,被我打断了:这是不是说,庄珩对付他是成竹在胸?
    兰漱愣了愣,随后神色复杂道:他应当是胸有成竹的。
    听了这话我心稍定,当下也不再追问庄珩与这条菜花蛇之间有何恩怨,重新蹲到黄老道身边,盯着那铜钵观察局势。兰漱的避水诀隔出一方天地,外面疾风骤雨波谲云诡,屏障之内却平静得诡异。过了片刻,铜钵中的水忽然泛起细细的波纹,抬起眼看,蛟蛇相斗场景已经看看清,整片天空的黑云扭曲着在头顶波动,这景象与我在苦水河底隔水望天相似,也令我确信我们的确被困在钵中。
    水面突然起了波澜,我道是战局有变,兰漱却指了指黄老道:是他快不行了。
    我看过去,果然看到黄老道托铜钵的手发着抖,眉头紧皱,满头湿淋淋的也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看起来的确力有不支。
    这阵法是黄道长在加持?我问,如果破了会如何?
    本来就是破的。兰漱站起来,示意我看向西面天际,道长守的正是已经破掉的坎门。
    坎门?不是庄珩白天去修的那个门么?我顺着兰漱的视线看去,不由一骇不知何时那里多了一条从天顶曲折向下豁开的裂口,滚动的云层在此豁然断裂,其间频繁落下的闪电已在一座山头上点起了山火,火龙顺着山势蜿蜒而下,将山脚的一片田地与房屋也烧着了。
    兰漱在旁边又说:如果破了,便会殃及人间。
    这么说来庄珩布下此阵,是为了困住我们,也是为了保护我们。我想到他临走前递给我的镇妖符,又想到方才千丝万缕地缠了我一身的驭蛟索,心下又十分五味杂陈。庄子虞如此周到体贴,我当然感激感动了,但说到底我只是占了另一个人的便宜。庄子虞的好,原并非我应得的。
    哎。庄珩这人实在烦人得很,
    我指着那铜钵,对兰漱说:这里应当能出去,我要试试。
    兰漱凝眉说:你可知这钵底的符文是什么?
    我说:我管他是什么。
    兰漱愣了愣,抬眼看我,又哂笑了一下,说:故而我说你自欺欺人。
    我反应过来,从怀里掏出那袋几乎漏光了的功德袋,解释道:你误会了。这一遭若成,在下功德圆满,便可不再做鬼也不再做人。这等机会我怎能放过?说罢又自作多情地宽慰他,我跟水有缘,不碍事。
    不待兰漱再说什么,我化作一缕青烟便往那变幻波动的铜钵中钻进去。
    我的确跟水有缘。
    鬼魂没有实体,因此不论是蒙孤山中的那条小河还是庄珩的好梦坛,虽则形状大小各异,但对我来说却并无宽阔与局促之分。只是这个铜钵看起来不过手握大小,钻到其中却似另有乾坤。甫一入水,心头重压霎时卸下,我感到胸襟开阔、身体舒展,恍惚间竟有鲲鹏遨游于天地之感。
    往下游,钵底的符文便近在咫尺,那些图案奇形怪状意义不明,我自然不认得。但符文上头流淌着的淡淡金光却叫我想起了苦水河底的那个洞,以及破开那洞中无边黑暗的一线金光。回想起来,当时在洞中物我两忘两忘的虚空与逍遥之感,竟与此刻在这铜钵中的感受差不多。
    因了这重关系,虽然兰漱说得很唬人,但我见了这符文却像见了故人,心里很亲切。
    我伸手摸了摸,手下并未触到实物,却有一道极亮的银光从指尖伸出,沿着在那些图纹上一掠而过。光芒耀目,我闭了闭眼,眼前却闪过一些莫名其妙的场景。仍旧是那个黑暗的洞穴,然而恍惚间我并非独自一人破洞而出,洞外也并非是春雨飘摇的凡间。
    电光石火的片段里,捉到那一线天光中一个洇蓝的身影,那人影牵着我往上游。
    他说:我来带你走。
    还说:他们不要你。我要你。
    两句话波澜不惊,羽毛一样轻轻搔在心底。
    一时间我体内似有万千蛰虫蠢蠢欲动,全身的骨骼都在格格发响,有什么东西在我体内飞快地复苏生长。
    耳边隐隐又听到一记雷声,我四下里看,隔着流光荧荧的符文,恰看到一道紫红色的闪电自天际蜿蜒而过,天地霎时被耀眼的白光照亮,青黑花纹的巨蛇盘旋在天地之间,缠绕的蛇身之中有一个衣袍漫卷的青灰色人影,道道天雷自头顶劈下,直冲那人而去。
    仿佛被某种本能驱使,我长啸一声,声音出口似乎有异,清越高亢不似人声,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在钵中盘旋几圈,终于寻找了那一处裂缝,一头钻了出去猛然间铺天盖地的风刀雨剑打在身上,竟似万箭穿心般。我喷出一股水,浇灭地上熊熊燃烧的火焰。而后挥动衣袖,便有一阵疾风托来一片云,我腾身而上,直往电闪雷鸣处去。
    倏忽间那条巨蛇似有感应,于翻滚的云层之中忽然回过头来,两点竖瞳在云层之中闪着妖异的红光,直直盯着我。我看了一眼便别开视线,摇摇晃晃地站在云头,往那缠绕的蛇身之中去找庄珩。
    忽然那蛇猛地一摆身体,风云震荡,我被掀得差点滚下云头,刚稳住身体,眼前忽然冒出一条粗长的蛇尾,我骇然欲躲,那蛇尾却直接卷过我的腰,将我拽下云头。正惊骇间,忽听得有低沉似滚雷的声音在天地间响起,听得我耳膜发震,头皮发麻。
    梁兰徵。
    下一刻一道凉滑的湿气从我衣衫下摆钻进来,在我脊背上滑行,像是某种动物的舌头。这噩梦般的感觉太过熟悉,我汗毛一阵倒立这条蛇,这个走火入魔的道士,竟然也是我上辈子的故人?
    果然下一刻,冰凉的蛇喙触到我耳廓上,低沉的声音贴着耳朵响起来:梁吟,找到你了。
    我浑身抖了一下。然后扭过头,迎着疾风骤雨又瞅了眼庄珩。
    风云涌动中,庄子虞闭着眼凝着眉,神色专注无比,道道天雷自头顶落下,却被他悉数接到掌中,他掌中耀目的白光将他的脸映得毫无血色。忽然隆隆的雷声停下了,风雨越发狂烈。电光雷火凝在他掌间,他睁开眼,将手掌缓缓向前一推。
    只见光芒爆射,眼前白惨惨的一片,几乎令人目盲。随后卷裹着我的蛇尾巴猛然锁紧,一声尖啸响彻天地,我晕乎乎地听着,又觉得那声音似乎离我很远。
    天翻地转间,眼前又似真似幻地浮现出庄子虞的身影,他沉默,他微笑,他拒绝,他叫我世子,叫我兰徴,叫我出云,一幕一幕,一眼一眼。
    都是我想过的庄子虞。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我想到庄珩说的那句话,今生的恩怨带到下辈子去,心里好像突然顿悟。
    庄珩说得不错,我做鬼做人,都太拖泥带水了。
    第43章 什么登西(上)
    司命,你的法子行不通啊泽涂这一世都第五世了罢?怎么一世比一世闹得厉害?
    这出云神使与泽涂君二人生前确实都按命格簿中所写行事。出云使去后,泽涂心中有愧,在出云使衣冠冢前饮毒酒自尽。这些愧怍便是二人下一世因缘之契机,若无意外,再有一世,二人为道家弟子,结为道侣共同修仙,出云使修仙所缺之心魄恰可由泽涂君补足,二人双双证道登仙,事便成了。
    但你上一世埋的草蛇灰线为何最后竟是此种结局?
    哎,东君,此非是小仙之过啊。命格不管二人身后之事,谁料得到出云使死后会决意不入轮回,遁出尘世?泽涂君转世而未寻到命定之人,心中愧怍难解,与日俱增,最后修道不成却堕了魔。这实在是冤孽啊。
    命格不论身后之事难道你的命格簿上一点错处也没有?
    哎,小仙不是这个意思
    然事情到此地步,总归是有个缘由。你且仔细想想,究竟哪里出了差池,可还有补救之余地?
    不瞒东君,小仙近日为着出云使和泽涂君的这桩事,亦是寝食难安。然前思后想多时,这一世中命格簿中并无错漏。若论差池,恐怕也并不在此。
    呵。照你说这一世没有错,那前几世呢?本君记得最初广陵同你商议时,你说一世便可了结,前几次失败又是为何?
    哎说话之人似为此事困扰多时,此时被问,长长地叹了口气,而后如数家珍道,第一世,出云使与涂泽君乃是青梅竹马,二人按命数过完一世。出云使虽与泽涂君结了姻缘,然因缺心少肺,心念一丝未动。出云使对泽涂君,大事虽未亏,小事却处处皆是辜负,未免长此以往泽涂因怨生恨,本仙临时更改命格,令他壮年而逝,二人这一世便算了了。
    啊缺心少肺啊。
    哎。正是。蛟类原本便心智有缺,出云使心魄被夺后,更是雪上加霜呐。
    那第二世呢?
    第二世,本仙更改了二人转世的身份,亦设下种种机缘巧合,令他二人再试一回,结果却仍是重蹈覆辙。
    还是因他缺心少肺么?然本君看他这一世却似有些机灵。
    东君啊说话的人愁苦地叹了口气,那后边两世,差错便出在这里了。出云使心魄有缺却生出一点心机,这心机,是因广陵神君而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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