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酬情有情篇（GL）——沐枫轻年(43)
予治等众目瞪口呆，凉锦和情霜却是沉默着，没有言语。
看样子，这一次从天宫来的神官非是好糊弄的小鱼小虾，他的修为还在亡灵之上，来时也做了充分的准备，他身侧的金光蕴含了大道的规则，短暂的现身，不至于崩毁人界。
对桀骜不羁的亡灵略施小惩之后，神官神情漠然地一步埋入门扉之中，他要去收回天帝当初遗落于凡间的重宝。
亡灵捂着胸口，脸色灰败，压抑的血色眸子里潜藏了极深的愤怒，但他未争一时之勇，这扇门的玄机，他比那神官更加了解，所以，他依旧握有胜算。
在神官进入门扉之后，亡灵亦一步迈出，带着千机魔王和魔皇二人，消失在门内的黑暗中。
直到此时，予治三人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们的脸色极为难看，浑身上下仿佛淋了一场秋雨，异常寒凉。
他们犹豫着，要不要深入门扉之中，去尝试夺取那一丝缥缈的可能。
毕竟，不管是那位神官，还是千机的亡灵，都不是他们能抗衡的。
小锦，我们也去。
情霜牵起凉锦的手，轻声说了一句。
凉锦回头看她，有些疑惑情霜的目的，从刚才她恢复情霜的意识开始，所作所为，便都好像带着某种明确的目的性，但只要是她想要的，凉锦都不会犹豫。
在予治三人犹疑之时，凉锦上前与陈渝报备一声，随后便和情霜携手，在他们惊愕的目光中，不曾有半点犹豫，飞快没入门后。
予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开口：
吾等痴长这么些年岁，却不如小辈神勇。
颜不悔和陈渝对视，亦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无可奈何。
而后，三人也不再犹豫，一同进入了那扇浮天之门。
凉锦的意识缓缓恢复，但眼睑却极为沉重，她用力抬了抬眼，努力将眼睛睁开，模糊的视野一点一点清晰，映入她眼帘的，是漫天洋洋洒洒的飞雪与一张苍白的脸。
寒凉刺骨的气流飞旋着，夹带了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她的发端，她的肩头。
熟悉的景象，空气中充溢着浓厚的血腥之气，记忆渐渐回溯，她终于想起了这是什么地方。
凌霄绝顶。
胸口的疼痛撕扯着她的意识，她恍惚忆起，是她为救情霜掏了心。
那一刻的撕心裂肺又席卷而来，凉锦意识模糊，她甚至分不清楚，这一刻，是真正的时间回溯，还是她又做了一场漫长又绝望的梦。
但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朦胧的视线，再也看不清心爱之人的样子，最后意识混混沌沌地融入黑暗，她死在情霜身旁。
视野黑了又亮，凉锦又一次醒过来。
她看见情霜手中的灵剑刺进了她的胸膛，能清晰听见心脏破碎的声音，她目光暗沉，体虚无力，奄奄一息。
身体像是沉入了混沌之中，变得越来越疲乏困顿，黑暗挤压着她的心神，让她无法好好思考，这一切究竟是什么缘故。
第三次醒来，是在阴暗潮湿的地牢，凉玄乐将匕首送进了她的胸口，她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不明白，意识浑浑噩噩，感觉自己在追溯着久远而漫长的记忆，经历每一次生死，再一点一点，变得越发年轻。
视野暗了又亮，循环往复，第四次，第五次
不知道这是第几次醒来，凉锦发现自己回到了临封，在老槐村的家里，她不是凌云宗的弟子，也不是九幽的魔督，而是一个出身平凡人家的孩子。
她小手小脚，还未长大，生病烧红了脸，母亲在身旁照看，似乎低声耳语着什么，但她烧的迷迷糊糊，听不真切。
过了好一会儿，门边仿佛传来父母的争吵，她隐隐听见父亲疲惫的声音，说如果没有仙门的灵药，他们对这个病有心无力。
母亲不知用什么办法，硬是将治病需要的药材找来，凉锦因此捡回一条性命。
但此后不久，她病好的差不多了，已经可以勉强下地，老槐村却突然爆发魔祸，寸草不生，而她也再一次死于非命。
凉锦的意识陷入黑暗，在这一段记忆里，她忽然生出一丝明悟，想来当初便是因着母亲要为她寻药，才暴露了他们的身份，以至于凌沧海勾结无生门的魔修，酿成了老槐村那一场魔祸的惨剧。
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人生好像在飞速回退，一世又一世地朝前翻滚，不知她下一次醒来，又能见到怎样的风景？
金碧辉煌的天宫，情花摇曳生姿。
凉锦醒来，发现自己侧躺在天道宫外的玉阶前，她一抬首，便能看到宫内凌然而放的情花。
她眨了眨眼，疑惑地四下张望，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渐渐明白过来，她身在天宫，情霜也还是情花。
那此前种种，究竟是情霜的梦魇了她的心，还是她此时依旧在梦中未醒。
她迷茫地坐在玉阶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四周浓郁的天地之力和彼此纠缠的大道与天规，让她的心越来越纷乱，也越来越疲惫。
某时，她突然问道：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情花不言，清风拂过，枝叶婆娑。
凉锦坐在情花身边，抬头仰望澄澈的晴空，忽而困顿倦怠，倒伏于阶旁，迷迷糊糊地打了个盹。
她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见天帝与神秘人之间的交易，他将盛了翻天神印的盒子交给一个蒙面的黑衣人，人界大乱，魔祸横生，天翻地覆。
龙州大战，死伤惨重，翻天神印化作一道流光闯入望龙浮宫，她的意识也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拉扯着，深入森罗之地。
那时候的望龙浮宫里，除了变幻万千的森罗之地外，并无悬浮的黑塔，只有一枚黑色的锥形小印，被金色的光芒笼罩着，滴溜溜地旋转，经久不歇。
凉锦看着那一方小印，混沌的意识被小印吸引，不断靠近。
她看见小印上刻了十八个极为复杂玄奥的符印，每个符印都在不断变幻，延展，往后的岁月中，衍生为一方独立的天地。
凉锦突然浑身一震，记忆如潮，猛地将所有事情都想了起来。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天帝要将她贬下凡间，不仅仅因为她是情霜最在意的人，还因为，她那一次困倦的小盹，无意识地窥探了天帝的刻意隐藏的秘密与筹谋。
翻天神印绝对不止是一件天宫重宝，而她能洞察那小印的玄机也绝非偶然，这一切看似巧合，却都指向一个真正的缘由。
她惊醒过来，转头看向情花，只见情花有灵，模糊出一个虚影，是她魂牵梦绕的样子。
情霜精致无双的容颜，目光温润似水，深情有缱绻地凝视着凉锦，随后温柔地伸出手，轻柔地点了点她的额头。
她说：
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凉锦没来的及将心中的疑惑宣之于口，她的意识便再次陷入黑暗，等她重新醒过来，眼前的景象一变再变，最终，停留在一间她从未来过的漆黑殿宇。
殿宇当中有一座小台，台上一方黑色小印正悠悠旋转，不止不息。
翻天神印。
凉锦从未如此茫然，被动地接受一个又一个无法抗拒的选择，好像自己的一切都已经提前被安排得明明白白。而为她规划了人生，指引她来到这里的，正是她最心爱的人。
她神情愣怔地看着台前静立的女子，是与她同来于此，与情霜之间渊源颇深的魔皇爱女，九幽的公主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我猜小锦即将大受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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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六十八章三界归一
凉锦愣愣地看着不远处背对着她的身影,心绪极为复杂,那一方旋转的小印依旧无休无止地轻轻浮动,带着十八个须弥世界的繁荣兴衰,持续变迁。
她有些拿不准自己究竟是不是还在梦中，再一次看到那熟悉又陌生的背影,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看到眼前的人转过身来，用她所熟悉的,温暖又深情的目光看着她,红唇轻启,那柔软的声音仿佛来自悠远的天边：
小锦，你所讨厌的一切,今日之后,就全部都会结束了。
凉锦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她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眸子里盛满了压抑又悲伤的不解与难过。
如果说，情霜的目的是为了得到翻天神印,那此前种种,柔情蜜意,是否，都只是一场虚妄的梦？
她不愿意相信这样的假设，但凝望着那一双深邃的眼眸，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看不懂情霜。
若说,情霜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又为何要让她接触天帝的隐秘，引来那场延绵千世的恩仇。
她有太多疑惑，太多痛苦，压抑在她心间，让她心口闷痛，手脚冰凉。
她只觉耳畔嗡嗡鸣响，此后眼前之人又再说了什么，她一个字也没有听清。
待到后来，情霜走到她身前，用双手捧起她的脸颊，目光幽深地看着她，平和的视线里，是足以令人溺毙的温柔。
小锦，好好睡一觉，醒来就不会难过了。
凉锦的意识随着情霜这句话落下竟真的生出一丝困倦来，但她努力地瞪大了眼，不肯就此睡去。她执拗地看着情霜的眼睛，盯着她一开一合的红唇，挣扎着，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心里升腾起一股浓烈的不安，这不安和绝望刺激着她的心神，压过了她心中的疑惑，让她下意识地想要挽留。
她不知道情霜要做什么，又怀着怎样的目的与心情。
但她依旧是爱她的，她无法因为这一件尚未确定的缥缈的猜想就否定以往所受的一切磨难和她对情霜的感情，哪怕她曾经是她棋盘上的一粒棋子，哪怕今日，她依旧受其利用，她还是，无法就此罢手。
然而，就像她千年来从未真正改变过情霜的决意一样，这一次，她依旧没能得偿所愿。
只见情霜温柔地抚摸她的脸颊，拇指轻柔地滑过她的唇角，随后捧起她的脸，将那一个柔软又缱绻的深吻，印上凉锦的唇，唇齿相依，柔婉深情。
她在凉锦耳边轻声呢喃：
小锦，再见。
末了，凉锦意识混沌之际，她又缓缓退开，抬眸看着大殿另外几道门扉，来自三界的不同人马齐聚殿内，她悠然一笑，声音温软而自信，道：
你们来迟了。
情霜抱着意识混沌的凉锦，一点一点退到石台边，神情坚定地看着远处众人，在那神官洞察她的目的之前，便放下凉锦，回身将黑色的小印抓入手中。
小印入手，如坠千斤。
她体内至纯之力涌入翻天神印，神印表面亮起一层蒙蒙的金光，接连激活神印表层十八个符文，片刻之后，金光大放，直将整间大殿照耀得通透明亮。
来自天宫的神官和千机族的亡灵同时变了脸色，他们不分先后地全力出手，欲阻拦情霜，竟为此抛却了彼此间的敌意，无论如何，不能让情霜驱动翻天神印！
呼啸的掌风化作可怕的风暴，冲向大殿中央笔直战立的纤弱身影，但他们掌风临近，情霜身侧却绽放出极致的华光，化作几道绚丽的光圈，锁定在众人身上。
神官速度最快，距离情霜最近，眼看他的手掌即将触碰到情霜，却蓦地被光圈封锁了行动，他感觉到光圈内传来一股无法抗衡的规则之力，这种力量甚至超越了天界的法则，是真正的天道之力。
他的瞳孔骤然一缩，但见自己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解，化作浮动的烟尘，又在另外一片天地中重新凝聚。
不止是神官，还有他身后的千机亡灵，以及后来赶至的予治、颜不悔和陈渝，都在光圈的力量下，极快消失，随着天道规则的变动，回到初时他们应该存在的地方。
凉锦的意识未完全消弭，她看见情霜的身躯开始飞快消散，她的消散与予治等人不同，是随着力量悉数涌入翻天神印，真正消失。
凉锦的喉咙好似有一把炽烈的火在熊熊燃烧，烧得她浑身上下鲜血淋漓，她挣扎着，但哪怕她用尽了全身力气，也依旧无法发出半点声音。
她看得出来，情霜在献祭，燃烧生命和力量，激发翻天神印真正的神威。等这场变革真正结束，情霜的灵识能残留多少？力量又还剩几分？
想到此处，她忽然无奈又可悲地露出自嘲的笑，到了这个时候，她依旧，是担心情霜的。
她没有悲恸欲绝，眼眸里却沉淀了厚重的悲伤，她在心里嘶吼，想大声叩问情霜，她究竟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从千世以前，就处心积虑，布下如此大局。
是为了翻天神印，或者别的什么理由？
凉锦忽然发现，她从来没有好好了解过情霜，她根本不知道情霜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她有怎样的愿望。
她始终温婉，在她面前，一直是最美的模样。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情霜与她一样，她们两情相悦，便岁月静好。
然而眼前的事实却告诉她，不是这样的。
情霜温柔的眼眸依旧是从前的样子，却暗藏了一抹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想知道情霜真正的想法，又到底，是如何看她？
她像一个傻子陪着她经历无数的轮回，最终却只落得这样的结局，她不甘心。
但她无论如何都无法生出憎恶的情绪，眼泪一下子涌出眼眶，她有好多话想说，有好多疑惑未来得及弄清楚。
可她没有时间了。
空间法则开始剧烈变幻，望龙浮宫摇摇欲坠，当金光从天而降，笼罩在凉锦身上，将她最后的呼唤与挣扎，尽数遮挡，庞大的望龙浮宫也终于坠落于森罗之地上。
剧烈的震颤在大地上斩开龟裂的伤痕，土石纷飞，森罗之地以极快的速度损毁，人界所有生灵，山川河海，都在整合，改变。
重伤蛰伏的君染自龙皇玉玺的空间中抬了抬头，望着人界飞速变动的一切，凝重地皱起眉头。
她想起龙筠还留在忘机塔，她不能让她一个人经历这场天灾，哪怕她自己此刻出去，也极有可能灰飞烟灭。
穆彤行于窗前，放眼望去，整个天地都沉浸在无法言语的可怕风暴中，好像下一刻，这个世界就将毁灭，此时的每一个呼吸，都紧迫而压抑。
今日，不知会不会有黎明。
远在中州海岸的一心盘膝于礁石之上，望着海面上无尽的喧嚣，她的双眼仿佛透过层层虚空，见到了龙州上疮痍的景象。
暂居紫霄宫的凌苍穹神情肃穆，感受着世界的喧嚣，心里却升起一股明悟，终焉，是否也是一种道。
在剧烈的变迁过程中，神界内的天地灵力被强行抽离，渡入人界，人界的天地灵气一下子充裕起来，规则之力不断强化，人界的壁垒不再孱弱，化神大圆满再也不再是人界的修为上限。
翻天神印，乃天帝偶然所得，不受天规所缚，不在三界之中。
它真正的力量，就是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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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样子，这一次从天宫来的神官非是好糊弄的小鱼小虾，他的修为还在亡灵之上，来时也做了充分的准备，他身侧的金光蕴含了大道的规则，短暂的现身，不至于崩毁人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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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霜牵起凉锦的手，轻声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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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三人也不再犹豫，一同进入了那扇浮天之门。
凉锦的意识缓缓恢复，但眼睑却极为沉重，她用力抬了抬眼，努力将眼睛睁开，模糊的视野一点一点清晰，映入她眼帘的，是漫天洋洋洒洒的飞雪与一张苍白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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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的疼痛撕扯着她的意识，她恍惚忆起，是她为救情霜掏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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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朦胧的视线，再也看不清心爱之人的样子，最后意识混混沌沌地融入黑暗，她死在情霜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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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好一会儿，门边仿佛传来父母的争吵，她隐隐听见父亲疲惫的声音，说如果没有仙门的灵药，他们对这个病有心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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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后不久，她病好的差不多了，已经可以勉强下地，老槐村却突然爆发魔祸，寸草不生，而她也再一次死于非命。
凉锦的意识陷入黑暗，在这一段记忆里，她忽然生出一丝明悟，想来当初便是因着母亲要为她寻药，才暴露了他们的身份，以至于凌沧海勾结无生门的魔修，酿成了老槐村那一场魔祸的惨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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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锦醒来，发现自己侧躺在天道宫外的玉阶前，她一抬首，便能看到宫内凌然而放的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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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惊醒过来，转头看向情花，只见情花有灵，模糊出一个虚影，是她魂牵梦绕的样子。
情霜精致无双的容颜，目光温润似水，深情有缱绻地凝视着凉锦，随后温柔地伸出手，轻柔地点了点她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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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些拿不准自己究竟是不是还在梦中，再一次看到那熟悉又陌生的背影,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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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情霜的目的是为了得到翻天神印,那此前种种,柔情蜜意,是否，都只是一场虚妄的梦？
她不愿意相信这样的假设，但凝望着那一双深邃的眼眸，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看不懂情霜。
若说,情霜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又为何要让她接触天帝的隐秘，引来那场延绵千世的恩仇。
她有太多疑惑，太多痛苦，压抑在她心间，让她心口闷痛，手脚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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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后来，情霜走到她身前，用双手捧起她的脸颊，目光幽深地看着她，平和的视线里，是足以令人溺毙的温柔。
小锦，好好睡一觉，醒来就不会难过了。
凉锦的意识随着情霜这句话落下竟真的生出一丝困倦来，但她努力地瞪大了眼，不肯就此睡去。她执拗地看着情霜的眼睛，盯着她一开一合的红唇，挣扎着，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心里升腾起一股浓烈的不安，这不安和绝望刺激着她的心神，压过了她心中的疑惑，让她下意识地想要挽留。
她不知道情霜要做什么，又怀着怎样的目的与心情。
但她依旧是爱她的，她无法因为这一件尚未确定的缥缈的猜想就否定以往所受的一切磨难和她对情霜的感情，哪怕她曾经是她棋盘上的一粒棋子，哪怕今日，她依旧受其利用，她还是，无法就此罢手。
然而，就像她千年来从未真正改变过情霜的决意一样，这一次，她依旧没能得偿所愿。
只见情霜温柔地抚摸她的脸颊，拇指轻柔地滑过她的唇角，随后捧起她的脸，将那一个柔软又缱绻的深吻，印上凉锦的唇，唇齿相依，柔婉深情。
她在凉锦耳边轻声呢喃：
小锦，再见。
末了，凉锦意识混沌之际，她又缓缓退开，抬眸看着大殿另外几道门扉，来自三界的不同人马齐聚殿内，她悠然一笑，声音温软而自信，道：
你们来迟了。
情霜抱着意识混沌的凉锦，一点一点退到石台边，神情坚定地看着远处众人，在那神官洞察她的目的之前，便放下凉锦，回身将黑色的小印抓入手中。
小印入手，如坠千斤。
她体内至纯之力涌入翻天神印，神印表面亮起一层蒙蒙的金光，接连激活神印表层十八个符文，片刻之后，金光大放，直将整间大殿照耀得通透明亮。
来自天宫的神官和千机族的亡灵同时变了脸色，他们不分先后地全力出手，欲阻拦情霜，竟为此抛却了彼此间的敌意，无论如何，不能让情霜驱动翻天神印！
呼啸的掌风化作可怕的风暴，冲向大殿中央笔直战立的纤弱身影，但他们掌风临近，情霜身侧却绽放出极致的华光，化作几道绚丽的光圈，锁定在众人身上。
神官速度最快，距离情霜最近，眼看他的手掌即将触碰到情霜，却蓦地被光圈封锁了行动，他感觉到光圈内传来一股无法抗衡的规则之力，这种力量甚至超越了天界的法则，是真正的天道之力。
他的瞳孔骤然一缩，但见自己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解，化作浮动的烟尘，又在另外一片天地中重新凝聚。
不止是神官，还有他身后的千机亡灵，以及后来赶至的予治、颜不悔和陈渝，都在光圈的力量下，极快消失，随着天道规则的变动，回到初时他们应该存在的地方。
凉锦的意识未完全消弭，她看见情霜的身躯开始飞快消散，她的消散与予治等人不同，是随着力量悉数涌入翻天神印，真正消失。
凉锦的喉咙好似有一把炽烈的火在熊熊燃烧，烧得她浑身上下鲜血淋漓，她挣扎着，但哪怕她用尽了全身力气，也依旧无法发出半点声音。
她看得出来，情霜在献祭，燃烧生命和力量，激发翻天神印真正的神威。等这场变革真正结束，情霜的灵识能残留多少？力量又还剩几分？
想到此处，她忽然无奈又可悲地露出自嘲的笑，到了这个时候，她依旧，是担心情霜的。
她没有悲恸欲绝，眼眸里却沉淀了厚重的悲伤，她在心里嘶吼，想大声叩问情霜，她究竟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从千世以前，就处心积虑，布下如此大局。
是为了翻天神印，或者别的什么理由？
凉锦忽然发现，她从来没有好好了解过情霜，她根本不知道情霜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她有怎样的愿望。
她始终温婉，在她面前，一直是最美的模样。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情霜与她一样，她们两情相悦，便岁月静好。
然而眼前的事实却告诉她，不是这样的。
情霜温柔的眼眸依旧是从前的样子，却暗藏了一抹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想知道情霜真正的想法，又到底，是如何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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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无论如何都无法生出憎恶的情绪，眼泪一下子涌出眼眶，她有好多话想说，有好多疑惑未来得及弄清楚。
可她没有时间了。
空间法则开始剧烈变幻，望龙浮宫摇摇欲坠，当金光从天而降，笼罩在凉锦身上，将她最后的呼唤与挣扎，尽数遮挡，庞大的望龙浮宫也终于坠落于森罗之地上。
剧烈的震颤在大地上斩开龟裂的伤痕，土石纷飞，森罗之地以极快的速度损毁，人界所有生灵，山川河海，都在整合，改变。
重伤蛰伏的君染自龙皇玉玺的空间中抬了抬头，望着人界飞速变动的一切，凝重地皱起眉头。
她想起龙筠还留在忘机塔，她不能让她一个人经历这场天灾，哪怕她自己此刻出去，也极有可能灰飞烟灭。
穆彤行于窗前，放眼望去，整个天地都沉浸在无法言语的可怕风暴中，好像下一刻，这个世界就将毁灭，此时的每一个呼吸，都紧迫而压抑。
今日，不知会不会有黎明。
远在中州海岸的一心盘膝于礁石之上，望着海面上无尽的喧嚣，她的双眼仿佛透过层层虚空，见到了龙州上疮痍的景象。
暂居紫霄宫的凌苍穹神情肃穆，感受着世界的喧嚣，心里却升起一股明悟，终焉，是否也是一种道。
在剧烈的变迁过程中，神界内的天地灵力被强行抽离，渡入人界，人界的天地灵气一下子充裕起来，规则之力不断强化，人界的壁垒不再孱弱，化神大圆满再也不再是人界的修为上限。
翻天神印，乃天帝偶然所得，不受天规所缚，不在三界之中。
它真正的力量，就是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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