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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璧——照破山河(23)

    他又躺了回去,脸压在元簪笔的头发上,不让他抽走。
    我们这位陛下啊,他不知是讽刺还是感叹地说:可是很喜欢训狗。
    乔郁半张脸露在外面,压在黑发上,愈发显得皮肤白皙细腻,他眼中似有落寞,又好像只是一团雾气。
    元簪笔踌躇一会,道:乔相不必如此妄自菲薄。
    乔郁都被他气笑了,道:本相说本相自己是狗了吗?
    他拿脸蹭了蹭头发,有几分困倦地说:你为何现在来了,本相才睡下没多久。
    元簪笔似乎在看他。
    乔郁半睁开眼睛。
    元簪笔果然在看他。
    乔郁伸手往他脖子上一揽,元簪笔一震,想往后退又忘了自己的头发,被扯一下才知道停住,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元璧。乔郁开口道。
    元簪笔用一种见了鬼的表情看着乔郁。
    乔郁声音低柔懒散,叫元簪笔的语调与撒娇无异。
    元璧,乔郁声音黏甜,让元簪笔忍不住想起少年时逛夜市吃的糖,他只吃了一口,因为太甜了,乔郁手臂虚虚地揽住元簪笔的脖子,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元簪笔忍着眨眼睛的冲动,没有。
    多亏了乔郁,不然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撒谎时喜欢眨眼。
    真的没有吗?
    乔郁房中烛光很暗,他大半张脸都在光中,难得少了几分锐气,看起来柔和而美丽,脖子却在阴影中,喉结在影影绰绰里上下滚动。
    元簪笔想偏头又做不到。
    他和乔郁认识十几年,最亲近时确实睡过一张床,俩人抱着琉璃灯躲在被子下偷偷看不入流的话本小说,他不能熬夜,每次都是看到一半就歪到被子里睡着,乔郁一边推他一边打哈欠继续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睡过去了,醒来发现自己枕在对方胳膊上或者肚子上,头发缠在一块,有时恨不得拿剪刀分开,纵然如此,也无半点暧昧。
    元簪笔好像第一次认识乔郁,秉承着非礼勿视的原则垂下眼帘,不去看他。
    没有。
    乔郁抬手,去玩元簪笔的发冠,元大人现在撒谎不眨眼睛了,改转头了是吗?
    元簪笔摇头,吃痛地皱眉,没有。
    元簪笔的反应生动而鲜活,好像乔郁欺负他一样。
    乔郁忍不住笑了起来,手指一弹他的发冠,两者相撞,发出响声。
    本相知道你的打算,他幽幽叹息,元簪笔你不会说谎,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一点变化都没有。
    元簪笔是有变化的,如果是当年,或许他就承认自己撒谎了。
    但眼下,元簪笔只十分茫然地问:乔相何意,恕我不解。
    因为你骗了本相,你心中有愧。所以你愿意容忍本相今日的所作所为。元簪笔,很多人都骗过本相。乔郁几乎贴上了他的颈窝,温暖的气息落在他的脖子,乔郁只有呼吸时才更像是人,他蛊惑一般地说,仿佛在等待元簪笔的承认。先前本相说,谁都能骗本相,但是你不行,本相不是与你说笑,只有你不能骗本相。他语带笑意,眼中偏偏又毫无笑意。
    因为当年亲手将他从深渊中拉出来的,是元簪笔。
    他无法忍受也不能忍受,元簪笔骗他。
    元簪笔被他灼灼的目光看着,道:我会说实话。
    他能保证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但是他不能保证自己什么都说。
    乔郁随手拉下帐子。
    前朝有一绝世美人,仙逝后,皇帝日夜思念,以白玉雕琢美人,与人同高,栩栩如生,望之若神明,皇帝将白玉美人放在帐中,日夜欣赏,恍若斯人仍在。
    乔郁侧躺在床上,烛火给他面容镀上了层极柔和的光,他平日看起来白得毫无血色,此时却有几分暖意融融。
    画面黑白分明。
    不辨是人,亦是白玉。
    元簪笔太容忍他了,容忍得乔郁一定认为他问心有愧。
    元簪笔虽然欠了他人情,但这些人情不足以让元簪笔做到今天这样。
    好像无论他再怎么过分,元簪笔都不会反抗。
    好像就算他真的做的太过头了,元簪笔也只会用那双黝黑清亮的眼睛看着他,什么都不说。
    白玉雕像在暖光中开口道:本相在想,本相是不是应该利用你的愧疚做点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可能日万?
    我自己也不确定。
    第30章
    元簪笔毫不躲避的目光好像在诱惑他做点什么。
    乔郁笑,笑元簪笔居然毫不防备。
    元璧,他低声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回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元簪笔镇定自若地说:是陛下让我回来的。
    乔郁挑起他的头发, 你在骗我。
    我回来时恰与乔相一路,乔相应该明白我回来之凶险,元簪笔道:若能不回来,我一定不会回来。
    乔郁凝视那双眼睛。
    他知道元簪笔一定没和他说实话,或者隐瞒了什么。
    他大感无趣,摆着手道:快滚,本相现在不愿意见你。
    元簪笔一动不动。
    乔郁翻身,背对着元簪笔,有些不耐烦道:你为何还不走?
    元簪笔拽了下自己的头发,没有拽动。
    他又拽了下,还是能没拽动。
    元簪笔无奈道:乔相,我的头发。
    乔郁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好像根本没听见,自顾自地说:元大人要是真的十分喜欢本相这,本相可以大发慈悲为元大人腾出一块地方。元簪笔被他压着头发,脖子僵在那里十分不舒服,他无可奈何,只好躺在乔郁让出来的地方。
    乔郁转过来,宛如起雾了的水泽一般的眼睛戏谑地望着元簪笔,本相竟不知道,你对本相恋慕到了此种境地,原来你晚上来,东拉西扯就为了睡在本相身边?
    元簪笔叹气,乔相。
    乔郁拍了拍元簪笔的脸,道:你喜欢本相,本相知道。
    乔相,我
    乔郁感叹着说:如本相这般美貌,天下有几人见之不为之倾心,你喜欢本相乃是人之常情,本相明白。他手指顺手从元簪笔的脸上划到他的眼睛上,元簪笔睫毛微微颤动,刮得他指尖很痒。
    乔相
    你不喜欢本相吗?乔郁问。
    元簪笔知道他要是继续说下去就会和乔郁陷入你喜欢我吗?你不可能不喜欢我这些没有意义的问答之中,他道:是,我喜欢乔相。
    乔郁一呆。
    元簪笔顺手拽过被子给乔郁盖上。
    我倾慕乔相已久,乔相快睡吧。他闭上眼睛,十分自然。
    乔郁缓缓地眨了眨眼,若是元簪笔睁开眼会发现乔郁眼中的茫然举世罕见,更给他的面容平添几分易折与天真的漂亮。
    乔郁回过神来,你在调戏我?
    元簪笔不做声了,呼吸平稳。
    乔郁心道他就是在调戏我。
    他为什么调戏我?
    乔郁推了推元簪笔,元簪笔根本不理他,你当真是看本相貌美,现在又无依无靠,你想趁虚而入。乔郁断言道。
    元簪笔面上浮现出无奈。
    乔郁想了想半天,最后确认了:他果然喜欢我。
    房中烛光幽暗,帘子落下只一方天地,仿佛世事都与之无干。
    可惜绝无可能。
    皇帝将密奏狠狠摔在桌面上,桌上的东西被震得叮当作响。
    他起身就走,夏公公不敢说话,拿起披风跟了上去。
    晚风凉意阵阵,皇帝不语,径直走出大殿。
    待走下玉阶,皇帝方抬头向上看。
    纵然月光柔和,宫殿巍峨,望之仍森森威严。
    皇帝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道:你说,若是元簪缨在这会如何?
    夏公公抱着披风,哪里敢接这句话。
    会如何?
    或许于事无补,但他总有一个说话的人,元簪缨对他真心实意,皇帝是知道的。
    他闭上眼睛。
    他记得谢居谨的说了什么,他说陛下大谬,满朝上下谁不是对陛下忠心耿耿,难道只元簪缨一人可用?况且今日局面,又怎么不是元簪缨一手早就,他野心勃勃,却陷君王于不义之地,如此为臣,不如杀之!
    若是元簪缨还在,大概会先温言安慰他一番,再做打算吧。
    皇帝站在月光中,鬓角白发十分清晰。
    他沉声道:传谢相、陈相、还有他一顿,猛地乔郁被免官在家,听淮王的意思,他倒也不后悔,淮王,还有太子,三皇子来。
    夏公公道:是。
    御书房一夜灯火通明,直到东方渐明,来者才散去。
    还未上朝,一个消息就已传开了:青州水患,有叛军趁乱袭扰,连攻青州五城,青州守被杀,皇帝命乔郁为正使,前往青州处理事务,元簪笔为副,有协理军事平定叛军之权,即日上任。
    两人先后接到了圣旨。
    元簪笔面无表情,喜怒不为人知。
    据说乔郁听见这个消息当时就砸了一套茶具。
    太子道:乔相此举,未免太不体面了。
    陈相却道:老臣要是乔相,也维持不了这个体面。他一笑,青州眼下危机重重,去了说不定就埋在那了。方家嫡系一脉又都在青州主城邵陵,历来中州官员外调处理事务,都要本地豪族帮忙,就算视若无睹,也不会出手阻拦,以乔郁和方氏的关系,太子觉得方鹤池是会鼎力相助呢?还是对他诸多阻挠?更何况,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乔郁是正使,元簪笔是副使,军队却在元簪笔手中,乔郁岂不是受制于人?这件事他做好了,皇帝只会嘉奖他们两个,做不好,就是他正使一人的责任。
    太子道:是本宫想差了。他思索片刻,舅舅,您觉得乔相会如何做?
    最好的法子就是告诉陛下他去不了,称病就是了。陈相道:但现在青州的事情不能再拖,陛下不会应允的。现在摆在他眼前的只有把军队收拢在手中一条路,对元簪笔,或威逼,或利诱,再或者,干脆借青州的乱局杀了他,大权独揽,比现在好上太多,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元簪笔要不是个傻子,大概也是这样想的。
    关于乔郁态度的猜测足够出一部书了,他本人要是知道恐怕会嗤之以鼻,元簪笔更是觉得莫名其妙,因为乔郁明明是因为皇帝先让他歇了一个月,结果连一日都没到而生气的。
    不管如何流言纷纷,两位看起来势同水火的大人还是一同出城,朝青州出发了。
    元簪笔坐得笔直,乔郁则躺在马车上,连头发都没有束起来。
    乔郁睡得好好的,突然管家跑进来说夏公公来了。
    他披着外袍过去,他太困,听了半天才知道皇帝给他送到青州去了。
    乔郁喃喃自语道:元大人,你觉得谋反有前途吗?
    元簪笔乍听见这大逆不道的话,十分平静,没有。
    乔郁一把抓住元簪笔的手,目光无神地说:元大人,你手中有军队,不如我们谋反吧。事成之后,你我划江而治。
    元簪笔把他的手抽出来,道:乔相,做皇帝更睡不好觉。
    乔郁昏昏沉沉地说:无事,本相做个昏君。他幽幽叹息,也是。况且你手里的算什么军队,调用青州军?青州有没有军队,还有多少军队,训练如何,甲胄装备如何,粮草储备如何,我等一概不知。他越说越气,皇帝为何不干脆给咱们烧点兵马过来呢?
    元簪笔:
    他此时才感受到青州一行当真凶险,乔郁居然连他俩的身后事都想好了。
    元簪笔怕他气坏了身体,想了想半天说出一句:既来之则安之。
    乔郁怒道:安之什么安之?每次这种破事都找本相,皇帝为什么不找世他一顿,猛地想起了元簪笔也是个世家子弟。
    他深吸一口气,心情稍霁。
    皇帝总把对元簪缨的怀念拿到明面上说,好像元簪笔的一切都是因为皇帝思念他哥。
    你看,元簪缨怎么都算是为国事死的,皇帝对他爱护有加的弟弟手下留情了吗?
    乔郁随手捞起一册文书,冷哼一声。
    元簪笔不知道他想什么,只见他安静不少,就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乔郁原本躺在枕头上,后来不知道发什么疯,干脆枕在他膝盖上。
    元簪笔一僵,但能让乔郁闭嘴就是好事,于是干脆当没看见。
    他和乔郁原本是一人一辆马车,乔相刚出城不久便上了他的车,和他扯了几个时辰有的没的。
    乔郁顺着他的小腹往上看,元簪笔正低头写着什么,全然忽视了自己腿上的活人。
    乔郁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元簪笔手一抖,墨汁洒在了他刚写好的奏折上。
    乔相。
    元簪笔的腰细却不软,小腹紧实。
    乔郁贴着他的衣服道:元大人要不要和本相聊聊青州之事?
    元簪笔道:你先起来。
    乔郁非但不起来,反而变本加厉地蹭了蹭,这下他眼睁睁地看着元簪笔的耳朵开始红了。
    乔郁伸出一只手,想去摸元簪笔的耳朵。
    元簪笔往后一退。
    乔郁感受到一种微妙的快乐,道:呦呵,怎么像个小姑娘一样?你等下是不是就要和本相说,请你自重啊。
    元簪笔深吸一口气,没有。
    那你要做什么?乔郁从下往上看,叫人?
    元簪笔也不低头,干脆不和乔郁说话。
    乔郁能感受到他小腹起起伏伏,似乎在极力忍耐不把他掀翻。
    乔郁开怀了些,道:青州远离中州,世家与宛州、宁州还有中州先比不多,但是根基深厚,方氏更是寿比我朝的百年世族。青州风气古朴,比别处更以世家为尊。此地多暴雨,裘河常泛,这次水患也是裘河河堤被冲垮,年年修,年年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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