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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刃——倦舟(32)

    实际上纪燎更想知道,究竟是经历过什么事儿能让他变成这样可又有些害怕知道。
    小超市距离纪燎家不到五分钟车程,将车驶进地下车库停好后,他快速绕到副驾,非得盯着这人乖乖进屋不可。
    唔晏存挪动着下了车,抬步往屋门方向行去,稍微斟酌了一下言语,如果我不用这种极端方式进行脱敏,估计会很难像正常人一样阿嚏!
    纪燎呼吸一顿,暂时中止了这个话题,先行从兜里掏出钥匙将门打开,找到遥控器打开暖气。
    他自衣柜里取出一套长袖睡衣递给晏存,让他先去换衣服洗澡,回客厅刚打算给晏存冲杯感冒药,想起人喝了不少酒,不高兴啧了一声,把药给倒了。
    如今想来,方才晏队长那持续性迷惑行为也有了个解释他怕自己被黎文欣的话影响情绪,怕自己会失控,因此借助外力刺激,以确认自己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能够控制自身。
    纪燎靠走廊边上等了一会儿,迅速从身后变出个电子体温计,往刚洗好澡的晏队长额头上一滴37度6。
    纪燎不太高兴道,你看看你。
    实际上晏存看起来确实非常正常,全程理智在线,对自身状态了如指掌,醉了就是醉了,也不进行自我欺骗如若不是让纪燎撞见那让人无法理解的脱敏行为,或许他始终不清楚究竟哪儿出了差错,也不会发现晏存其实一直用极端方式压抑自身情感,以让自己变得强大。
    ?晏存反应已经有些迟钝了,啊?我刚洗完热水体温会升高的吧
    纪燎好半天才拉长音调哦一声,示意晏存把脏衣服放那儿就行,打发他回屋睡觉。
    半小时过去,将他俩制服依次晾好后,纪燎又重新跑他屋里,再次用电子体温计在晏存额头上一滴37度7。
    晏存:
    纪燎评价他一个字:作。
    我晏队长忍无可忍啪一声把灯给拍灭,将被子往脑袋上一蒙,丢下句,我睡了!晚安!
    纪燎伸手扯了扯他被子,说留个缝呼吸,之后又补了句晚安。
    被子里那人呼吸不经意顿了顿,立马往外探出双眼睛,发觉纪燎竟然随手拉过张椅子在他床前稳稳当当坐了下来。
    他眸子不经意亮了亮:你嗯你坐这儿干嘛?
    纪燎抬手指了指窗外,说:雨下这么猛,怕你瘾上来偷偷跑出去。
    ?晏存问,我傻吗?
    嗯纪燎说,按你刚刚车上那说法,想必傻不止一次了吧?
    晏存:
    纪燎打了个哈欠,将屏幕解锁,开始看起了手机,轻声道:睡吧,等你睡着我就回去,赶紧睡。
    晏存轻咬下唇,似是在打些什么小算盘,犹豫片晌,迷迷糊糊往旁边挪了挪,那什么嗯看你也怪困的给你挪个位行吧
    他抬手揪住对方衣角,明示说:嗯要么一起睡,别光看着人睡,怪吓人的对吧?
    纪燎没忘记这人打雷睡觉方圆几米得有人,忍不住有点想笑,说了句:不对。
    晏存松开纪燎衣角,稍用力捉住对方手腕往床上一拉,声若细丝道:哎呀困死我了!我真撑不住了!要是我卷被子你直接抢过去就行对!
    他话音落下,钻进被子里丢下句:晚安。
    纪燎忍不住噗嗤笑了好一会儿,突然想起方才车上没问完的话题,犹豫几秒,试探道:嗯先回答我几个问题,行吗?
    晏存:Zzzz
    纪燎也没打算今晚就刨根问底,只是告诉他自己想知道这件事儿,顺着对方轻微的力道上了床,说:等你想说了再说?嗯?
    晏存闻言细想了好一会儿,也不是不行,答了句好,将被子往旁边那儿分了一半。
    纪燎说:晚安,晏存。
    被子稍微有点短,他俩也懒得到隔壁再拿一条,于是决定靠近些凑合凑合。
    晚安,稍微适应了一些黑暗,晏存模模糊糊看清对方轮廓,闭上眼又说一句,好梦,纪燎。
    纪燎轻轻嗯了一声,睁眼望向天花板,似是在想些什么。
    直至听见身侧那人呼吸逐渐平缓,他这才缓缓闭上了眼,脑子里却一直在想着别的什么。
    他想:可能是有点不对劲了。
    纪燎翻身盯了那人一会儿,心想:嗯,算了。
    他俩老老实实各占这么一方地儿,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实际上进入梦乡也没费多大劲儿。
    刚开始的确是这样。
    待窗外雨势逐渐加大,雷声轰鸣,纪燎睁了睁眼,发觉自己手臂皮肤似是触上了个持续发热体。
    不一会儿后,那个发热体已经跟八爪鱼似的,将他四肢给紧紧缠绕起来。
    纪燎迅速抬手将床侧小夜灯打开,低眸望去原先乖乖平躺在身侧的晏存正抱着他手臂蹭来蹭去,似是睡得不太/安稳。
    纪燎回过神来,往他俩额头上分别探了探,体温倒比睡前要低一些。
    他发觉晏存眼睫不停颤动,有些发红的唇开开合合,似是正深陷梦境当中,想张口喊出什么人的名字。
    纪燎挪动了一下位置,将手臂从对方禁锢中抽出,往前凑近一分,发觉他似是在喊爸爸妈妈,却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好半天后,他只是嘶哑着发出一声轻轻的啊,像是连睡梦中都在压抑什么。
    第43章 草芥二十五 他没有找到,再也不找不到了。
    纪燎眸子一颤, 呼吸不自觉紊乱几分他想起先前晏存说自己亲生父母火灾去世的事儿。
    他心念一动,伸手将对方轻轻揽在怀里,安慰似的替人顺了顺背, 好半天才气音说了句:别怕。
    怀里那人也不知梦到了哪里, 眉头皱起,似是在强行压抑自己不发出声响。
    纪燎手摸索着往上移了一些, 将对方脑袋往自己怀里一带,似是想到些什么,不太高兴轻咬了一下他发烫的耳尖。
    嗯
    晏队长不自觉闷哼一声,鼻尖微耸,乖乖巧巧倚在纪燎怀里没动。
    于是纪燎指尖触上对方柔软的发梢, 刻意凑到晏存耳边,轻声吐出一句:干嘛呢。
    他将自己稍凉一些的手背贴上对方脸颊,眨了眨眼, 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到底干嘛要这样啊?干嘛要压抑自己啊, 晏存?干嘛睡个觉还非得这么绷着自己啊?稍微失控一会儿
    窗外闪了道白光,他抬手迅速将怀里人耳朵捂住,雷声响完才给放开。
    别怕, 见对方身形不经意颤了颤,纪燎轻声安抚一句, 说,别怕,打雷有什么好怕的嗯这不有我在吗?
    他使坏似的凑到晏存耳边,像是非得将人吵醒不可,接上方才的话:嗯稍微失控一会儿不好吗?稍微放肆一点也是可以的。想说什么都大大方方开口说, 想哭给你借个肩膀,想干什么都可以, 稍微活得放肆一点好不好?
    他直勾勾盯了会儿晏存由于低烧发红的唇,呼吸一顿,最终只是抬手在人脸颊上用力掐了掐,拇指轻蹭一下对方嘴角,又问:好不好?
    怀里这人呼吸不经意平缓了一些。
    他伸手轻轻捉住晏存脖颈捏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有些不太对劲,稍微往后挪了一点距离,问:醒不醒。
    怀里那人被捏半天脸没反应,这会儿倒是发觉纪燎皮肤凉凉的有点舒服,不自觉往他身上缠得更紧了一些,撒娇似的脸贴脸蹭了蹭,跟说梦话似的,你身上好凉
    纪燎整个人没敢动,调整呼吸频率,盯了他好一会儿,哑声提醒一句:凉?再蹭该热了。
    Zzzz
    放开我,他稍微挣了挣,给你贴个退烧贴。
    Zzzzzz晏队长不搭理人。
    纪燎无奈叹了口气,往前同他额头贴上,感受了下他的体温,拍拍他的背:听见我说的话没?别装睡,听进去了就回个话。
    晏存将眼睛眯开一条缝,朦胧着望了他一眼,实际上早让人这来来回回掐脸说话给折腾醒了,嗯就听见最后一句,没头没尾的,回啥啊
    哪句?纪燎挑了挑眉,轻咳一声准备复盘,我说
    停停停好吧!他忙开口打断纪燎,总觉得清醒了听这个有些让人脸热,挪动着稍微离人远了些,嗯总得给我点时间组织一下措辞吧
    纪燎盯了他一会儿,好半天应了个哦,起身将小夜灯稍微调亮一些,丢了句你先组着后便下了床。
    他用电子体温计在晏队长额头上滴了一下,随即下了楼。
    不过五分钟后,他端杯感冒冲剂重新回屋,居高临下说了句:喝了。
    晏存这会儿倒也不作,主要鼻子堵得有点儿难受,明早八点还得上班,于是他乖乖捧过杯子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差点给呛了一下。
    嗯他将杯子还给纪燎,抬眸触对方视线,犹犹豫豫好一会儿,我
    睡吗?纪燎打断他,将杯子放一边,抬手指了指墙上的挂钟,才四点半,还能再睡会儿。
    晏存闻言眨了眨眼,明白对方用意,却也还是下定决心说了句,不睡了,你先关灯吧。
    纪燎应了声好,依言关灯,掀开被子上床躺了下来。
    这会儿看不见脸,两人都稍微少了些心理负担,各自挪动着靠近对方一些,将一床被子盖出利用率最大化。
    待呼吸声平稳交织在一起后,晏存清清嗓子,这才郑重其事开了口:其实我记不太清小时候的事儿,只是脑子里时不时闪过一些片段,自从有记忆以来就怕这个嗯怕打雷下雨,也害怕听见大的声响。
    稍微适应一会儿黑暗,他眨了眨眼,往里翻了个身,接着说:我记得小时候每回打雷下雨,我反应好像都有些过分夸张,然后我妈妈每回也都抖着身子紧紧抱住我,跟我说别怕,唔就像你刚刚那样。
    纪燎不语一会儿,问:我抖了?
    晏存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整个人放松下来,笑道:没,你没抖。
    他轻咳一声,问:嗯上回我跟你说,我五岁的时候父母火灾去世,那时候我刚巧在托儿所还记得吧?
    纪燎嗯了一声。
    嗯当时我在托儿所门口等人接我,他声音有些发哑,顿了十来秒,一口气把话说完,当时外边下好大雨,雷声轰隆轰隆响个不停,我一个人站门口等,一直等,一直等,可是谁也没有等来。我很慌,我跟托儿所老师说想回家,一直跟她们说话,说了很多话可是没人理我。
    纪燎不语听着,没由来想起先前他所说的自闭。
    我跟她们说想借把伞,想去找爸爸妈妈,但没人理我,他不自觉往前凑了一分,低声道,当时估计是有些心慌,直觉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嗯那会儿我好像已经知道自己直觉准得有些可怕,心里没底,所以冒着雨就往外冲,凭借记忆里家的方向一直往前冲
    他听见前方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话音顿住,发觉似乎有一只手探上了自己的额头,随即往下探抓住了自己有些发凉的指尖,轻轻揉了几下。
    嗯,他听见纪燎轻声说了句,你继续。
    虽说感觉好像有哪儿不太对劲,但他整个人正完全沉浸回忆里头,一时也没分神注意这些不对劲。
    嗯说是说凭借记忆,实际上逮着哪条路都往里窜,现在想起来没跑丢可真是太幸运了他说,可我当时居然真找对了方向,回到那个家所在的别墅区附近,找到了当时的家,看见暴雨侵袭下被堵在屋子里的大火和浓烟。
    纪燎闻言一怔。
    我不够高,离近一些就看不清里边发生了什么,所以我找来一些东西垫在脚下,晏存呼吸平稳,语气毫无波澜叙述道,当时我好像也不怕烫,居然直接伸手伏在窗前往里看我看见倒在地上几乎烧成炭人的父亲,以及在火里打滚挣扎嘶吼的母亲,之后的事情我记不清了,估计是吸入过量黑烟昏迷过去了。
    纪燎指尖不自觉用了些力,呼吸顿住,眼眶莫名酸涩起来。
    啊晏存很快反应过来,安抚似的轻笑一声,说,别担心,这回我真没在克制压抑什么。
    脱敏的第一步,正视自己过往经受过的痛苦及伤疤嗯我努力了二十多年,我想我大概是已经脱敏成功了,已经没问题了,不用担心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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