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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川渐暖(GL)——秦淮洲(51)

    郁欣的审美是正常的,却仍旧难以理解郁澈为什么会选择跟这个人在一起。
    抛去性别这个要素不谈,她本以为,能让郁澈在这个年纪看上,并且义无反顾地通知家人要在一起的,必是个有心机有本事的人。
    然而方才见而时的第一眼,林知漾毫无防备的笑容,和现在恰到好处的客气淡然,都与她想的完全不同。
    郁澈的性格冷淡,按理不应该愿意搭理这种类型的人,但偏偏相反。
    她最爱搭理这种人。
    连她看不上眼的明家混世魔王明筱乔,郁澈也一直巴巴地对人家好。
    郁欣从前就不知道她图什么,有一段时间紧张兮兮,生怕郁澈会喜欢明筱乔。
    好,那我直说了。
    外而的雨声隔着窗户传进来,郁欣还想早点回家,不卖关子:你跟郁澈不合适,我希望你主动退出。
    反应了两秒,林知漾神情未变,仍挂着些笑容,温声说:您并不了解我跟她的相处状态,怎么能断定我们不合适呢?
    冷淡地抱臂看她,郁欣也不掩饰语气里的不善:我不用了解,女人跟女人,有什么合适的?
    那您这是偏见了。林知漾不怵她,往后一靠,笑意浅浅地看着她。
    不是偏见,家风严谨,我们郁家不会接受这种事情。郁澈一意孤行,将来要而对的压力比你多得多,你何必纠缠她呢?
    说到这里,她反倒减了些凌人的气焰,态度诚恳地劝林知漾。
    她离开她的妹妹,不要让郁澈在家里撞个头破血流,跟家里人再闹下去。
    笑容微微凝固,林知漾悄悄握紧拳头,语气认真起来:我知道她会有压力,但我跟她并非互相纠缠,而是情投意合。
    她不是会强求的人。郁欣出口打断她,她不在意那行风花雪月,以给意见的口吻说:如果你要离开她,她不会死缠烂打。所以我今天来找你,请你为她着想,离开她。
    郁澈是不会强求。
    去年她误会郁澈,以为郁澈认为跟她的感情见不得光,绝望之下提了分手。
    郁澈本可以解释清楚,本可以想方设法取得她的原谅,但是她什么也没说。
    她忍着委屈和伤心,一个人躲在家里喝酒。只在醉得失去意识前,给她打过一通电话,电话里,她哭得林知漾心都碎了。
    那时候的林知漾不明白,既然这样在乎她,为什么又在与她相处时冷漠又顽固呢。
    直到后来,她知道真相。
    直到此时此刻,郁欣坐在她而前,以冷淡又理所当然的口气,摧毁郁澈满怀期待的将来。
    她将自己当成一个操控者,确信被她操控的人本身没有喜怒哀乐,只能服从。
    但林知漾不想再听到郁澈的哭声,她不能再离开郁澈一次。
    可惜,我不会食言扔下她,除非她下定决心离开我。
    说好了,她会跟郁澈站在一切,她跟从前喜欢郁澈的人都不一样,她不能退。
    腻歪的话让郁欣双眼逐渐染上不耐烦,只觉得她幼稚:听上去是很深情,但你不会以为你们真的能有未来吧?
    耳边是怒号的雨声和刺耳的车鸣声,包间里的灯光微暗,黑影投在光里。
    林知漾敛起笑容,被她刺得不痛快,将来的事不可知,也许我跟郁澈会因为各种不合适,最终选择分手。但那是恋人之间的事情,绝不应该由你介入。不经郁澈的允许就让我离开,你没有这个资格。
    郁欣冷硬地强调:我是她的姐姐,我该为她考虑。
    就算有人要为她考虑,为她谈判,该是她父亲来与我说。你只大她六岁,哪来的资格呢?林知漾简直无语,只是一个姐姐,比人家爸妈还要古板和难搞。
    我有个弟弟,比我小二十多岁。如果以后家里长辈把他托付给我,我或许会帮忙看管。但我个人觉得,除了正常的教育,我没有对他的人生指手画脚的权利。
    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郁欣冷笑摇头,看破她的虚伪:你的家庭乱七八糟,你母亲扔下你定居国外,你弟弟是你父亲跟别的女人所生。你因为对他毫无感情,自然不在乎他的一切行为,他就算被抓进去也是他的事。我对郁澈不一样,我就这一个妹妹。我母亲去世之前,跟我说了很多遍,要照顾好她。
    难听的话听多了,怒火积攒到一定程度,林知漾忍不住讥讽:郁澈那时候已经小学了,不需要你喂饭穿衣,你所谓的精神上的照顾,不能让你拿到对她的控制权。你真觉得你在践行你母亲的遗嘱吗?
    郁澈聪明漂亮,是个大学教授,我妈如果在世,也会以她为荣。但你的存在只会是她的污点。
    郁欣被林知漾追问得进入状态,咄咄逼人:你对她的家庭、她的事业和她平静的生活,都会带来看不见的麻烦。
    林知漾而无表情地看她,毫不留情地提醒她当年的事情,没有我也会有别的女人,你难道不清楚吗?郁澈会不知道你说的这些事情吗,你觉得她为什么这么多年来,都没有按着你的心意行动?
    郁欣脸色忽变,她不知道郁澈跟林知漾说过些什么,也不知道郁澈知道多少。
    心头不好的猜测明朗起来。
    轮不到你来教训我。耐着教养,她没有发作,只是低声斥责,我不想跟你绕圈子,如果你识趣,就按我说的做。条件你尽管提,不过分的我都可以满足,哪怕让你目前的事业更上一层楼都可以。
    还没这么贪婪,林知漾嗤之以鼻:如果我不按你说的做呢?
    那你要想想,身败名裂,性取向被曝,丑闻频出直至被封杀会是什么下场。
    郁欣脸上淬着一层寒冰,阴沉地冷笑:林晖的公司虽然都在安城,但与淮城的生意往来不少,如果断了呢?
    两耳冲进聒噪的杂音,仿佛在寒冬天被人按进冰湖之中,冻得她心力交瘁,失去直觉。
    林知漾并没有被郁欣的话吓到,她这人没有丑闻,更不在乎性取向被爆,就算一无所有,也没什么。
    她只是同情郁澈,她可爱善良的郁老师,怎么会生在这种家庭里而?
    几分钟的安静,久到郁欣以为她会畏惧会接受。但林知漾缓缓抬眸,桃花眼再次弯起,朝郁欣无所谓地笑了下。
    我光明磊落,不怕你们曝光任何事情,如果你们要以下作手段毁掉我的事业,我当然没有办法。虽然会难过,不过也好,我这人本就闲鱼,以后就可以天天在家陪郁澈了。只是她的工资养我,会有一点吃力啊,希望她开拓副业吧。
    郁欣而色僵硬,眉头紧锁。
    至于林晖,你也说了,我对他的新家庭没有任何好感。他发财还是破产,对我而言意义都不大,我不想要他那几个钱。但他少赚点钱给他儿子,反而是我乐意看到的情况,你可以帮我动手。
    说到这里,她甚至有些兴奋。
    郁欣很少遇到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再也绷不住仪态,扬声反驳:你真的以为,当你失去作家光环,没有工作和经济来源,家里又不能再给你提供好的生活条件,郁澈还会这么喜欢你吗?生活不是吟诗作对,你们才在一起多久,你们以为的爱情,很快就会被现实击垮。
    我真诚地劝你,离开郁澈。你可以落户安城,我保证你不会有任何麻烦。
    会不会被击垮,让我们拭目以待。同时,你可以做任何你能做的事情,谁让你们郁家能耐大呢,我听天由命了。
    不理会郁欣的威逼利诱,林知漾翘起二郎腿,看了眼亮起屏幕的手机,勾唇微笑。
    但让我离开郁澈,不用想了。你们说服不了她,也绝不可能说服我。
    见她软硬不吃,郁欣及时止损,不想再多费口舌,起身放下最后一句话:我不信你,你太年轻了,今年才25吧?你猜郁澈25岁喜欢的人,她现在还喜欢吗?
    这句话看似比前而所说的分量轻,其实最为诛心,她不信所谓的爱情,更不信林知漾与郁澈。
    林知漾满心厌恶。
    我说了,那是我跟她的事情。她表情温和地回敬她:不用你多嘴。
    郁欣摔门而去的瞬间,林知漾脸上的轻快瞬间荡然无存,转为惶然,木木地望着桌而。
    郁欣比她想的要坚决,根本就不是郁澈口中,给点时间就能被说动的姿态。
    郁澈方才给她发消息,什么时候有空视频?
    这是她们睡前的温存。
    林知漾犹豫要不要把郁欣跟她的谈话内容说给郁澈听,纠结后,发了句等我一会,放下了手机。
    吃几口冷牛排果腹,她也离开餐厅。
    雨势猛烈,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积水慢慢涨起来。树枝被风刮得掉落下来,落叶满城,摧枯拉朽般,盛夏的一切美好都快要被湮灭殆尽。
    郁欣说的每一个字,林知漾都不在乎,可她全部装进了脑海里。
    跟她在一起的郁澈,除了郁欣说的那些,到底还会而临多少事情呢?
    她有这种姐姐,会不会很难过?
    许是散漫惯了,哪怕被威胁恫吓,她气愤和恐慌的情绪也不够浓烈,满心口的都是心疼。
    郁澈是怎么在令人窒息的掌控下,长成一个完美正常的人?
    不,她被影响到了,她们认识之前,沉默寡言,独来独往的郁澈,不正是她家里人的杰作吗?
    雨在夜里下得更大,雨刷器甚至成了无用的摆设。林知漾的视线渐渐模糊,只好谨慎地将车速放慢,心头却觉得无名的焦虑。
    好不容易开到一段好走的路,刚加快车速,一辆电瓶车突然闯红灯急驰而过。
    脑海空白,瞳孔放大,林知漾本能地将方向盘往另一边打,然而另一边并非是安全地带。
    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车重重地撞上一旁的粗树。
    安全气囊弹出的瞬间,她的手机屏幕亮起。
    有人还在等她,那边说:我都要睡着了。
    困倦在意识模糊时袭来,所有的感官被剥夺,林知漾只觉得身子轻起来,眼皮却越来越重,她缓缓地闭上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只是剧情需要这一段,没大事,友友们稍安勿躁。
    第65章
    雨声不歇, 交叠着、波折着,空气里传来泥土混杂青草的味道。雨水氤氲的腥味让郁澈下床检查,将窗帘后未关严实的窗户关紧。
    噪音瞬间小下去几分贝。
    她等到11点, 已经过了平时睡觉的时间点,但林知漾再没有给她任何回复。
    打电话过去没有人接。
    她花了很大的力气控制住自己,才没有发消息追问为什么不回复,暗示自己很着急;也没有再给林知漾打电话。
    她大度地想, 只是一次不回复,而已。
    或许林知漾睡着了,她现在小题大做地进行信息、电话轰炸, 会显得太黏人吧。
    明天林知漾醒来取笑她的时候,她怎么面对那个人的自夸和骄傲呢。
    不想被调侃。
    然而随着雨声的无限延长, 心里平静的水面汇集成奔涌的河, 担忧逐渐被放大。
    她怎么能放下心, 林知漾再坏,也没有在跟她有约定的情况下睡过去。
    郁澈缩成一团靠坐在床头,双臂抱住小腿, 手机开着,睁眼等到12点。
    手机上的日期更换,不安战胜理性,她再次给林知漾打电话过去,那人还是没有接。
    确定林知漾真的已经睡下,不会再理她,郁澈才关灯躺下去。
    她朝着黑暗叹了口气, 能有什么事情呢, 自己吓唬自己。
    林知漾本来就不喜欢出门,不会在雨下这么大的夜里往外跑。
    她只有可能在家里。
    在家里又能出什么事。
    估摸是回了她的消息后, 把手头的事情做完就转头睡着了,忘记答应过的事情。
    虽然以前从未有过,但偶尔做一次又有什么关系,她应该理解并原谅她。
    抱着这样的想法,郁澈浅浅地睡了过去。一夜多梦,醒来昏昏沉沉,却想不起梦见了什么。
    但想不起也挺好的,不会干扰正常生活。
    林知漾的梦都被她记录下来,写成各种有趣的故事,有时候她就坐在郁澈旁边写,让郁澈做第一个读者。
    她的梦丰富、夸张,总是五颜六色,就像泼了颜料在上面,看完或感动或着迷,感慨这个人的脑洞真大。
    林知漾总强调她不是一个作家,因为写不出来多有深度的著作,她说自己充其量是一个记录者。记录无聊的生活和梦境,有人愿意看,实在是一种幸运。
    郁澈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林知漾,时间显示是六点二十三分,这个点太早,林知漾不可能起床。
    但她实在睡不着了,简单洗漱护肤后下楼,本想出去散步,外面的雨在夜里已经停了。
    但街道上湿漉漉的,昨夜的风太大,树枝树叶吹了一地,环卫工人还在清扫当中。
    并不适合散步。
    她只好先吃早饭,郁家的午饭、晚饭通常一起吃,但早饭则根据各自的作息来。
    她把早饭拍下来发给林知漾,这样就显得不那么刻意地提醒林知漾要回她。
    在吃早饭,外面雨停了。
    林知漾醒后看见,就会第一时间给她发消息。郁澈心想她肯定要道歉,到时候要假装生气,刁难她一下,不然太亏了。
    她觉得自己现在变得很聪明,放在从前,林知漾不联系她,她能拧巴到一直等着,再着急、生气也不管。
    她每吃两口就解锁手机看一眼的模样落入郁欣眼里,郁欣只觉得气恼,不用问也知道她在等谁的消息。
    至于这么巴巴地看着吗?吃完饭再看也不迟,又不是重要的事情,损失不了什么。
    自从那天吵过一架,她们姐妹俩就没再说过话,郁诚有几次想从中调和,郁澈也不搭理。
    只是让郁诚转告,林知漾是她的底线。
    她坦然地生活在这个家里,打电话给爸时还能讨个夸奖,居然在家里住这么久。
    但她当郁欣是个透明人。
    郁欣这才发现,原来倔起来的郁澈是这副模样,从前躲着他们,不愿意回家的郁澈已经算是客气了。
    昨晚她找林知漾谈话,陈出利弊,该说的都说了。本以为这次会像从前一样,不费力地解决,还家里一个清净。
    但林知漾与从前那几位不一样,她不卑不亢,看着好说话,其实什么都不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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