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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迫嫁给暴君之后 第41节

    “是。”王端抱拳。
    “朕听说你近来做得还不错,继续努力。”萧衍拍了拍他的肩膀。
    王端怔住,他原先觉得陛下应该是个很难相处的人,毕竟大多数时候见到他,都十分威严,不苟言笑。而且陛下不喜欢士族,很多比他大的士族家阿兄都到了起家年龄,陛下却没封官,反而提拔了很多寒门。可陛下跟自己说话,好像就是个寻常人家的姐夫,提点妻弟,还挺亲切的。
    王端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词:爱屋及乌。
    萧衍回来上了牛车,他一坐进来,整个空间都变得狭小了,王乐瑶往旁边挪了挪。
    “陛下有要紧事吗?若政事繁忙,不必特意陪我出宫。”
    “无事,倒是你这个称呼得改。”
    王乐瑶不解地看着他,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阿瑶,在外面要称呼郎君。”
    第45章 挑衅。(一更)
    有很多人这么叫她, 可是从萧衍口中听到,却让她心头莫名地一烫。
    他一直都是以“皇后”相称,这个称呼无形之中也拉开了他们的距离。帝后更像是他们所处的位置, 而不像是夫妻。
    可他叫她闺名时, 那种距离感便神奇地消失了。
    她竟然会因为一声称呼,而心砰砰跳个不停,装作看向了窗外。
    牛车驶出宫门, 一路向南而去。
    萧衍故意卖关子,王乐瑶也不问。等过了熟悉的朱雀航, 牛车就向西拐,又沿着外城墙前行了一段距离,道路变得越来越窄,房子也越来越小,里巷都紧紧地挨着,只用一条很小的过道相隔。他们的牛车经过, 总会引起路人艳羡的目光。
    有几个妇人正在水边浣衣, 她们身上穿的裙子都残破了, 到处都是缝补的痕迹。
    一群孩童在她们身后打闹, 有的衣不蔽体,有的衣裳太宽大, 手脚处都往上卷了许多褶子。
    “都城里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王乐瑶感慨道。
    萧衍说:“他们大都是在郊外种田的农户, 搬到都城里, 也是为了生活方便。前面就是大市。”
    王乐瑶只听过大市, 从来没有来过,因为家里不会允许一个淑女去那种平民混迹的地方。听说大市比金市要大许多,但是鱼龙混杂,还有黑市。想在里面做生意, 就要给市令交市租。这些市令不在官员编制中,往往是当地的恶霸买官当上的,他们征收重税,再将部分市租中饱私囊。
    到了大市外面,果然是人声鼎沸,木栅栏把大市与外面的坊巷隔开,设置了一面鼓,那是开市和闭市发令所用。
    “这么多人啊。”竹君看到黑压压的人群,如同挤在一起的鱼虾,有些害怕。
    苏唯贞说:“一看你就是没见过市面,这算什么?都城里的大市已经被主上整治过了,如今已经好多了。若是你之前来,会看到一群人打来打去,都是百姓交不起市租,市令派人强征。有时还会闹出人命官司。”
    竹君咂舌。
    她们常去的金市,好看又整齐,几辆牛车并排行在路上,都不会嫌挤。而这里的道路,牛车根本就驶不进去,站几个人好像就堵了。
    苏唯贞便说:“这世上,达官显贵者毕竟是少数,这才是普通百姓过的日子。好好看看吧。”
    竹君不说话了,只看向王乐瑶。她觉得娘娘还是不要进去,里面那么脏那么乱,她怎么受得了?
    萧衍看到王乐瑶不说话,低头问她:“还敢往前走么?”
    王乐瑶是没见过这般场面,但来都来了,她也想见识一下,何况不是有萧衍在身边吗?
    她重重地点了下头,萧衍就道:“你跟着我。”说完,便牵着她往里走。
    竹君看到娘娘和陛下都进去了,没有不跟上的道理,但她觉得耳边闹哄哄的,人潮汹涌,就下意识地抓着苏唯贞的袖子,苏唯贞也随她去了。
    各色摊贩所卖的皆是寻常物件,有布料,有首饰,有容器,但做工都很粗糙。王乐瑶一边跟着萧衍,一边好奇地四处张望,发现有几个米铺前面,人聚集得最多。百姓吃不起大米,大都以麦饭和粟饭为主食,遇到荒年,可能连这两样都吃不起。
    今日米铺各类麦粟的价格还算便宜,所以百姓闻风而来,全在哄抢。
    有一个妇人背着小儿,手里还牵着一个,大概着急要去米铺,撞了王乐瑶一下。
    她力气很大,王乐瑶险些被她撞倒,倒退两步,幸好被萧衍抱住。
    “你怎么走路的!”竹君斥道。
    妇人看他们衣裳整洁,也不像显贵出身。但是那个男人高大威武,眉宇间极有气势,怕是军中之人。她怕自己被讹上,忙说:“只是撞了一下而已,不会伤到的吧?”
    竹君气不过,撞人还这种态度?恰好这时妇人背后的小娃娃哭了,她一边哄着一边说:“阿娘去买麦子,咱们马上就有东西吃了,不哭不哭啊。”
    王乐瑶拉住竹君,低声道:“算了。”
    那妇人也顾不上他们,赶紧挤到人堆里去了。
    萧衍带着王乐瑶继续往前走,只不过把她整个人拢在怀里,冲撞都被他挡住了。
    等他们走到大市的边上,看到很多人在排队。这里有人维护秩序,像是市役一类的,所以比刚才的境况好得多。排队的人大都衣衫褴褛,瘦骨嶙峋,嘴里不停地在□□。王乐瑶看到门口的匾额上写着:六疾馆。正想问萧衍这是哪里,看到门旁边一个熟悉的身影。
    原来萧宏也在这里,好像正在跟营造的工人商量补修房子的事。
    他看到阿兄竟然带着嫂嫂来了,万分惊讶,忙走过来想要行礼,萧衍按住下他的手,意思是免了。
    “情况如何?”萧衍问道。
    萧宏回答,“人实在太多了,排队都排到了城门外面,坐馆的郎中却只有三个,人只能一点点放进来。听说是免费看诊,国库给药,分文不取,还有从临近的郡县赶来的。很多人饿着肚子,排了半日,也不敢离开去买吃的。我已经叫建康令去调麦子,一会儿就在旁边设个粥棚。”
    萧衍点了点头。
    王乐瑶这才听明白,这几日萧衍到底在忙什么,原来是建这个免费的医馆给贫苦百姓看病。她从小触目所及的,皆是锦绣繁华,节令变更自有人登门裁衣,四时不同,食物也会随着变化。家里人培养她那些高雅的六艺,学管家,学女红,而不会让她沾染人间的一点污秽。对于一个士族贵女来说,重要的是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淑女,做一个称职的世家妇,因为她的人生永远都不会跟百姓的贫病有关系。
    眼下剥去那层锦绣繁华的外衣,露出里面的真实,很多人会为了一袋麦子奔波,也有很多人连病都看不起,需要国家出钱。这样的景象不可不说颠覆了她以往所有的认知,震撼无比。
    萧宏把兄长拉到一旁,轻声道:“阿兄,你怎么把嫂嫂给带来了?这里又脏又乱,她出身高贵,怕是受不了这些。”
    萧衍看向王乐瑶,见她怔怔地出神,说到:“她是皇后,总要知道自己治下的子民是如何生活的,见识一下也好。我问过她,她自己愿意来。”
    萧宏便没再说什么。可心中却不赞成,凤鸟怎可落于草泥之中?她那样的人就应该用金屋华服养着。但他怕说多了,阿兄会起疑。
    “看来一座六疾馆还远远不够。”萧衍望着长长的人龙说。
    “是不够,但找合适的屋舍,再调集人手,药草,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以我的能力,短时间内,也只能筹出这么一个。”萧宏愧疚地说。
    萧衍道:“你已尽力了。这段时日,都城诸事繁忙,还要筹办六疾馆,辛苦你了。”
    “阿兄别这么说,皆是我分内之事。像您说过的,若不思为百姓立命,为后世开太平,就枉居此位了。”
    萧衍点头,又跟他闲聊两句,两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王乐瑶的耳中。萧衍说的话断断续续地传入王乐瑶的耳中。平日他从来不约束自己,也不跟她讲什么大道理,今日却用他自己的方法,给她好好地上了一课。
    这时,有个人跑过来,在萧衍的耳边说了两句,就退下了。
    萧衍眯了眯眼睛,萧宏问道:“阿兄,怎么了?”
    “有人在洛阳馆摆盲棋,挑战大梁的高手。”
    “怎么又来?”萧宏下意识地看向王乐瑶,总感觉是冲着她来的。
    “我们去看看。”
    *
    洛阳馆前,已经是人山人海,但因为辟为使臣之所,寻常百姓是不能随意进入的,只能在外面看热闹。而一些有权势的达官显贵,还是可以各凭本事进去。
    萧衍带着王乐瑶和萧宏去了二楼的雅座,依旧是上次那个位置。
    楼下同上次一样摆了棋局,但弈棋的不再是方继尧,而是一个盲人。他闭着双目,穿一身白衣,手执麈尾,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有人说话,他的耳朵就会转向声音的来处,仔细聆听。
    桌案上摆着一个名薄,密密麻麻,都被划了叉,写的应是他战胜的各路高手的名字。
    短时间内,无人再敢应战,那人便说:“听闻大梁的皇后,曾挑落了我大魏的一品高手方詹事。不知是否有人可以去皇宫里,为某传达一下,某极想瞻仰皇后的风华?”
    “放肆,那可是我国的皇后,高贵无比,岂能与你这种人交手?”
    “上回输得不够惨,还敢来挑衅!”
    “你们魏国看来只会下棋,没别的本事了!”
    周围响起了一片骂声。
    王乐瑶却在认真看墙上的残局。这是刚才所下的,棋童还未清理掉。这人的棋艺恐怕不在方继尧之下,上回她能赢方继尧,是因为方继尧不善于下盲棋,此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双目不能视,精于盲棋。恐怕都城里,找不出几个对手来。
    她对萧衍说:“我胜不了他,恐怕只有谢羡才可以。”
    “嫂嫂,你可是皇后,不用理会他的挑衅之词。”萧宏觉得魏国几次三番派人挑衅,实在无礼,“北魏在战场上讨不到便宜,非要在下棋上论个高低。真当我大梁无人吗?”
    楼下那老道见四周都在骂他,老神在在地挥着麈尾,“既然皇后不肯与某下,那听闻大梁文献公棋艺精绝,除他以外,怕无人是某的对手了。”
    文献公早已作古,这个人就是故意来挑衅的,认为只有文献公再世才可以胜他。
    洛阳馆里群情激愤,有的人甚至卷袖子想上去揍他,被周围的人拉住。
    正值各国使臣来都城,若是因为下棋下不过一个魏人,把人给揍了,传出去实在有损大梁国威。
    二楼的雅座里,忽然响起一个清亮的声音。
    “既然先生如此仰慕家父的风华,那么小女愿代家父与你一弈。”
    第46章 轻薄。(二更)……
    雅座内, 谢羡按住谢鱼的手,“阿鱼,那个人不简单。”
    谢鱼却坚定地说:“阿兄, 你就让我去吧。我才是父亲亲传的女儿, 他当谢家无人了吗?瑶姐姐可以做到,我也一定可以。”
    她一直都是娴静乖巧的性子,永远安分地坐在角落里, 所以很多人都会忽视她的出色。
    她也是自小学习六艺,从未放松过对自己的要求。
    在谢羡的印象里, 这是她第一次强烈地表达要做某件事。做兄长的,怎能不成全?他离家三年,也不知道她的棋艺究竟精进到何种地步,竟然有自信和此人对弈。
    谢鱼又看了兄长一眼,“若我不敌,再由阿兄出马。”
    谢羡松开手, 目送她和梅意出去。
    外面起了喧哗声:“这是谢家的小娘子吗?”
    “文献公唯一的嫡女出来应战了, 有好戏看了!”
    “王谢不愧是当时并称的高门, 巾帼不让须眉啊!”
    谢鱼站在二楼的栏杆上, 对着楼下的老道行了个见礼,“男女有别, 我就在此处与先生手谈一局吧。”
    那老道听对方的声音, 不过是个少女, 心中有点不满。这大梁怎么老是女子出来应战, 男的都去哪里了?但又听周围的人说,此女是文献公之女,想必得了文献公的真传。想到上回方继尧也是拜在大梁皇后手里,不敢掉以轻心, 便道:“棋经上说:宁失一子,莫失一先。不知你我谁先?”
    旁边立刻有人说:“你一个男人,年纪还比人家谢娘子大,好意思占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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