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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

    说完,他说着,眼珠转了转,目光越过魏老板,往上瞥了一眼,好巧不巧,正好对上太岁投过来的视线。
    太岁一愣,那小孩脸上长着一双狭长上挑的眼,像把一双狡黠的成年人眼强行贴在了儿童身上,怎么看怎么诡异最重要的是,他好像在哪见过这双眼。
    魏老板收了他十文钱,将银盘递给他。那孩子挑挑拣拣半晌才摸出一张票:快开奖。
    彩票打开,里面却是空的。
    太岁看魏老板卖了上百张彩票,这是头一次见空票。
    哎呀,空头票,空头票妙,诡异的孩子手舞足蹈起来,写什么是什么,要什么有什么。
    魏老板一口将剩下半碗水喝了,收起银盘叹出口气:遵命,债主,走吧。
    小孩蹦蹦跳跳地牵起她的手,跳了两步又回过头,手指扒着下眼皮,他冲隔壁桌三个无知无觉高谈阔论的民间修士做了个鬼脸:略。
    太岁陡然想起来了他记得那也是一次野狐乡大集,他的神识被困在一个准备出售的半偶身上,正浑浑噩噩地暴晒在大太阳底下,供人查看成色。正有些迷糊时,他突然对上了一双狡黠的眼睛。
    只一眼,太岁几乎和半偶融为一体的神识就醒了。
    那是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混在人群里让人过目就忘,唯独一双眼睛像哪个深渊里爬出来的鬼怪,看人一眼,便让人遍体生寒。那中年男子当时隔着人群,一手扒着下眼皮,远远地冲他做了个一模一样的鬼脸。
    假如那人不是脑子有病,就喜欢给摆在那的半偶做鬼脸那他恐怕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与太岁神识有过接触的外人。
    太岁正待追上去,神识却忽然像被什么阻住了,不能再往前探一步。
    就在这时,转生木神像耳边传来杂音,火烧火燎地将他神识往回拽。
    太岁放出去的神识骤然撤回到神像里,一睁眼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香料味,顿时想把烧香的那货给刨坑埋了徐汝成心魔誓高悬头顶,果然不敢怠慢,真就焚香沐浴了,也不知用了几千斤香料,他倒是没吃腌肉,他把自己给腌入味了。
    徐汝成披着蛇皮,面色凝重地给转生木神像上香,心里默念邪神的名字,香还没插进香炉,耳边就听见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成宝儿,你现在要是暴毙,尸体能五百年不腐。
    徐汝成手一哆嗦,把香插折了。
    去去去一边去,别点了,有你就够驱虫了,太岁暴躁道,有话说有屁放。
    徐汝成定了定神,说道:前辈,麒麟卫方才来见了我。
    麒麟卫就是三岳的外门,相当于楚国的天机阁。
    干什么,受了惊吓让我给你顺毛?太岁爱答不理地打了个哈欠,麒麟卫有什么新鲜的?野狐乡每年都给麒麟卫交不少保护费,每次大集都有麒麟卫的人乔装改扮过来淘东西,他们那总督最不要脸了,看上什么钱都不给,直接拉张条子寄过来。你打点到位不就得了,人家麒麟卫也懒得多看你这张丑脸,大家都是钱权交易,没有深交,轻易露不了陷。
    徐汝成说道:他们带来了一个三岳的升灵大能,要我交出整个野狐乡的铭文法阵图。野狐乡只不过是民间邪修们交易的黑市,来个筑基顶头了,为何会有升灵修士亲至?莫非传言是真的,秋
    嘘。太岁突然出声打断他,知道她有可能已经奔这边来了,你还敢提升灵的名字。
    升灵的名字平时是可以提的,但假如秋杀真想来野狐乡,她的神识这会儿很可能已经扫过来了所以即使是来见蛇王这上不了台面的东西,麒麟卫也是在他们内门高手陪同下过来的,防的就是秋杀听见。
    徐汝成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此地是边境,三岳内门肯定不会让她活着离开楚地,到时候怕是要出大乱子前辈,你见过秋杀吗?我们应该怎么应对?
    这时,太岁却突然奇怪的沉默了,徐汝成等了半晌,忍不住道:前辈
    太岁迟疑了一下,问道:你身上是不是有能联系你家主上的东西?
    徐汝成一愣,按住怀中芥子所在的地方。
    太岁叹了口气:傻宝儿,你为什么不拿出来看一眼?
    徐汝成莫名其妙地将通讯仙器拿出来,登时一惊:这
    只见原本好好躺在他芥子里的仙器正无人自动,似乎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当着他的面,用他的仙器给陆吾总部传信。
    而他要不是被邪神提醒了一句,居然一点也没察觉到。
    那人根本没有费心模仿他的字迹,一手大宛字写得支楞八叉,一勾一顿生硬得如同刀斧凿上去的,被徐汝成发现,笔迹只是略微一顿,随后嚣张的字继续往外冒,一气呵成地写道:
    七月初七,野狐乡助我一臂之力,事成后借你望川一次秋。
    徐汝成手一哆嗦,差点没拿住手里仙器。
    他们此番潜入楚国,是在玄隐山过过明路的,考虑到楚国太乱,他们带出来的仙器都是超品阶的。
    徐汝成身上披的这身皮看着不起眼,其实是正经八百的镀月峰出品卖了他也买不起的东西。那皮下镶嵌着六十四个二等铭文,只要他夹好尾巴不用灵气,而对面高手没有恶意,不主动对他搜身搜魂,即使是升灵也看不出什么来。
    三岳那位内门的升灵面对面都被他糊弄过去了,这边却有人把他们老底都摸透了!
    秋杀准备在野狐乡大集上露面,现在野狐乡肯定不止南宛玄隐的人,她是要在凡间挑起升灵之战么?太岁想起那鬼脸,漫不经心地琢磨道,这回野狐乡谁是狐狸?还有望川是什么玩意?
    金平城郊,朝圣路,落马亭中。
    周楹斜靠在一辆灰扑扑的马车里,目光在望川两个字上停留了片刻,把仙器一扔,冷笑道:好舍得下本钱。
    白令皱眉问道:陆吾的伪装甚至能瞒过三岳内门,为何会被她轻易看穿?她到底是什么人?
    陆吾带的仙器大多出自镀月峰,林炽那帮弟子们做的东西脱不开他的路子。周楹缓缓说道,这秋杀相传与当年澜沧惠湘君关系匪浅,镀月峰出的小玩意,被她看穿了正常。
    白令吃了一惊:八百年前因镀月金被剔去了仙骨的惠湘君?
    周楹没吭声,他忽然微微坐直了,将车帘掀开了一条缝。
    只见一支车队正好朝这边过来,要在落马亭换轿。
    骑马引路的正是永宁侯爷,侯爷亲自下马,从车上搀下一个老太太。
    老人家头上已经找不到几根青丝了,好像比记忆中又矮了一截,颤颤巍巍地下了地,她几乎连侯爷的胸口都不到了,马上就要缩没了的样子。
    下车换轿这几步路也走得气喘吁吁,她拐杖点地的声音很急腿脚这样不灵便了,不知还大老远地亲自跑到南圣庙求什么。
    白令很有眼色地闭了嘴。
    等周楹一直目送老夫人坐上轿,背影消失在了一尘不染的朝圣路上,白令才低声道:老夫人精神不错,看着还硬朗。
    回了。周楹面无表情地放下车帘,自然地衔接上方才的话题,好像中间没有沉默过,她既然找上门来了,我们不妨去搀一脚。人家这么有诚意了,我也帮她个小忙发问天给玄隐内门,告知各位仙尊,秋杀准备在七月初七野狐乡大集上出售项肇遗骨,并且联系上了陆吾。
    是,白令应了一声,又问道,她这信是什么意思?恕属下无知,望川是什么?
    周楹轻轻地笑了:是惠湘君当年最神秘的遗作之一,相传能渡人下忘川,潜入世上任何一个禁忌之地。
    比如无渡海。
    陆吾的问天很快到了玄隐内门主峰,收信的弟子看完,正要往上报,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拿走了问天纸卷。
    弟子回头一看,吃了一惊:林、林炽师叔?
    玄隐内门最深居简出的峰主摆摆手:替我禀司礼长老,我要请下山令。
    第75章 不平蝉(九)
    魏老板魏诚响从小孩那抽回了自己的手。
    小孩也不以为意,领先她两步,一边走一边抽条。那身骨肉迅速膨胀起来,个头很快超过了已经算很高挑的魏诚响,还继续伸长。
    又十步之后,她变成了一个将近九尺高的女人。
    这位要是站在人群里,怕是得单独浮起颗头!
    光那一头长发就足足六尺有余,黑得仿佛已经不会反光。孩童的小衣服给这大骨架撑成了碎布头,她毫不在意,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直接将那些布头扯了下来。
    路人们好像都瞎了眼,擦肩而过时头也不抬,谁也看不见这里有个大姑娘当街裸奔,如此风景只有魏诚响独自欣赏。
    可惜这等眼福魏诚响有点消受不起,眼皮狂跳几下,她别开视线,低头看土。
    大姑娘不慌不忙地从芥子里摸出件浅灰长袍裹上,手指一搓,那头看起来沉甸甸的长发就自己卷成了个发髻,挂在了一支光秃秃的桃木簪上,这身打扮素净极了,背影一看,就像个出家了好几百年的道姑。
    然而她一回头,却露出张艳丽得近乎妖异的面孔:双眉极细,眼角斜飞,嘴唇不知是天生长的还是抹了胭脂,猩红猩红的,脸与头发过于黑白分明。这脸乍一撞在人眼里,非得要把人撞得眨上几下眼才行。
    你低什么头,那艳丽道姑笑道,我有的,难道你没有?
    魏诚响贫苦人家出身,年少时也就杂合面就凉水能管饱,个头能长起来就算祖坟冒烟了,哪还有余力长别的?
    秋杀前辈,她只好无奈地一拱手,抬举了我真没有。
    这艳丽道姑,居然就是以一己之力将正邪两道搅得天翻地覆的秋杀。
    此时,三岳不知多少升灵和蝉蜕的神识在野狐乡一带紧张地逡巡,甚至派了升灵高手亲自下山,东衡大阵都恨不能长腿跑来一屁股坐在陶县,这位众矢之的竟大喇喇地在陶县大街上裸奔,一众楚国高手逮她不着!
    第一个升灵邪祟果然不同凡响。
    魏诚响能认识她,此事说来话长了。
    五年前,她趁东海大乱,手刃了昭雪人头头千日白,被那群疯狗追杀了整整两年多。
    那两年太难了,开窍期修士在磨出自己的灵骨之前,主要还是靠外物,没有仙器傍身约等于手无寸铁,而符法铭三大体系博大精深,多少灵山中被师长按头灌的都记不住几个,何况她没人教,甚至指导她如何招摇撞骗的那个人也不再了。她也不想加入开明修士都说开明修士是要替父老相亲们说话的,爷爷若在,大概很乐意她有这么个前途。然而爷爷全身没一块好皮地走了,她没有父老乡亲,也就无话好说。她只好在魍魉乡的百乱之地躲躲藏藏,对她来说,活着就是修行。
    两年前,她被昭雪人伙同另一波邪祟围剿,逃到澜沧灵山附近,走投无路,经脉尽断,摔进了百乱之地的一处秘境。醒来时,她发现自己掉进了一片晚秋红里。晚秋红是一种高山上长的奇树,大宛少见,因此没有学名。这种树多寄生,立秋后才发芽,树叶长出来就殷红似血,传闻晚秋红一着火,就该落下霜雪了,常被人视作不祥。
    这种连秋都没有的潮热之地怎么会长晚秋红?魏诚响没来得及想明白,被那些不怀好意的树藤缠住了,紧接着她头顶一阵锐痛,那些火红的树藤钢锥似的开始钻她的脑壳。
    她只见一大帮人从晚秋红树丛里幽魂似的冒出来,每个人天灵盖上都插着支长着血红树叶的藤条,这些被树夺舍的人整齐划一地戳在旁边,也不知是围观她,还是等着给她这新同伴接风洗尘似的而她经脉尽断,一动不能动,满脑子里回荡的都是颅骨滋滋响的动静。
    那情景简直了,直到现在都还没事就进魏诚响的噩梦里客串一下。
    可就在那些树藤钻开她的脑壳往里探时,她身上沉默了多年的转生木牌突然发烫,将那些纠缠她的晚秋红树藤弹飞了出去。
    嘶晚秋红树丛里回荡起一个撒娇似的声音,灵台上居然已经有别的树的印记了,讨厌。
    那鬼地方是魏诚响去过的最诡异、最恐怖的秘境。
    秘境主人秋杀是她认识的最喜怒无常的大妖怪。
    那大妖怪寄生在澜沧灵山下竟不知几百年了,还在南阖灭国前,因此瓜分了澜沧灵山的四国一无所知。偶尔有误入的倒霉蛋,脑袋上都让她插了根树枝。
    大妖怪也没急着杀她,据说是出关在即心情好,留着魏诚响聊天解闷来着。
    魏诚响每天提心吊胆地跟她周旋,伤势稍有起色就开始找机会逃。大妖怪顶不是东西,猫玩耗子似的任她挣扎,专门等她自以为快逃出生天的时候一爪子按住。
    魏诚响耳边响起她笑声的那一刹那,心里的绝望简直无法形容,然而就在晚秋红藤条缠着她往下拽时,树藤间突然掉下来一个镯子,也不知怎么那么巧,正好套在了魏诚响手腕上。
    所有的树藤瞬间松弛,将魏诚响掉在了地上。
    她摔得七荤八素,就听见身后有人幽幽地说道:我找了它八百年,它一直不肯出现,竟然看上了你这个小丫头。
    那手镯叫做破法,是世上唯一一件无品阶的仙器,诞生时就连澜沧山大阵都瑟瑟发抖。是一代传奇炼器大师惠湘君除了镀月金之外,最为澜沧垂涎的东西。可惜它似乎有自己的想法,只在有缘人面前现身,随着主人身死道消,破法镯就失踪了秋杀自称是惠湘君的亲传弟子,魏诚响认为她吹牛,这姓秋的多半是头脑子不太好的坐骑,成精八百年不开化的那种。
    因为破法镯意外认了她为主,魏诚响成了八百年来第一个在大妖邪手上幸存的人。
    大妖邪非但没杀她,还顺手替她治好了伤,送了她一整套当年澜沧剑派内门用的典籍,并臭不要脸地以半师自居。
    魏诚响离开澜沧山没多久,就听说了妖孽降世的事,那大妖邪出关后故意跑到楚国境内高调升灵,狠狠扇了三岳的脸,诱他们派高手下山,反杀项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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