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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有人死在了天亮前啊
    他这么想着,刚才到嘴边的话又给忘了。
    撤吧。好半晌,庞戬一摆手,这些这些人交给城防,让他们看着办,我去禀报仙山。
    菱阳河西的温柔乡里,白令钻进了庄王府南书房,纸人轻飘飘地落地,变成了苍白削瘦的男人。他回手在窗口铭文上一拂,铭文上闪过银光,此时南书房的窗户分明是四敞大开,屋里人说话声音却一丝也落不到窗外。
    但饶是这样,白令还是谨慎地压低了声音:天机阁庞副都统方才放了问天回仙山,肯定是有大事请示属下这边的消息是,上次他们从那些觊觎龙脉的邪祟身上发现的木牌突现异状,不知是什么缘故。
    庄王问:什么时候的事?
    白令道:星陨那日。
    庄王眉头紧锁奚平说他给半偶取名奚悦,是星陨那天凌晨的事。
    起床的点钟看着就不正常。
    您觉得天机阁的事可能和世子有关吗?白令又道,王爷,依属下看,世子爷那封回信并无不妥倒是应该提醒他别在降格仙器上提筑基高手的名字才是。您会不会
    太疑神疑鬼了。
    他是老太太跟前长大的,不会看不出来那信是仿的。庄王摇头,里面有我家讳,要真没事,他早抓住我把柄来作妖捣蛋了。还有那罗青石,明显不待见他,你见他几时跟家人讲过不跟他好的人?
    白令:
    这么说,倒确实是有点古怪。
    他故意提罗青石,很可能是在试白玉咫尺安不安全罗已经筑基,还是潜修寺的资深管事,士庸宁可得罪他,说明那小子惹的麻烦不止筑基。
    白令还是觉得他想太多,委婉地说道:潜修寺虽然只是外门,也是仙山重地,断然没有让闲杂人等随便混进去的道理,除非是夺舍。但夺舍只能在修士之间,世子以前没怎么接触过玄门,恐怕也很难才入山就开灵窍吧?
    没到那份上,庄王说,信应该是他自己写的,他那讨打样子一般人模仿不来。
    白令:但若只是元神附身,未免太托大了。元神附身者,身心不是一体,连属下都能看出不妥来,何况潜修寺通着仙门,他们那随时会有筑基甚至升灵峰主亲至讲经。
    常理说是这样,庄王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桌案上,收到征选帖之前,他就只有安乐乡那一次接触过玄门。今年支将军之所以亲自下山,应该就是奔着那邪祟来的。一个邪修,惊动照庭亲临,还险些引起江南地动,甚至很有可能从照庭剑下捡了条命回来大道三千,里面门道太多,你那常理未必放之四海皆准。
    如果和安乐乡里那大邪祟有关,天机阁应该已经在查了,王爷,要属下想办法透给天机阁吗?
    庄王想也不想就一口回绝:不。
    白令一愣。
    若你是仙门,门下小弟子被这样危险的人物附身,你会怎样?庄王摩挲着好像总也暖和不过来的手指关节,眉间似乎染上了寒霜,我不信他们。
    王爷恕罪,白令一低头,小声道,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潜修寺中,属下恐怕
    我没有让你潜入潜修寺的意思,就算你进去也没用。庄王坐了下来,越到危急时,他神色似乎就越是平静,那附身的邪祟发现你,肯定比他早,杀他不过瞬息。
    白令放弃了:请王爷示下。
    等,先看他下一封信怎么说。庄王敲了敲白玉咫尺,在此之前,我要你将安乐乡那邪祟的来龙去脉摸清楚。
    白令对他的命令向来没有二话,不管多荒谬,都一丝不苟地执行。
    但他遵命归遵命,心里还是觉得这事挺扯淡。
    可能再厉害的人也忍不住以己度人,庄王自己一百八十个心眼,也觉得别人肩膀上扛的球里都有脑子。反正凭白令跟那败家子不多的几次接触,他感觉那位小爷着实不像什么心里有数的人要真出事,指望他配合自救,还不如给他寄张恶咒让他少受点罪。
    白令认为,世子爷也许就是稀里马虎的没仔细看信。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没耐心读完老太太的絮叨不很正常么?他可能压根没看见信里有他们殿下的家讳。
    至于给半偶起名什么的谁知道他抽哪门子邪风,大黑猫没事追自己尾巴嗷嗷咆哮也没什么理由啊。
    虚惊吧,白令想,但愿不,肯定是场虚惊。
    他离开院门前,回头看了一眼南书房。庄王的影子被灯光打到了窗户上,像一团凝滞不动的乌云。
    白令和奚平没有交情。
    只是君父无情,兄弟相阋,那件事以后,庄王与贵妃也很是疏离,同母舅家不过面上过得去罢了。这么多年,他身边除了朝生暮死的猫狗,也就只有奚平这么一个从小跟屁虫似的陪他长大的活物。
    白令有时候觉得,要是那四六不着的世子爷没了,王爷和人世间最后那点交情可能也就绝了。
    但这天,庄王没等到奚平的信。
    说好了要来讲经的端睿大长公主不知有什么事,推迟了。弟子们又落到了罗青石手里。
    可能是因为肖像画不甚合心意,罗青石比平时还残暴,犯了病似的盯着奚平咬。
    奚平被扔进了试炼芥子里困了一天,其他管事来说情也不管用。
    要不是大邪祟看他还有用,偶尔开口提点几句,奚平险些被里面的妖魔鬼怪抓破相。
    好不容易熬到了傍晚,奚平死狗一样地被常钧拖回了丘字院在院门口碰见了姚启。
    子明兄怎么不进去?作为身残志贱的典范,奚平最后一口气也要留着调戏姚启,莫非是对我牵肠挂肚,特意
    奚平说到这,突然闭了嘴越过姚启的肩膀,他看见丘字院的小凉亭里,两个人正在对弈。
    一男一女,男的是熟人支将军。
    女子一身素衣,青年模样,一举一动却有种别样的持重。听见动静,她抬眼看过来,目光如青霜,一下能洞穿凡人的三魂七魄。
    奚平激灵一下,隐约猜出了她的身份。
    都回来了?支修假装不知道姚启方才快把丘字院的台阶踏平了,起身朝他们招招手,快过来,见过你们端睿师叔。
    熟悉的桎梏感就从每个关节传来,太岁招呼也没打,接管了奚平的身体。
    第25章 龙咬尾(十三)
    一见端睿大长公主,奚平心先凉了一半大长公主跟他想象得不一样。
    他原本想,这位前辈在潜修寺才一年,也不知都哪来的工夫做那么多小手工,就这样还给她混进了内门,肯定是个偷懒高手、糊弄状元。木雕和布偶每只神态都不同,逼人的灵秀气儿能从旧物里浸出来,奚平看了,都想隔着几百年给她作个揖以示敬佩。
    可是眼前这位,她别说灵秀,简直连气都没有。
    说得漂亮点,她仿佛一尊冰雕玉塑的女神像司管天规戒律,法不容情的那种。
    要直白说她就像根长了腿的降魔杵。
    头天半夜三更,奚平抽风似的禁了半偶的言,也难说单纯是做给太岁看的。他心里确实也有隐隐的担心:现在这种情况,那邪祟能不能顺利跟他分开?
    如果不能,仙门得知此事,是除魔还是留人。
    奚平看着太岁披着自己的皮,跟常钧他们一起进了院,诚惶诚恐地预备行礼。别人看不看得出破绽奚平不知道,反正他自己觉得那端庄样子别扭极了,心说:牛皮吹得山响,你这能不露陷?
    怎么办,怎么办
    这时,大长公主再次朝他看过来,奚平头皮一阵发麻,只觉她看人跟看死物的眼神是一样的。
    电光石火间,他心里蹿起难以名状的恐惧,无来由的直觉直逼眉心:一旦她发现自己身上寄生了邪神,当时就能一掌把他打成碎渣。
    前辈,奚平立刻下了决断,飞快地对太岁说道,端睿大长公主跟我想象得完全不一样,我肯定会多看两眼的。你低着头干什么,行不行啊?!
    太岁立刻意识到:是了,这小子常识全没有,狗胆能包天,压根没听说过什么端睿降睿的,就没见他眼观鼻鼻观口过!
    下一刻,支修的目光扫过来,太岁立刻惟妙惟肖地学着奚平的神态,自以为隐蔽地躲在常钧身后,好奇地打量起大长公主。
    支修对他笑了一下,简单介绍了端睿大长公主身份周氏不知多少辈的老祖宗,反正十根手指头数不清,听着比广韵宫的蟠龙柱经历的风霜还多。碧潭峰难得开山门收新弟子,正好大长公主出关,就亲自过来看看弟子资质。
    奚平忙对太岁说道:我就说内门肯定收到消息了前辈,你管对付她,把嘴还我。
    太岁垂下眼睫,目光微闪。
    快点吧,前辈,奚平催急了,有点出言不逊,你说金平话大舌头啊!自己不知道,支将军能听不出来吗?你自己想作死,别连累我跟你一尸两命好不好!
    太岁冷哼一声,随即竟真的将唇舌还给了奚平。
    奚平猝不及防地张嘴呛了冷风,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支修笑道:你咳嗽什么,紧张?
    奚平刚拿回喉舌,话却跟早藏好了似的,接得毫无缝隙:我紧张什么,我又不想入内门,我是替别人紧张。师叔,潜修寺里都不让我们跟师姐妹说话,内门只有更严吧?
    就算年纪辈分差出一条大运河去,这些不老不死的修士们也大多是青壮年面孔,倘若任由男男女女混在一起,没事也得生事。像玄隐山这种清规戒律一丈长的地方,肯定有师徒不得有男女之别的潜规则。
    反正端睿师叔就是来走个过场,又不收男弟子。奚平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有些同窗吧,本以为自己板上钉钉入内门,结果因为投错胎哎呀,冤,太冤了!
    就你懂,支修点了点他,你先过来。
    奚平哎了一声,走到近前,给端睿大长公主行了个晚辈礼,满口的腾云蛟乱爬:端睿师叔好,弟子昨天在烟海楼看见师叔真迹,惊为天人。那苏长老抠得很,弟子讨了半天,他就给了我一只,您能给说个情吗?我还想要那套鸡翅猫。
    端睿大长公主只在他打招呼的时候颔首回了礼,没接话茬。
    再沉默寡言的人,听完别人说话,多少也会有些反应,就算是个面瘫,起码眼睛会眨。奚平却感觉自己一堆废话都撞在了墙上,怎么去的,又怎么弹了回来,一个字也没入对方的耳。
    一时间,百尺长舌,他居然有点舞不动了。
    端睿道:手。
    奚平心里叫太岁:前辈?
    太岁:不碍事,给她。
    奚平眼珠一转,挽袖子递上自己的手:师叔,要是资质不好您就别告诉我了,我很脆弱的
    端睿大长公主没碰他,只在奚平手心上看了一眼,一缕无形的凉意立刻顺着奚平掌心劳宫穴扎了进去,眨眼游过他全身一圈,又从手心钻了出去。
    奚平慢了半拍才打了个寒噤。
    端睿的神色依旧是纹丝不动,奚平心微微悬起来,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在她面前失了灵。
    端睿大长公主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又将常钧姚启叫来,挨个查了一遍好像翻检了一篮品相平平的地瓜。
    三人全查完,她意味不明地看了支修一眼,往外走去。
    太岁说:没事了。
    奚平这才几不可查地吐出一口气,一时间也说不好心是放下去了,还是沉下去了。
    然而大长公主走到丘字院门口,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
    她蓦地停住脚步,回头一招手。有什么东西从奚平住的北屋破窗而出,几乎擦着他脑袋飞过去,落进了那只冰雕似的手里。
    奚平眼角一紧端睿抓在手里的是那只转生木雕的因果兽!
    两大升灵高手的目光同时落在那只小木雕上。
    端睿:
    支修:噗
    只见浓眉大眼的因果兽落在奚平手里才一天,已经改换了头面奚平给它描了眉、画了眼,拿朱砂涂了个红嘴唇血盆大口旁边还点了颗媒婆痣!
    端睿大长公主与那艳色逼人的因果兽对视片刻,回手递给支修,转身出去了。
    支修将木雕放在旁边小石桌上,点了点奚平:看你以后去天机阁怎么混,圣兽们非得半夜爬出来咬你脚趾头。
    奚平嬉皮笑脸地将他们送出门,咂摸着支将军这句话。
    以后去天机阁,看来这二位玄隐山的顶尖高手确实被瞒过去了大邪祟真不虚。
    他没心情再跟常钧姚启闲聊,捡起因果兽回了自己屋。
    前辈,端睿大长公主修的什么道?怎么那么瘆人?
    相传是清净道,太岁对他很满意,和风细雨地说道,你临危不乱,做的不错。
    奚平叹了口气:要不是腿给前辈你控着,非得哆嗦起来不可清净道是什么道?
    清净道又叫无情道,太岁说,入此道,不为五感所惑、不为七情所动,勘破生老病死、纲常人伦,绝六欲,归心于天。
    奚平听明白了:也就是说,她劈了我跟劈根柴没区别。
    太岁笑了。
    奚平端详着大长公主手作的因果兽太灵动了,活的一样,好像随时能打个滚起来跑:我没想到她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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