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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我出去,你在车里换。
    虞秋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打开车门下了车,咸湿的雨丝狂扫而入,下一秒又被关严的车门挡在外面。
    虞秋心中一跳,来不及多想,猫着腰迅速坐到副驾驶上。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可雨势太大了,沈明登重新上车时,全身都被打湿,单薄的衬衫皱巴巴地贴在身上,隐约勾勒出漂亮的肌理。
    说实话,有些狼狈。
    但当那双手握住方向盘时,却有种别样的魅力。
    对比自己身上的清爽,虞秋心里泛起莫名的情绪。
    尖刺被柔软包裹,重新缩了回去。
    沈明登发动车子,侧首瞧了他一眼,神色温和道:别忘了安全带。
    虞秋回神,抓住锁舌塞进卡扣,假装不在意地看向窗外。
    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微信啾了一声,他低头打开。
    【闻策:虞,我最近发现了一个秘密。[嘘][嘘][嘘]】
    虞秋并未在意,只随意打字:【什么?】
    【闻策:沈是不是有孩子了?】
    虞秋:???
    他实在很好奇,闻策到底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他飞快敲字:【没有,你为什么这么问?猫猫震惊.jpg】
    【闻策:有次在他桌上看到几本书,都是《构筑温暖的家园》、《跟孩子的沟通技巧》、《碰触孩子的柔软内心》这种,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虞秋:
    这都什么鬼?
    沈明登不可能有孩子,那他看这些书都是为什么?
    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油然而生。
    沈明登看这些书,难道是因为他?
    总不会是为了沈明峰吧?
    他眼睫轻颤,忍不住侧首看向驾驶座。
    男人正专注路况,神色认真而凛然,锋利的眉锋、冷锐的凤目、挺直的鼻梁,英俊得不可思议。
    怎么?
    沈明登余光感应到,声线沉缓而低柔,一下子冲淡了他脸上天生的冷冽感。
    虞秋咬了下腮帮,微痛让他清醒。
    没什么。
    他垂首回复闻策:【或许是为了未来做准备。】
    【闻策:我明白了,未雨绸缪!沈的眼光总是这么具有前瞻性!】
    虞秋抿抿唇,按灭手机。
    车平稳驶入车库,沈明登下了车,被雨淋湿的刘海贴上前额,发梢的水珠顺着颊边流下,探入衬衫的立领里,竟无端生出几分性感。
    虞秋只看了一眼,便又移开视线。
    两人沉默着回到家。
    沈明登换上鞋子,叫住虞秋:我先洗个澡,然后聊聊。
    咕噜咕噜。
    空城计回荡在玄关处。
    虞秋没忍住笑,颊边梨涡隐现:晚上想吃什么?
    沈明登眸色微暖:都行。
    他放下车钥匙,进了房间。
    屋外风驰雨骤。
    沈明登很快洗完澡,换上黑色的居家服出了房间。
    客厅开着橘色的灯,灯光暖融融的,给冷清的屋子添了几许温馨。厨房里传来碗碟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盖住了窗外的风雨交加。
    他来到厨房门口,正撞上虞秋端着两碗面出来。
    两人对视数秒,虞秋率先移开。
    他绕过沈明登,走到餐桌前,放下面碗,背过手去解围裙。
    却不慎拽错带子,活结变成了死结。
    他双手拆着死结,越急就越解不开。
    给我。
    沈明登站到他身后,半蹲下来,凑近虞秋的后腰,仔细拽动其中一条带子。
    他离得近,温热的气息透过单薄的T恤,洒在了敏感的腰际。
    虞秋条件反射往前探了探。
    别动。
    痒。
    沈明登快速抽出一条带子。
    好了。
    虞秋脱掉围裙,随手搭在椅背上,坐下低头吃面。
    面条上卧着荷包蛋,几根碧绿的青菜悠闲交叠,面条煮得恰到好处,软而不烂。
    之前是我班门弄斧了。沈明登坐下吃了一口,主动打破沉寂。
    虞秋扶着碗:?
    那碗面很失败,让你继续陪我演绎剧本,确实不划算。沈明登目光落在虞秋头顶的发旋上,连头皮都生得比别人白。
    虞秋没吭声,筷子在碗里缠搅,手指用力攥着,指节泛白。
    你到家里之前,我妈常提起你。
    虞秋竖起耳朵,筷子不动了。
    虽说两家大人关系还不错,但或许是因为很多现实问题,从虞秋记事起,两家人几乎没有来往,是以,他在十岁前,对沈家人是极其陌生的。
    那时候向姨就认识他了?
    你三岁时,她见过你一次,说你很乖很懂事,很招人喜欢。
    虞秋垂眸,他一点也不乖。
    要不然怎么会仅仅因为一句话,就一直跟沈明登对着干?
    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就像一根刺,深深扎进柔软的肉里,难以拔除。
    他讨厌这样尖锐的自己。
    没有人讨厌你,不论是我父母,还是司霆、闻策,他们都很喜欢你。
    虞秋暗自哂笑:那你呢?
    他低声道:抱歉,之前是我失态了。
    其实爆发之后他就后悔了。
    他不愿让人看到自己自卑尖刻、歇斯底里的一面。
    沈明登捏了捏眉心。
    好不容易撬开的蚌壳,怎么又要关上了?
    书上说,陈年的尖刺需要慢慢引导,才能彻底拔除。
    理论看似简单,实操着实不易。
    他学着书上的方法,神色诚恳道:不是你的错,我也有不好的地方。
    虞秋惊讶抬头:什么?
    他眼睛瞪得溜圆,灯光下,浅茶色的瞳仁格外晶莹剔透,里面写满了迷惑和不解。
    沈明登:
    照本宣科,果然不靠谱。
    虞秋忽地眼眸一弯,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那你说说,哪里做得不好?
    沈明登硬着头皮:没有尽到一个兄长的义务。
    比如说?
    沈明登:
    虞秋暗叹一声。
    对于沈明登来说,这似乎太难为人了。
    其实他一点也不讨厌沈明登。
    如果没有经历过逼仄阴暗的童年,沈明登的那句话不会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自信乐观的人,很难理解这种别扭又矫情的偏激敏感。
    就像游戏里的debuff,如影随形,一点点外力侵袭,对别人来说只是普攻,对他来说却是致命的攻击。
    雨势渐弱,城市的霓虹在雨幕下汇成一片星火。
    虞秋看向窗外,渐渐下定决心。他回过头,凝视沈明登棕色深沉的眼眸。
    他们喜欢我,那你呢?
    你真的讨厌过我吗?
    第21章
    沈明登愣住,他从来没有深入思考这个问题,之前改变态度,是因为意识到自己对虞秋认知的浅薄。
    眼前的青年比自己小七岁。
    这样的年龄差,注定他多了几分包容。他愿意纵着虞秋的小性子,也愿意主动与之和解,甚至花费心思学习沟通的技巧。
    他窥见小绿茶尖锐的内心,但这软刺似乎只冲着自己。
    不论是向女士还是司霆,都能获得小绿茶温软的对待。
    沈明登想不明白。
    他直视虞秋的眼睛。
    平静的外衣下,是怯生生的等待,还有几分可爱的倔强。
    面对上亿的项目,沈明登都没有这么举棋不定过。
    他沉思半晌,决定实话实说。
    开始是欢迎,后来是敬而远之。
    一开始,他是欢迎虞秋的。
    但在踩过虞秋的坑之后,他没有耐心去沟通,也没有想过要找出虞秋这么做的原因,为了避免正面冲突,他选择了冷处理。
    后来因学业和工作,他常年不在家,两人见面的机会不多,更加失去深入了解的机会。
    虞秋笑了下,真的欢迎他吗?
    敬而远之倒是看出来了。
    手在桌下紧握成拳,他垂眸问:现在呢?
    气氛凝固,似乎连呼吸都屏住了。
    现在是
    沈明登声线低柔,束手无策。
    虞秋抬首,眼睛略微瞪圆,剔透的瞳仁泛着雾气,里面写满了迷茫。
    束手无策是几个意思?
    没救了?
    沈明登不由伸手,长臂越过桌面,轻轻落到虞秋发顶上,细密的发丝蹭着他的掌心,微微发痒,却让人打心眼里涌出柔软。
    说不得,劝不得,不就是束手无策?
    头顶的手温暖宽厚,虞秋眨了眨眼。
    虽说过往有些不愉快,但沈明登又何尝不是他在黑暗里的明灯?
    他欣赏沈明登的淡定、从容、胸有成竹,他向往沈明登的高大、强势、坚定无畏。
    可这样的人却对他不假辞色。
    该怎么办呢?
    年幼的虞秋选择了一条笨拙鲁钝的路。
    鼻尖蓦地发酸。
    为曾经犯傻的自己,也为面前温柔的沈明登。
    他想跟过去和解了。
    虞秋松开拳头,拉下沈明登的手,然后郑重与之相握,露出浅浅的笑容,眸子里点缀着漫漫星河,漂亮得不可思议。
    沈哥,那你以后会尽一个兄长的义务吗?
    青年的手白皙柔滑,触之如一方极品软玉,握得重了,怕捏坏了,团得轻了,又怕落地碎了。
    沈明登手指僵硬,下意识道:当然。
    既然这样,虞秋抽回手,将碗一推,尽职尽责的兄长,该你洗碗了。
    沈明登缩回手,失笑:行。
    他拾起碗,心中莫名冒出奇怪的想法。
    这瓷质的碗,平滑光泽度也不过如此。
    虞秋平静地回到房间。
    明天就要去学校报到,他得收拾行李。军训期间要住校,他必须带足衣物还有护肤品。
    防晒必不可少。
    微信忽然响起,是向姨发来的视频通话。
    虞秋点了接听。
    俊秀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角度完美,白净的皮肤在镜头下泛着光。
    他喊了声向姨,又乖又甜。
    向颜看到他就觉得高兴。
    小秋啊,明天就要去报名了,你打算上午去还是下午去?我和你沈叔叔一起送你,顺便叫上你沈哥,让他给你搬行李。
    虞秋心中熨帖,没有拒绝她的好意。
    好,沈哥对学校熟,我本来还担心走错路,有他在,我就放心了,向姨你想得真周到!我准备上午就去,这样时间充裕,可以买些日用品。
    对对对,到时候让他带路。向颜连连点头,又开始担心,就是军训要受罪了,学校的住宿条件肯定也没家里好。
    没关系,我还没住过宿舍,挺好奇的。虞秋说着俏皮话,想到开车前收到的微信,面带歉意道,向姨,我还没发现沈哥的白月光,沈哥天天忙着工作,我看不出来。
    没发现就没发现,小秋你照顾好自己就行。向颜摆摆手嫌弃道,他爱咋样就咋样吧,我是管不了他了,等年纪大了,他自己会知道急的。
    让虞秋观察沈明登的情感迹象,只是她的托词,她的本意是希望两人能够住在一起多相处相处,改善两人之间的关系。
    现在看来,成效还不错。
    至少沈明登那小子还给小秋找花匠师傅。
    他们家以前请过花匠,那小子没花匠师傅的联系方式,问到她这里。
    愿意主动帮忙,进步不小啊。
    虞秋心思敏锐,不可能察觉不出她的真正目的,但他假装不知,只真诚地赞美沈明登:向姨,沈哥才二十五,长得帅,性格好,事业有成,不愁找不到好对象。
    哈哈,向颜摇头吐槽,他哪有你说的这么好?脾气硬得很,从小到大可有主意了,还不听人劝。
    你大概不知道,当初我给你布置房间时,他还指挥我干活呢,说男孩子的房间不能太漂亮,要硬气一点。他以为别人都跟他一样啊?
    虞秋眉心顿时一跳。
    沈哥帮我布置房间?
    对,他还不让我告诉你,贼得很,说要看你喜不喜欢,喜欢才告诉你,想邀功又不想负责任,哪有这么好的事?
    虞秋很惊讶,他还是第一次听向姨说这些,她口中的少年沈明登,跟他记忆中的形象大相径庭。
    他忍不住翘起唇角,没想到沈明登还有那么幼稚的时候。
    你别看他表面装得跟冰块似的,其实心还是很软的。
    虞秋深以为然,沈明登虽不喜他,但只是冷淡待他,从不会恶言相向,甚至在他遇到困难时,还会毫不迟疑伸出援手。
    他小叔家宠孩子,明峰小时候被宠得跟个小霸王似的,每次来家里都会闹得天翻地覆。
    向颜话匣子打开,滔滔不绝。
    有一次,明峰偷偷跑进明登的房间,弄坏了明登的飞机模型,那是明登准备参加青少年科技大赛的模型,当时急得要命,但他心好,看在明峰还小的份上,都没怎么计较。
    仿若一道惊雷落在耳际。
    虞秋心弦遽震,狂乱的心跳咚咚作响。
    他睁大眼睛,嗓音艰涩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好像是向颜仔细回想,好像就是你来之前,没几天的事儿。具体哪一天我还真记不得了。
    虞秋:
    他屏住呼吸,努力回忆当初沈明登的神情。
    可惜记忆太模糊了,又或许是敏感自卑的他进行了记忆加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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