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穿越 > 我成了死对头的师尊[重生]

——(266)

    这样。叶长青点头,内心有些唏嘘的同时,敏锐的五感也模糊地捕捉到了一点不对,他侧耳倾听了片刻,蹙眉,各位,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声音?随行同道们都很茫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没有,叶长老,你听到什么了?
    人声。接话的却是温辰,在场数千人中,唯有他飞升圣者的境界跟得上那人的感觉,轻声道,很多人,正从城门的方向,朝我们这边跑过来。
    什么?!修士们一听此言,如临大敌,下一刻拔剑声铿铿有力,灵符法器的光芒照彻了玄都头顶昏暗的夜空。
    呼呼呼
    前方空旷的大道上,嘈杂的脚步和呼喊隐约露了端倪,自小而大,起初只是轻微的扰动,像扫帚拂过地面带起尘埃,之后越来越大,逐渐有了覆水难收之态,仿佛不远处正有数不清的敌人,打着呼哨,挥着刀剑凶狠进犯。
    叶长青察觉到危险,瞳孔蓦地锐利,身周灵压剑拔弩张,忽然,手掌落入一团温热中间。
    不必紧张,此地没有活气,大抵是幻境罢了。温辰压低了声音安抚,这般近距离对视,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中,经由无情道淬炼的目光冷冽若雪,一瞬间就清凉了此间焦灼火热的气氛。
    叶长青垂了垂眸,浑身躁动的杀气缓和了不少。
    咔啦!
    忽然,身畔那张盛着朱雀胆茶水的桌子,莫名其妙地裂了开,木屑纷纷扬扬,陶碗的碎片和温热的茶水同时飞溅起来,看那平整利落的切口,分明就是被什么利器一刀两断!
    嘈杂声已近在耳边,三丈外,原本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蓦然突出了一寸明晃晃的刀锋,染着血,淋漓欲滴,下一瞬,一个鲜红的物什凭空飞了出来,流星似的堕在地上,骨碌碌滚到了他们脚下
    那是颗人头,刚被屠刀砍下来,正鲜活着,脖颈处血如泉涌,龇着牙,面部神情恐惧而扭曲,两只铜铃样的眼睛狠瞪着,死不瞑目。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所有人骇然之下,脸上刚刚染上了一丝霜色,就见不远处的虚空中,一道万年前的时空屏障轰然碎裂!
    一刹那,历史的尘沙滚滚如烟,血腥气扑面而来,原本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充满了逃难和屠杀,脚步声纷乱,如雨点一般落在黑黝黝的砖石上,男人,女人,孩子都在哭泣着,咒骂着,讨饶着,悲声四野,淹没在一声声刀劈剑砍之中。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我们只是普通城民,没有巫师那么充沛的灵气,你杀了我也没有用
    破败的茶桌旁,中年女子一身褴褛,拖着伤重的身体,怀里搂着一个三四岁的男童,蜷缩起来筛糠似的向来人恳求:你,你杀了我吧,给我孩子留条活路,看在巫族曾经救你们性命的份上
    那一身粗布袍服的侵略者充耳不闻,手起剑落,予了她了个身首异处的结局,两步上前,一把扯开她的怀抱,拽出那个嚎啕大哭的男童,利落地抽出一把插着符箓的青铜匕首,在其天灵盖上轻轻一划,见那明黄色的符箓渐渐变得深沉,惊喜道:好旺盛的灵气!神之子,太好了,这是一个神之子!
    娘,娘!恶魔你杀了我娘,去死去死去死男童也许不明白什么是神之子,但却明白这人心狠手辣,杀了他的母亲,愤怒的尖叫声不绝于耳,细瘦的四肢不停挣动,哭喊得嗓子都哑了。
    小崽子叫什么叫,烦死了。恶魔在他后颈上一劈,将他打晕,往肩上一甩,就兴冲冲地去寻找下一个猎物了。
    那浸满了血气的粗布袍划过身侧,卷起一阵令人作呕的腥臭,来自万年后的旁观者们静立于街市,无不血冷齿寒。
    叶长青脸色青白,眼睁睁看着那杀人越货之徒从自己旁边掠过,肩头相擦,像是幻影一样轻易地没了过去。
    这是罪证,一场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却在许多年前真实发生过的屠城罪证。
    为什么。他盯着那掳得一个神之子不够,又去祸害下一个的恶魔不放,目光牢牢地粘附在其半青不青,漂洗褪色的衣袍上
    那是折梅山的青衣吗?他手中拿着的,是测验灵物的符箓吗?叶长青询问的时候,声音都是颤抖的。
    温辰握着他手,沉吟片刻,低声肯定:是,虽然绘制的笔法不太一样,但能看得出来,应该是试灵符箓的雏形。
    怎么会这样?叶长青苦涩地低下头,拂手遮住了眉眼,心力交瘁,元子夜用意何在,给我们看的这些是真的吗?
    不止他一个人被震撼到,修行入城的数千修士尽皆骇然,一个个面无人色,惊惶的质疑声此起彼伏
    那剑法好熟悉,那个人,那个人不会是我们万锋剑派的创派祖师吧?他好厉害,一个人杀了那么多,那些黑袍的巫师都不是他的对手!刚才那招是太阿式对吗?师兄你看看,到底是不是?!
    轮椅,你看,那是一副轮椅,传说阵宗的祖师爷,就是因腿脚不便不良于行,才潜下心来研究阵法排布之术,难道被众人簇拥着的那个跛子,就是他吗?
    木牛流马,机关弩/箭,古时的偃术还很粗浅,完全不能与现在相比,但好在人多势众,这种从前从来没有过的器修之法,胜在出奇!那边的巫师空有灵力,却摸不清偃甲的来龙去脉,连连中计!
    那些曾在宗门族谱中受百代敬仰的祖师前辈,此刻就在玄都的大街小巷中烧杀抢掠,他们不在乎面前的人是不是与自己为敌,有没有抵抗能力,没用的人杀灭,有用的神之子俘虏,绑回去做什么不言而喻。
    无论是安分守己的城民,还是灵力惊人的巫师,都一个个变成了刀下鬼,血手印抹在墙头,如同垂死的厉鬼再向苍天伸冤,城中流淌过的那一条河流中,面朝下飘满了死尸,河水被染成深红色,零落的小舟散布着,星星点点,像冥河上摆渡亡魂的鬼船,船篷开了无数破洞,船舷边桨橹歪斜,仿佛刚被一阵腥风席卷过,狼藉遍地。
    率众洗劫的数位人族首领,从四面八方回合而来,终于默契地停在了昭明宫前,属下们早已拢好了柴堆,高大的十字刑架上,五花大绑着一个受伤的女子。
    为首一手执长剑,白衣翩翩的中年人冷声道:长公主殿下,交出开启巫族圣地的禁咒,可以饶你不死。
    刑架上,身着一袭染血王服的女子,正是夜良国长公主,元如月,她听到匪首威胁的一瞬间,美艳如画的脸上裂开了狰狞的神色,目光向下扫过那四个曾经臣服于巫族夜良,如今却不约而同拔刀相向的人,哑声道:做、梦,巫族圣地岂是你们这些肮脏的东西有资格踏入的?有什么手段尽管来吧,你们的那些酷刑,对我没用,永远都不要想,从我这里抠出一星半点的秘密。
    似是对她十分了解,她如此负隅顽抗,人族首领们并不感到意外,白衣人抬起左手,向下一挥,淡淡道:点火。
    是!两侧早已等候多时的下属精神抖擞,手中擎着的火把同时扔向了那高高的柴堆,蕴含着巨大灵力的三昧真火一触到干燥的木柴,顿时红光大盛!
    元如月破碎的袍角被火苗一舔就着,整个人顷刻间就遭火海吞噬。
    呃,啊她痛苦至极,双臂大开着,把十几道水火不侵的玄铁链挣得哗哗作响,可再怎么挣扎,也不过是徒劳,身上被人下了药,灵气荡然无存,任邪恶的烈火一遍遍碾压,孤苦无依。
    混蛋,如果没有我夜良国南征北战的那几十年,你们这些渺小的人族怎么可能活得下来?!我们将灵气传承于你们,却没想到你们是这样的禽兽!过河拆桥,恩将仇报,早晚会遭报应的呃啊啊啊!!!
    昭明宫的上空愁云黯淡,硝烟弥漫,真火灼烧木柴和肌骨冒出黑雾,一缕缕飘上天空,渐行渐远,一声惨烈过一声的嚎叫,仿佛丧钟一般,宣告着一个时代的落幕。
    元如月是不死鸟,有着漫长的生命和永恒之身,在恐怖的火焰中一遍遍赴死,又一遍遍重生,惨不忍睹。
    人族各部在四周围观,目光狂热如猎手,都在等待着她交出夜良巫族最后的密辛。
    然而,一夜过去,她除了咒骂与尖叫,什么都没说。
    刽子手们颗粒无收,悻悻地铩羽而归。
    偌大的王城玄都,只剩满城断壁颓垣,尸骨遍布,还有宫门前,那个奄奄一息的长公主。
    清晨时,紧闭的城门忽然开了,咣啷一声,惊醒了城中死一样的寂静。
    温文俊雅的男子站在门口,脸色苍白无措,他眼下七颗明丽的朱砂没变,身上却不再是银星点缀的漆夜王服。
    元子夜封神登仙近百年,头一次回归下界,入目的就是这样一幅惨状。
    从城门,到昭明宫,中间笔直的一条道,十数里距离,他一眼就望到了昔日的故人。
    泪如雨下。
    此间,是巫国的时空幻境,相隔万年的人在这一刻面对着面,感同身受地承载着幻境主人,一片片零落成泥碾作尘的心血。
    巫族之王青春依旧,容颜永驻,怎奈何尘满面,鬓如霜,一路走来,清泪渐渐变得浑浊,最终化为了血泪,一滴滴落在衣襟上,玷污了象征着上界文宰的仙灵羽衣。
    为什么,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区区百年,人世间天翻地覆,沧海桑田,他离去时风华正茂的夜良国,为何就成了现在这副疮痍之相?
    他们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样的惩罚。
    一片死寂中,元子夜解下刑柱上绑缚着的故人,以神之力为她治疗,喉间有千言万语想要询问,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元如月幽幽转醒,一睁眼,就看到了一张陌生而熟悉的脸。
    陛下她气若游丝地唤着。
    是我。元子夜深吸口气,让清晨凄冷的空气侵入肺腑,好保持住再多一刻的清明,如月,发生了什么事?
    元如月痛得哆嗦,梦呓一样喃喃道:反了,他们全都反了,人族各部,打着灭神的旗号,对巫族下了手,他们实际想得到的,其实是圣地中封存的禁术,不死鸟。
    凡人皆望长生,为求长生什么事都可以做,杀戮,背叛,欺瞒,忘恩负义,丑恶至极
    元子夜脸埋入手掌,泣不成声:他们想要就给他们,你何苦硬撑。
    不行。元如月笑着摇摇头,抬指揩了楷他下颌小溪流一样的血泪,抚慰似的说,圣地中不光是巫族最后的禁咒,其实,还有几万名避难的族人,我若给出了钥匙,就全完了。
    她如释重负地叹道:陛下,一百多年了,你终于肯回来了,我好开心。
    元子夜:
    这一瞬,除了对不起,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自从封神入上界,就兢兢业业效命于天道,竟料不到,离开人世待久,当年亲手撒下的恶之种子,早已长成了参天大树,将头顶上的青天,生生撞破了窟窿。
    参与屠城的人有哪些?
    元如月红唇轻启,蛇信子似的吐出那么一串名字。
    好,我知道了,如月,你累了,先睡一会儿吧。元子夜擦了擦眼睛,笑了,打横抱起她,一脚踹开残损半掩着的昭明宫大门,孤身走了进去。
    *
    作者有话要说:
    第316章 子夜(四) 改命
    上界神祇不允许私自干涉下界事宜,阿夜,难道你不知道吗?
    归一殿中,清冷寂静,只有那纤细的银发少年坐在玉榻上,雌雄莫辨的脸庞平淡如水。
    可跪于榻前的元子夜,却是形容激动: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子夜归您麾下这些时日,时刻谨记您的教诲,只是,只是
    他身子绷起来,跪得笔直,面上被一种名叫愤懑难平的情绪所占据:天道在上,请您明鉴,我的母族遭受了那样的灾难,几乎灭族!我如何能自己在上界逍遥自在,放着他们受苦不管?!
    银发少年摇了摇头,温吞水似的说:人族屠夜良玄都,你就去屠人族的城池,这有悖于天理,不成立。
    元子夜轻垂的眼梢微微撑开:那怎么办?对付忘恩负义之徒,不用武力杀灭,难道要用德行感化?
    看着那少年不置可否,施施然起身走向殿侧的一面巨大水镜,他急切地为自己辩解:天道,那些人灵脉中流淌着的是我巫族的灵气,我们为了在九州混战中保住他们,不惜透支了本族上古传承的灵气之源,可一百年,人族才将将传承了几代,就开始得鱼忘筌,过河拆桥,他们若还有一丝丝的良心未泯,就定然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天道没理他,停在那面飘荡着流云仙露的水镜前,弹指一点,就见镜面上有幅地图浮现:阿夜,有一件事我从前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以为,你身为文宰,掌管六界命盘,以你的聪慧,早已参透了此事,看来,还没有。
    元子夜神情渐渐凝住。
    天道指着那水镜中山川脉络十分清晰的地图,道:百年之前,人间灵气复生的时代到来了,异族进犯,民不聊生,灵气之源只存在于巫之一脉的垄断,必须打破,否则就要重新洗牌
    他点了点那些四海八方间次燃起的灵气:你做得很好,及时窥到了这一关窍,不再像过往的巫族老腐朽一般,拒不让步,所以,这场空前绝后的大混战,人族赢了。
    什么意思?元子夜眉头微蹙。
    天道回过身,和蔼地一笑:阿夜,你博览群书,学贯古今,想必也知道,每一次历史的巨变,必会伴随着无数的牺牲者和新生者,不破不立,不止不行,世界就是在这样循环往复的更替中得以演变,这是天道规律,九九归一。
    同理,这一次大规模的灵气复生,是人间一道里程碑式的转折点,以一脉为代价,换来整个人族的兴旺繁荣,你改变不了天理,只能改变你自己,你杀了人,屠了城,复了仇,其实,并不能解决巫族存亡的问题
    天道是万物万象的化身,容貌不分男女,性格不定阴晴,总是今日随和,明日暴躁,后日活泼,就像它口中所说的那无处不在的变化,元子夜在它身侧相伴多时,自以为早已习惯了这些,直到今日,亲耳听着对方如此平和地说出如此残酷的事实,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接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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