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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页

    只是……
    姝娘低叹了一声,秀丽的眉眼间染上几丝黯淡的愁色。
    若她佯作不知,这般平静的日子还会继续,亦什么都不会发生,她的夫君或也会时而为她描眉,二人相敬如宾,也终会相携终老。
    可,她真的能不介意此事吗?
    姝娘抽开妆匣,从里头取出一支淡粉的绒花牡丹花簪来,放在手中端详着,片刻后,她抿了抿唇,似是下定决心般抬眸对风荷道:“晚膳时我想与将军小酌几杯,你命人去备些好酒。”
    无缘无故,喝酒做什么?
    风荷虽心有疑惑,还是应声道:“是,奴婢这就是准备。”
    她折身欲走,却又被喊住了,转头只见姝娘蹙眉斟酌了半晌道:“记得,这酒越烈越好!”
    兵部事务繁杂,沈重樾快过酉时才回,彼时已是夜幕沉沉,他以为姝娘大抵用过晚膳了,可进了主屋才惊诧地发现,姝娘正端坐在那里等着他。
    “将军回来了。”她起身笑着相迎。
    沈重樾扫了眼一桌的菜肴,蹙眉问:“我也不知何时才会回来,为何不先吃?”
    “左右我也不饿,还是等将军回来一起吃的好。”姝娘伺候沈重樾换下官服,“今日,我还让厨房做了好些菜呢。”
    见姝娘眉眼含笑,全然没了晨起时的黯然,沈重樾心中松了松,换好常服,在桌前落座,余光瞥见那一小坛子酒,问:“今日是什么好日子?怎想起喝酒了?”
    姝娘眸子暗暗转了转,在沈重樾的酒杯里倒满酒,“今日敏瑜头一次翻身了,难道不是好事吗?”
    沈重樾愣了一下,旋即薄唇微抿,“是好事。”
    他端起酒杯轻啜了一口,却是剑眉紧蹙,他抬眸看向姝娘道:“这酒,是否太烈了一些?”
    “是吗?”姝娘凑到鼻尖嗅了嗅,佯作不知,“我也只是让他们随意取了一坛来,或是他们没留意,不过既是开封了,便多少喝一些吧,莫要浪费。”
    沈重樾点点头,却是伸手夺过姝娘手中的酒杯,“这酒烈,你喝不得,给我吧。”
    看着他仰头一饮而尽,姝娘垂了垂眼,心绪颇有些复杂,可再抬眉时,还是神色自若地重新替沈重樾斟满。
    “将军尝尝这道香酥小黄鱼,是极好的下酒菜。”
    沈重樾深深看了姝娘一眼。
    “好。”
    吃到半餐,壶中的酒也已少了一半,见沈重樾依旧神色如常,姝娘垂在袖中的手不安地搅动着。
    风荷分明说了,这酒三杯即醉,为何半壶下肚,仍不见沈重樾有丝毫醉意。
    她作势又要去倒酒,却被一只粗粝的大掌按住了,她心猛然一跳,抬头看去,只见沈重樾面露疲惫,低声道:“不可再喝了,有些醉了,我可否先去休憩一会儿。”
    “嗯。”姝娘点点头,未多说什么,只屏息看着沈重樾起身入了内屋。
    紧接着,她将风荷喊进来,待桌上的残羹冷炙都被收拾干净后,退了屋内所有下人,轻手轻脚地走至榻前。
    沈重樾正躺在床榻上,呼吸绵长而均匀,似乎睡得很沉,姝娘试探着低低唤了一声:“将军……”
    床榻上的人没有丝毫动静。
    姝娘这才大着胆子在床尾坐下,是或不是,只需亲自去查验一番,便能水落石出。她不信,世间真会有如此多的巧合。
    她伸出手去,可又在半空中倏然停了下来,手指蜷缩,紧握成拳。
    若不是还好,可若是呢?她又该怎如何是好?
    姝娘心下矛盾纠结,她咬了咬唇,深吸了口气,片刻后,还是再次将手缓缓伸了出去。
    她边观察着沈重樾的动静,边小心翼翼地抬起他的右脚,解开足衣,稍稍低头看去。
    一瞬间,浑身的血液似被冻住了一般,眼眸随之睁大,姝娘微张着嘴,却是惊得一声都发不出来。
    只见那脚底赫然出现一枚铜钱大的红色胎记,胎记像极了一朵梅花,不止如此,一道浅淡的伤疤自胎记中间划过,将花朵一分为二。
    周氏曾对她说过的话犹在耳畔,“我家阿淮啊,打生下来脚底便有一个胎记,别家长了胎记的孩子都嫌弃难看,但我家阿淮胎记的形状就跟朵花儿似的,反是好看得不得了。可是他调皮,六岁的时候光着脚去河边玩,教石子划了脚底心,刚巧把胎记的位置划破了,留了一道长长的疤呢……”
    姝娘收回的手颤得厉害,连带着浑身都在发抖,她心下百感交集,死死咬住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沈重樾怎么会是……怎么会呢……
    她不愿相信,可沈重樾曾在长平村说过的那些话,在刘猎户夫妇前露出的异样的悲痛,看向刘家院中那棵大槐树时露出的念怀目光。
    还有几个月前,沈重樾的那句坚定的“你不是寡妇”,都在印证着一切。
    她的确不是寡妇,因她的夫君根本就没有死!
    姝娘抬眸看向沈重樾的熟睡的面容,倏然觉得一切都变得可笑起来,她曾经那些对刘家,对刘淮深深的自责与愧疚,原来都是没有必要的存在。
    她背手摸了摸眼泪,站起身撩开珠帘,小跑出去。
    门扇开阖的声响在寂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片刻后,床榻上的人缓缓睁开双眸,眼底一片清明。
    翌日一早,风荷起身伺候两位主子,方才走到主屋门口,便见沈重樾已穿戴齐整,自里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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