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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页

    月未央摇摇头:“就知道你不信,再问你,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不,我只认生老病死。”
    “那你听说过执笔官吗?”
    天色晦暗,外面雨大声噪,不时还有惊雷闪现,映在她琉璃色的眼眸里忽明忽暗,喜怒不定。
    “执笔官?”祝孟桢回神思索了番,“倒是听城里的老人提及一二,好像是掌管一方生死命数的仙倌,不过是些无稽之谈,姑娘问这些做什么?”
    “无稽之谈?真是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我就是东都城的执笔官。”说着她从怀中取出了命策,翻开到祝孟桢的这一页,“你有天命在身,按理说投胎时应该留下转生痣才对,可有廉贞星君袒护,所以只在无相簿上给你留了一笔,若想唤回你的前世记忆,我的朱笔不管用,必须撕了你命策这一页,以琉璃净火化为灰烬,但我要真这么做了,你的阳寿便再没有限制,除非自尽,否则只能长生不死,你意下如何?”
    即便到了此刻,她都还觉得月未央在跟她开玩笑。
    她笑得前仰后合:“姑娘,我并不知你何意,拿了本策子过来跟我谈阳寿,我是医师,乡民抬举,奉我为圣姑,我想在东都城应该没有人比我更能左右人的生死命数,还谈什么长生不死,如果真能长生不死,那我求之不得,相信世人都会求之不得。”
    望闻问切已成习惯,若非看月未央深思清明,目光透彻,真想上去为她把上一脉,看这人是不是患了什么疯病。
    月未央轻嗤:“这世间可非人人都求长生不死,容我提醒一句,神自废,永堕轮回,人自尽,没有轮回,身死则魄散,你若想清楚了,我这就成全你。”
    她不置可否,依旧是无所谓的态度,反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好像在说:随你便。
    月未央也懒得废话,随手撕掉了祝孟桢的判命诗,指尖稍错,一簇纯质明净的焰火擦亮,吞噬着泛黄的纸张,祝孟桢依稀看到那张纸上似乎题了首诗,下面还有幅画,画得简单明了。
    一个女子衣衫寥落瘫倒在地,周身浴火焚烧,可以感受到她的狰狞和绝望,而她身后是一扇紧闭的门扉,门上写着“段府”二字。
    想起段世清,她不禁打了个冷颤,就在后退的一刹那,感觉全身痛麻,好像有几千几万只蚂蚁同时啃噬着自己的身体,头疼欲裂,思想已经不由自己控制,好多陌生的人陌生的脸闯进脑海,他们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目之所及的景象也越来越模糊:望向月未央时,见她满身浴血,提着猩红的长剑站在千万浮尸的河州上。
    声声惨叫传进了扫羽轩,正在和崖望君作斗争的姬罗预目瞪口呆,方才那是祝孟桢在惨叫?央央明明说只是跟她谈谈。
    她本来也要跟去的,可崖望君看到月未央提着命策出去,想必是要揭了祝孟桢这张牌,虽然有些武断,但也只能由着她,姬罗预当然不能在场,于是就拦下了她,只是没有想到月未央的动作竟然这么快。
    倚靠在佛堂朱红的大门上,祝孟桢目眦尽裂,眼角尚余冰冷的泪痕,仿佛噩梦初醒,劫后余生,雷一道一道地劈下,她意识也逐渐清晰,回过神后,竟然发现这并不是一场噩梦。
    她想起了自己的前尘往事,如何在女娲座下聆听教诲,如何助纣为虐狂舞于酒池肉林,如何受命前往玉衡馆帮衬,如何更改天机命盘神谕错指他人,如何看着月未央杀上天机宫,如何跪倒在廉贞膝下求他饶过,如何转世投胎得了此身。
    桩桩件件,清楚明了。
    她狂笑,笑得连喘带咳才停下,回看月未央时,依旧是那么干净的颜色,和记忆中的样子大相径庭:“你竟然还活着,破军为何没有取你性命!”
    “让你失望了,天机轮盘不让我死,破军也没有办法。”
    “天机轮盘?不可能,你砸了玉衡馆,又在阴河堕天堰上葬送了那么多人的性命,罪孽深重,天机轮盘为何要放过你。”
    “这倒要问问你,为何假传神谕,骗了金笔御使,改了他人命格,你是因,我是果,天机轮盘自然不会找我算账,当然,那么多人的性命栽在我手里,我确实要付出点代价,所以才在东都做了千年的执笔官,想想真是悔呀,如果当时就知道是你做的手脚,那我直接了当斩了你的人头倒也省事,免了那么多将士陪葬。”
    “所以你今日撕了我的命策?不对呀,我已经是你笔下走尸了,你只需动动笔就能让我身死魂灭,为什么要大费周折?”
    月未央笑得嫣然无方:“我若用朱砂笔结果了你,你只能身死,不能魂灭,此生了却之后魂归九重,算是清了孽债,依旧仙籍加身,荣宠不改,那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你到底想怎样?”
    月未央伏在她耳畔,清雅的嗓音充斥着嗜骨的威胁:“还记得雪岁阑吗?”
    一道惊雷闪过,电光火石间两人的神情变幻莫测。
    “前世,你从我身边夺走了她,让她去替你挡劫,好一手李代桃僵,你逍遥了上千年,十八世红尘干戈你没有经历过,但爱而不得的滋味也该尝尝了。”
    祝孟桢冷笑:“段世清就是御柳卿吧,姬罗预正是雪岁阑,你不是执笔官嘛,怎么也保不了姬罗预的命?”她似乎还有些得意,半分愧疚也没有了。
    见月未央不说话,又道,“段世清的劫数该不会也是你安排的吧,那个青楼女子的计谋那么拙劣竟然让他栽了跟头,原是我先前眼瞎才会对他有意,赶走了那女子委身于他,这才生下了小泗,可你却早就计划好了,四年之后,故意在梦觉寺放出了我当年的祈愿牌,为的就是让他厌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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