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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萧砚宁解释道:我在苍州外祖家住了四年,期间表兄对我诸多照拂,关系自是近的,表兄他为人纯善、一心向学,恐不善言辞,若是言语间有得罪了少爷的地方,还请少爷大人有大量,莫要与他计较。
    纯善?谢徽禛掂量着这两个字,何以见得?
    萧砚宁道:外头人都是这般说的,他是外祖家小辈中的楷模,舅舅对他寄予很大期望,表兄他十七岁便过了乡试,我不如他。
    何必妄自菲薄,谢徽禛不以为然,再者说,别人嘴里说的哪能作准,外人还道本少爷贤德呢,本少爷是吗?
    萧砚宁:少爷也不必妄自菲薄。
    谢徽禛哼笑:所以你说这些,是怕我对他生了芥蒂,耽误了他前途?
    萧砚宁不知该怎么说:不知表兄哪里得罪了少爷?
    你说呢?谢徽禛故意问。
    萧砚宁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摇了摇头。
    谢徽禛轻嗤:我还与外人道我是你表哥,原来真正的表哥就在这里,一口一句砚宁,当真是亲热得很。
    萧砚宁一怔,对上谢徽禛似笑非笑的眼神,瞬间明白了他话中深意,涨红了脸:少爷误会了,他是我表兄,没有其他的,真的没有
    我误会什么了?我说什么了么?谢徽禛打断他的话,算了,你别说了,也别在我面前再提你那位表兄,我不想听他的名字,他确实得罪我了,我看他不顺眼,真不想误了他前途,就少替他在我面前说好话。
    萧砚宁哑口无言。
    谢徽禛:砚宁是否觉着我霸道不讲理?
    萧砚宁话到嘴边,到底没说出口。
    谢徽禛坦然承认:是啊,砚宁不会今日才知道我是个霸道不讲理之人吧?
    萧砚宁:少爷息怒,我以后再不提了就是。
    谢徽禛没好气:没生你的气,不用说这种话。
    那,苍州还去吗?萧砚宁小心翼翼问。
    谢徽禛反问他:你能不去吗?
    萧砚宁神情里有一些迟疑,既已经来了南边,尤其还碰到徐长青了,他若是不去,外祖母说不得会亲自来寻州,这大冷天的让她一个老人家特地赶来,若是路上有个三长两短他罪过可就大了:我就去给外祖母拜个年就回来,不会耽搁太久
    想去就去,我跟你一起去,谢徽禛打断他的话,没拦着不让你去外祖家,你把我当什么了,我在你眼里是恶人吗?
    萧砚宁赶忙道:不是,少爷是好人。
    从一开始他就认定了谢徽禛是好人,现在也不会改。
    我是好人?谢徽禛扬了扬眉。
    是。萧砚宁从前与公主是这么说的,现在当着谢徽禛的面仍是这般说,他不会撒谎。
    谢徽禛在心里骂了句呆子,罢了。
    再摆了摆手:过几日,说好了我同你一起去,等小年前吧。
    第36章 苍州徐府
    小年前一日,萧砚宁带着谢徽禛并几个侍卫内侍,低调抵苍州府。
    徐府一早派了人到城门口迎接,萧砚宁来之前并未说谢徽禛会与他同行,这会儿到了苍州府门口,才提醒徐氏来人说少爷随了他一同前来,来接人的徐府管事闻言慌忙要派人先回去禀报,萧砚宁又叮嘱道:别闹太大动静,跟舅舅他们说到二门上迎接便可,别叫太多人知道了。
    管事满头大汗地应下。
    半个时辰后,谢徽禛的车驾停在徐府正门外,出来迎接的果真只有徐长青带着几个下人。
    谢徽禛抬眼望向徐府门上牌匾,眸光微顿。
    徐氏是江南一带的望族,百年书香世家,到了徐长青父亲徐黔生这一辈更是出息,徐黔生现今才三十有五,已官至正三品的江南学政,前途无可限量,在这江南官场亦是数得上的人物。
    被徐家人迎进门时,谢徽禛心里忽然生出丝疑虑,徐氏这般清贵人家,当年怎会与萧王府那样处境尴尬的异姓王府联姻?
    还不止,他隐约记得,先帝后宫里也有位出身江南徐家的妃嫔,但不得宠,膝下没有一儿半女,早年就病逝了。
    世代朗清的腐书网,却将女儿嫁进高门世家,甚至皇家,委实叫人不解。
    漫无边际地想着这些事情时,他们已迈过正门,徐氏众人以徐老夫人和徐黔生为首,俱在二门上等着,他们也是知事的,没叫女眷和小辈都来,免得有嘴不严的过后说漏了谢徽禛的身份。
    便是谢徽禛说了不必多礼,这些人依旧跪地行了大礼。
    谢徽禛朝着徐老夫人虚伸了伸手:老夫人免礼,起来吧。
    再眼神示意萧砚宁,萧砚宁上前去将他外祖母扶起身。
    徐老夫人年近花甲,一头鹤发梳成髻,抹了头油,熨帖得一丝不乱,她面色红润带着笑,眼神却十分坚毅。
    谢徽禛只听她说了两句话,便知这位老夫人非泛泛之辈。
    徐老夫人有四子三女,皆以成家,除了嫁出去的女儿,四个儿子仍住在这徐家大宅里,并未分家,便是徐黔生已官至三品学政,依然对老母亲俯首帖耳、恭顺至极。
    先前不知殿下驾临,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恕罪。徐黔生小心翼翼地与谢徽禛请罪。
    谢徽禛对这位徐学政其实并无太大印象,徐黔生先前在翰林院当差,他最不耐烦就是与那些酸儒打交道,故而除了朝堂之外的地方从未见过对方。但这人的才学之名却如雷贯耳,不但是徐黔生,他几个弟弟也在江南这边为官,都是才识了得之人,且徐家还在这江南一带广开书院,备受天下读书人的推崇。
    谢徽禛再又想到,徐氏在这边美名之甚,先前他与他父皇怎会觉得这家人低调?
    回神谢徽禛笑了一笑:徐大人客气,在外头便不必称殿下了,免得叫人疑心,我此番是以忠义伯府钱小郎君的身份前来,事先未先说一声,便厚着脸皮随同砚宁登门打搅,叨唠了你们才是。
    他这么说徐家人只能应下,徐黔生又说起些蓬荜生辉之类的话,谢徽禛听得腻味,脸上笑容却不减。
    徐黔生的身后,徐长青神色微微一顿,目光在谢徽禛与萧砚宁之间转了一圈,垂了眼。
    徐家人将他们迎进正院,陪着谢徽禛喝茶吃点心,晌午时又设酒宴,桌上徐老夫人问起萧砚宁能在家里待几日,不待萧砚宁说,谢徽禛替他答道:过了十五再回去。
    萧砚宁眼中又转瞬即逝的讶异,看了谢徽禛一眼,谢徽禛嘴角含着浅笑,说得仿佛理所当然:我随砚宁一起,还望老夫人别嫌弃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徐老夫人笑吟吟道:小郎君愿意在徐家过年,是徐家莫大的福分,何来添麻烦一说,小郎君客气了。
    谢徽禛又笑了一笑,举杯将酒倒进嘴里。
    先前来时他与萧砚宁说的是初三便回去寻州,如今忽然改了口,不怪萧砚宁惊讶,谢徽禛是临时改的主意,至于原因,他自己也说不清,就当是心血来潮,直觉告诉他或许可以在这徐家多待上几日。
    反正之前京城已经来了消息,钦差要在十五之后才会到寻州。
    用过酒宴,徐黔生道请谢徽禛就在这正院里住下,谢徽禛直接拒绝了:我与砚宁是来做客的,哪有抢了主人家住处的道理,再者说这段时日过年,贵府怕是日日有客上门,我若是住了正院,岂不叫人不好想?我的身份不便对外透露,还望贵府帮忙隐瞒一二,也不用忙活着张罗什么了,砚宁说他先前在这边时一直住在后头园子里的翠木居,我便与他一块住那里好了。
    徐黔生犹豫道:翠木居地方小,小郎君与宁儿一块住,怕住不开
    不会住不开,谢徽禛摆了摆手,我不在意这些,就这样吧。
    既然谢徽禛坚持,徐家人便也不好说什么,好在先前知道萧砚宁会来,翠木居早已修整清扫过,可以直接住下。
    他二人一路从寻州过来这会儿也累了,宴席散了便先回去了住处歇下。
    才搁下东西说了几句话,又有人进屋来禀报,说徐郎君在外头,想与萧世子说几句话。
    谢徽禛正在看墙上挂的一幅画,闻言瞥了萧砚宁一眼,再问来传话的人:他想与世子说什么?
    下头人道:徐郎君没说,只说请世子出去说话。
    谢徽禛轻嗤。
    萧砚宁说了句少爷,我去去就回,见谢徽禛没反应,只当他是答应了,出门去。
    徐长青就站在外头院子里等,抬眼时看见萧砚宁走出来,他身上穿着当日在寻州他们家的铺子里买下的衣裳,很好看,但是那位少爷为他买的。
    敛去眼中情绪,徐长青迎上前:那日匆匆一见,也没机会单独跟你说话,先前你成了亲,我远在江南这边,不能当面去与你祝贺,委实是件遗憾事,这些日子你过得可还好?
    我很好,多谢表兄关切。萧砚宁语气温和道。
    徐长青打量着他的神色,萧砚宁应当确实过得不错,气色都比从前好了不少。
    被徐长青这么盯着,萧砚宁莫名生出些许不适,或许是被那日谢徽禛的话影响了,他下意识避开了徐长青的目光。
    徐长青眸光顿了顿,又道:我给你送了些香料来,你从前惯常用的。
    萧砚宁不想显得过于生疏,没有拒绝,再次与他道谢。
    徐长青问他:这里的正房只有一间屋子,你住厢房吗?
    萧砚宁含糊嗯了声。
    徐长青皱眉道:住厢房哪能行,要不我叫人给你们换间大一些的院落吧,或者你去我那院子里住,正房有两间,可以住得开。
    我得贴身护卫少爷,换地方也不必了,太麻烦了,萧砚宁道,我刚看了,厢房也挺好,挺整洁的,反正等十五过后我们就走了。
    徐长青:不是很麻烦
    少爷已经安顿下来了,不好让他再换。萧砚宁坚持道。
    他这么说了,徐长青只得作罢,又提醒他:那便算了,若是有什么缺的,你随时与我说,我叫人给你送来。
    萧砚宁与他道谢。
    你我表兄弟,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客气,徐长青无奈道,对了,明日起西大街的灯会便开了,以往我们每年都一块去的,赶巧你今年也在这里,想去吗?
    萧砚宁有些犹豫,灯会上人太多了,又是夜里,他与谢徽禛来这里没带几个人,谢徽禛毕竟身份特殊,容不得有半点闪失,那种地方并不适合他们去。
    见萧砚宁面露难色,徐长青还欲再说什么,有人打断了他:砚宁进来,天冷,别一直站外头吹风。
    萧砚宁闻声回头,谢徽禛站在窗边,冲他抬了抬下巴:过来。
    便是连正眼都未瞧那徐长青,说完又阖上了窗子。
    萧砚宁小声与徐长青说了句我先进去了,转身回去了屋里。
    谢徽禛坐上了榻,手里捏着枚棋子,示意萧砚宁也坐过来。
    萧砚宁身后内侍手中提着方才徐长青送的香料,谢徽禛瞥了一眼,问萧砚宁:那什么?
    萧砚宁道:表兄送的香料,之前我在这边时惯常用的,能提神醒脑。
    谢徽禛叫人拿过去,打开随意闻了闻味道,再扔去一边:这味道闻着不太好,别用了,就用太医给你开的那些。
    萧砚宁应下:我知道了。
    谢徽禛叫下头人将香料拿去分了,萧砚宁没说什么。
    下棋时谢徽禛随口问起自己先前所想:你母亲出身江南腐书网,为何会嫁去了京城的高门世家?
    萧砚宁道:我也不知,从前只听母亲提过几句,当年是外祖偶然看中了来江南会友的父亲,才有了之后的事情。
    谢徽禛:你外祖家里还有嫁进宫的女儿?
    萧砚宁道:是有,听说是我外祖的小妹妹,不过红颜薄命,进宫没几年便去了。
    萧砚宁话说完,微一拧眉,犹豫问:少爷为何会问起这些?
    谢徽禛道:随便问问罢了,徐氏四兄弟都挺有本事的,徐长青这个后起之秀也不遑多让,徐家如今门楣兴旺,难免叫人侧目。
    舅舅他们也不过是坚守读书人的己心而已。萧砚宁解释道。
    谢徽禛笑了笑:砚宁倒是心向着他们。
    萧砚宁:我也只是说句公道话罢了。
    谢徽禛不再说,继续落下一子。
    片刻后萧砚宁又问他:少爷当真打算在这边待到十五之后才走吗?
    啊,谢徽禛漫不经心地点头,左右这段时日是做不了正事的,寻州官邸里到底不如这徐家府上舒坦,不如就留这边过完上元节再回去吧。
    谢徽禛都已决定了,萧砚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应下了。
    谢徽禛手里捏着枚棋子慢慢摩挲,一直垂眼注视着棋盘上的走势,萧砚宁看着他,心神微动,问了一句:少爷,从明日小年夜起一直至十五,苍州这边最热闹的西大街都会有灯会,你想去看吗?
    谢徽禛抬眼望向他:你邀我?
    萧砚宁点头:少爷想去看吗?
    谢徽禛笑道:先前徐长青问你去不去,你不是没应?我还当你是担心出门人太多,不愿让我去,怎的这会儿竟又主动提了?
    萧砚宁不自在道:少爷听到了我与表兄说的话?
    谢徽禛:不能听?
    萧砚宁:我本意确实觉着灯会那种地方不适合少爷去,但少爷好不容易来一趟江南,若是没见识过江南最有名的苍州灯会,总是个遗憾,让跟着的人谨慎一些便是,我也会随侍少爷左右。
    不用你随侍左右,谢徽禛道,你与我同去看灯,你邀我,我赴约,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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