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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我感激他,可却不能掉以轻心。
    如果恣意地享受最好的资源,却无所作为,我难以心安。
    于是陪蔚先生度假过后,我会立刻投入下一份工作。为了完成计划,甚至比之前更加忙碌。
    长此以往,蔚先生不再拉着我去度假。
    意识到这一点,我立刻改变了计划,在不让蔚先生公司亏损的前提下,兼顾蔚先生的感受。每完成一份工作,都会空出一周左右的时间,不安排任何工作,和他宅在家或外出游玩。
    他很高兴。
    原本这一次也是如此,可蔚先生突然说他有事,这段时间不会回我们一起居住的住所。紧接着杀青戏的时间又进行了修改,因此在剧组最后这半个月,我只去拍摄了一支广告。
    无论如何,两年多过去,从我带给公司的经济效益来看,我可以自信地说,公司的投资是正确的。
    这样一来,如果日后要离开,便是两不相欠。
    岳健向来雷厉风行公事公办,从不说多余的话,这次应该也是工作上的事。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点开信息之后,他的确发送了新的可挑选剧本过来,除此之外,还多说了一句话。他说
    你是一个有潜力的人,日后哪怕你不再跟着蔚总,我也会好好带你,你放心。
    一屿高层都知道我和蔚先生的关系,岳健自然也知道。
    还记得他刚带我的时候,可能是瞧不起像我这样利用不正当关系上位的人,起初是十分不屑的。这种不屑的情绪隐藏得很好,但当事人总不会忽略。
    而我就是那个当事人。
    倒也不觉多难堪,毕竟我被包养是事实,他人的态度我无法左右,只能做好分内的事。
    后来的相处和公事中,他的态度逐渐改变,开始跟我推心置腹。最近和他联系时,他屡次欲言又止,我一直在猜测原因,今天看到他发的消息,才明白他在顾虑什么。
    大概是看出这个月我和蔚先生联系减少,又或者他作为公司的老人知道了其他的密辛,猜测我和蔚先生要分开了吧。
    果不其然,没过几秒他便又发来一条消息,写道:蔚总对你重情重义,即使以后分开,应该也会向你倾斜资源。视帝你已经得到了,以你演戏的天赋,影帝的奖杯也迟早能拿到手,我很期待那一天。
    我心下笑笑。
    从前,蔚先生作为金主,虽然和我社交软件上的聊天十分简洁,面对面时话也极少,但我们两个见面却很频繁。这才导致只一个多月的疏离,就让经纪人健哥都感受到了风雨欲来。
    不过猜测只是猜测,或许蔚先生的确只是忙碌呢?
    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思及此我信息安抚经纪人道:我知道,别担心。我也很期待拿到奖杯的那一天,在那之前还要麻烦健哥鼎力相助。
    想了想,又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包。
    很快,岳健也发送了一个开心的表情。
    放下手机,我继续和小戴一起收拾行李。
    小戴似乎沉默了一段时间,我叠衣服太投入没有发现,直到快收拾好的时候,小戴小心翼翼地问我问我:吱吱哥,健哥说了什么啊,是工作上的事吗?怎么感觉,怎么感觉你的表情有点难过呢
    我一愣。
    片刻后才调整好情绪,对她笑笑,否认道:没什么。
    怎么会难过呢,就是有些怅然罢了。
    对过去,对未来。
    第3章 蔚先生
    杀青宴上,主演全都到齐。
    导演坐在主位,男女主分别坐在他左右两边,其他演员们按照番位依次坐下,因此我坐在了男二柳暄的边上。
    柳暄是今年正当红的流量小生,出道时间不长粉丝却颇多,唱跳出道后转而演戏。据说身后有资本运作,所以参演第一部 戏,就能在陈导的电影中演男二。
    陈导对演员的要求很高,可还是迫于无奈收下了柳暄。
    无奈柳暄第一次演电影又不努力,演技一塌糊涂,还有拍什么都想用替身的毛病。这导致陈导在拍摄过程中却总是控制不住暴脾气,将他骂的狗血淋头。
    以上都来自于胡泽良所言。
    作为男三,我和柳暄对手戏不多,对他不太了解。
    这次坐在柳暄身旁,只觉得他不易相处,有些浮躁。
    酒宴势必要喝酒,我的酒量还可以。
    记得去年有一次喝多了,蔚先生还生了气,说我不会照顾自己,让我以后看见酒就全拒掉,有人敢有异议就报他的名字。
    蔚先生因应酬需要,若是遇上辈分太高的,年龄压在那里,叔叔伯伯甚至爷爷一辈一张口,他自己都有推拒不掉、喝得烂醉的时候,却让我不管是谁敬酒都直接推掉,后果他来承担。
    我自然不能这么做。
    于是我慢慢学会了躲酒、控制酒量,且会在酒宴前提前喝下醒酒的药。
    因此几圈下来,并未有任何不适。
    但躲酒的第一要义,是即使无事发生也要装作不胜酒力。
    随着演练次数增加,我这方面的演技逐渐炉火纯青,而屋内暖气烧的足,脸红也是手到擒来。
    迷蒙着眼,醉意朦胧地拒绝了第三个人的酒之后,胡泽良走到了我旁边。
    何枝?他叫我。
    我听得清楚,含糊回答:嗯,良哥,真的、真的不能喝了
    胡泽良笑笑:没让你喝,就是想找你聊聊。
    聊、聊什么?
    瞎聊,他故作轻松,玩笑般说,比如夸夸你很好看什么的,你看咱们剧组里,哪个不喜欢你?
    还真有我顿了一下,礼尚往来道,不过良哥也很帅气。
    他接着说:又比如,你的理想型什么的。
    这次,我没有说话。
    片刻后,他又逗乐道: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我不自觉眯起了眼。
    这次我确定他不是在玩笑。
    于是我也故意用叹惋的语调,咕哝着与他做戏:很很遗憾,没有呀。
    他继续问:真的不考虑考虑?
    我眼虽朦胧,语气却认真起来:大可不必。
    他行为越来越明显,我大概猜到了他的意图。如果无法打消他的念头,那么我将要和这位还不错的前辈分道扬镳,日后尽量避免碰面。
    大概看出了我其实清醒,许久之后,胡泽良笑了。
    那好吧。他耸耸肩,举杯说,日后有机会再一起合作,我很看好你。
    这杯酒,我不得不喝。
    为了我们彼此心照不宣的了断。
    片刻后,女主演陶诗走了过来与我们寒暄,将不尴不尬的氛围冲淡。
    就在这时,包厢内传来一阵骚动,身边的演员们也开始窃窃私语,全都朝包厢门口看去,一副有大人物过来的阵势。
    就连导演和制片人也站起了身。
    我也站起身,顺着大家的视线往门口看去,抬头便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眼眸之中。
    蔚先生的奶奶是位美丽的法国女士,因此他双眼的颜色并非纯粹的黑或棕色,而是像夜空般的墨蓝,光下仔细分辨,似乎还有些偏绿。他来时风尘仆仆,刀削般的眉宇间轻皱,似裹挟着外面呼啸的冷风,认真看向你时深情如海,无限包容。
    就如现在一样。
    蔚先生穿着灰蓝色的长外套,面容英挺不凡,发型一丝不苟,似乎是刚刚打理过。
    他身后跟着特助吕诚,陈导、制片人连忙迎上去,蔚先生只开口说了几个字便不再应付,剩下的便全交给吕诚去处理。
    其他演员咖位不够,不敢随意上前攀谈,陶诗站在我旁边对我低语道:你认识吧,你们一屿传媒的老大,更是盛时的老总,咱们这部戏最大的投资商。
    我点头,适时思考作为一个有分寸的情人,这个时候应不应该和我的金主打招呼。
    过往我拍戏的时候,蔚先生常常会过来探班,他从不掩饰和我的亲近,因此在剧组里,至少的导演和制片人会知道我们的关系。甚至他也曾当着整个剧组的面,开着车接我回家。
    蔚先生做的光明正大,我便也坦坦荡荡地接受。
    没有任何人敢非议他,说我坏话的至少不会说到明面上来。
    然而今日,想起我们两人许久未见,我有些踌躇,不确定该不该坦荡。时刻为金主考虑,是金丝雀的职业素养,尽管蔚先生是个很好的金主,但我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一点。
    毕竟恪守职业素养也是我的本职工作。
    就在我思考着,如果蔚先生不愿意见到我,那我要不要装醉,找个角落混过这一场杀青宴的时候,蔚先生竟直直朝我走了过来。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从他进来开始,那双如海的双眸就始终注视着我,没有移开过。
    他身形高挺修长,宽肩窄臀,长腿一迈几步就走到了我的面前。
    喝醉了?
    蔚先生皱眉,伸出修长手指碰了碰我的脸颊。
    一阵还未消退的凉意令我打了个颤。
    他便立刻收回了手,两手交错地暖了暖,这才又将手贴向我的面颊。
    这次没有刚刚那么凉,却仍未回暖。
    蔚先生说:有点热,你喝多了,难受吗?
    我摇头:还可以。
    确实还可以,因为我尚未醉。
    看到蔚先生毫不避讳的举动,陶诗和胡泽良都露出了讶异的神色。柳暄更甚,竟然拧眉露出了打量的神情。
    陶诗和胡泽良毕竟在圈子里浸淫已久,很快压下了不得体的神情,他们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换上体贴的微笑,说:蔚总晚好,我们去敬其他人,就不打扰了。
    蔚先生不置可否。
    两人便知情知趣地离开,胡泽良走时隐晦地看了我一眼,那一眼矛盾且担忧。我与他们也只算萍水相逢,这戏过后或许就不再有联系,因此没有解释的必要,且任由他们猜忌。
    在场的人都很会看眼色,蔚先生周围的人渐渐散开。
    唯一例外的是柳暄,他原本坐在我旁边,与我的椅子之间的距离差了五十公分远,站起来时也站在了椅子的另一侧。
    可不知何时,他竟走到了我这边。
    蔚总?柳暄惊喜出声,真的是您啊,我看过您上金融杂志,您
    有事吗?蔚先生蹙眉,语气略有些烦躁,打断了他的话,没有就别在这里聒噪。
    柳暄一噎,因为怕得罪人不敢再说话,却仍旧没有离开。
    蔚先生没再理会他,动作轻柔地按了按我的太阳穴:脸这么红就别喝了。走,跟我回家。
    说罢便拉着我的手,引我朝外走去。
    我只好顺着他的力道往外走。
    吕诚见状,立刻在跟陈导他们说了几句话后,拿起我的外套跟了上来。
    走出包厢后,我接过吕特助递过来的外套,向他道了声谢。
    正准备将外套穿上,蔚先生却将外套拿了过去,给我说:伸手。
    我照做,伸出手臂。
    不知是不是酒气上头,我竟觉得他的神情软了些。
    蔚先生耐心将我的手臂穿进外套中,把我的拉链拉到最上面,然后把毛茸茸的帽子扣在我的头上,帽子上的扣子搭过下颚扣紧,直到我只露出上半张脸,他这才满意了,复又牵着我往外走。
    他当我醉了,走得极慢,有时还停下来嘱咐道:小心台阶。
    我可能是真的醉了,一言不发跟着他走。
    你先坐我的车走。走去停车场的路上,蔚先生说着接下来的安排,一会儿吕诚去跟小戴沟通,让司机明天再开保姆车把车和人载回去。
    我点了点头,因为裹得太严实,动作不太明显,虽然看不到自己的现在的样子,但猜得出来应该笨重又滑稽。
    果不其然,蔚先生似乎发出了一声轻笑。
    他比我高七八公分,短促的笑声从斜上方传来,隔着外套厚重的帽子,是有些失真的低沉。
    走到地下车库,坐上副驾驶座,我仍觉得恍如梦中。
    蔚先生十分绅士地为我系好安全带,一贯严肃的语气竟有些轻快:你睡会儿,马上到家。
    说是马上,可榴市离北城有三个多小时的车程。
    车外,吕诚目送我们离去。
    车行驶出去没多久,我收到了吕特助的信息:何枝先生我悄悄跟您讲,见您之前,蔚总在门口整理了半天头发。
    我摘下厚重的帽子,看向开车的蔚先生。
    他的侧脸一如既往的俊毅,鼻梁高挺眉眼深邃,头发打理得服帖有型,似是要参加某场重要晚宴一般郑重,神情认真而沉默。
    眯着眼看了片刻,我低头给吕特助发送消息,输入是吗,蔚先生很可爱。
    少顷,我回过神,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关闭了对话框。
    我想。
    我可能真的有些醉了。
    第4章 黄争鸣
    我竟然真的睡着了。
    醒来时,车已经驶入了公寓楼下的车库中,好像停了许久。
    察觉到我醒来,蔚先生询问:睡得好吗?
    嗯。我有些不好意思,麻烦你一直开车了。
    没什么。他心情似乎不错,回家继续睡吧,拍戏辛苦了。
    还好,我的戏份不重。
    你该演男一的。
    他这么说道。
    我忽然想起,《全城通牒》这部电影是蔚先生和我一起选择的本子。
    自从我开始在两部戏之间穿插休息时间之后,蔚先生总是喜欢和我一起看剧本。挑选剧本时,他总爱说的话便是这个你该演男一、这剧本的男一是为你量身打造的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仿佛在他眼中,我就该是男主。
    但其实很多角色并不是我现在能驾驭的,我选择的时候,更多还是看适不适合、能不能有所突破,而不是番位。
    本就是非科班出身,需要学习的地方太多,一味地演不适合的角色,只会消耗观众对我的期待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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