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玄幻 > 血族大佬被对家光明神按头吸血

——(53)

    不知是哪里吹来的簌簌清风, 胡乱翻动案几上的书册,被掀开的那页带着明显的折痕,显然是被复诵成千上万遍了
    俯仰之间成陈迹, 亡是子虚乌有。渺烟草、不堪回首。隔坞筑亭开野迳,尽一筇、两履山前后。春且为, 催花柳。
    在残酷无常的命运面前,什么都是子虚乌有。
    郎弘野的问话虽然轻弱, 却咬字清晰, 季梦笙一定听得分明,却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她的脖颈像被打折一样,滞重地垂了下去,整张脸都深深埋进阴影之中。
    郎弘野亦是无声,想和以前那段两人在深宫里互相依赖支撑的岁月一样, 小心轻抚季梦笙的飞机耳以示安慰, 却再也不能够。
    他就快要死去。将死之人是不能给出温柔的。如若因这一星半点的温柔, 而使身边的人生出不该有的不舍与悲伤,是多么造孽的事情。
    更漏有声,烛花哔剥。
    断续呜咽从隐没在黑暗的内殿一角泄出,惊破了这一室沉寂。
    郎弘野与季梦笙尽皆悚然而惊,只见浓重如墨的阴影中,正徐缓走出那两个值守于此的内侍。他们的打扮与面貌随脚步变幻,待到近前,宛然便成了一只银发蓝眼的吸血鬼,还有
    郎赢。
    从未有过的团聚时刻。
    一家人最紧要就係齐齐整整。
    郎赢的脸惨白无比, 眼神却黑得彻底,蕴含无穷无尽的悲痛与绝望。半晌,他讷讷地开了口:母妃, 这是真的吗?
    声音像野火焚烧后的焦土,干涩粗哑,听得人头皮都发麻。
    季梦笙略低一低头,淡然道:一点没错。不仅如此,当时恶魔们虽咄咄逼人,却并不代表没有别的转圜办法。是我,坚持要求将你送去那里。也是我,主动放弃了你。
    每个字,都是斩截利落,是无数把尖锐刀片,把心捅刺得百孔千疮。痛到了极点,便也麻木无感了。郎赢艰难地喘息着,只觉得又沉又烫的铁水慢慢冷凝成坚硬的寒铁,倒灌进身体中每一寸血管。
    在地牢中煎熬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不曾放弃最后一丝念想。等待盼望着母妃能找到自己,解救自己,用她那双与本人的淡漠截然相反的温暖手掌,握住自己的爪子,把自己带回光明之地去。
    无数次,他在梦里回到了子虚山。盛好明媚的天光倾注在那座小小的院落里,洒落在红艳艳的石榴花上,那么亮堂,什么都是明晃晃的像被镀了层金。与母妃共度的岁月,虽然平淡,有时还会令他感到寂寞,但回首望去,每个日子都是那么清晰,透明又纯净,仿佛冬日太阳下的泉水,看着清凌凌的冷,但把手伸进去还是能感受到细微暖意。
    梦里的光辉留在他的脑海,却无法停驻在他的眼睛。睁开双目,自己依旧身处黑漆漆的可怕地牢,他等不到母妃出现,也再不可能回到高高的子虚山顶那个离太阳最近的地方。
    现在,这里又是哪里?
    黑,黑,黑,哪儿都是乌沉沉的晦暗。他确信自己再度陷落于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或许,这么多年来,他就从不曾真正解脱,那些黑暗记忆成为决不能轻易触碰的雷区,稍有不慎,便能将他炸得粉身碎骨。
    郎赢
    郎赢。
    郎赢!
    由模糊变清晰,耳边熟悉的声音终于姗姗来迟,郎赢偏转过头,夏弥旬的面庞拓印在视界里,是满目跳跃的黑色虚影之中唯一雪白柔亮的色彩。这张平日里总是表情过于丰富的鲜活面孔,此刻难得现出极其严肃郑重的神色,话语也是一字一坑的沉实。
    将军,本尊在这里。
    本尊会和你一起,直面过去的幽灵。
    过去,只有两人并肩战斗时,夏弥旬才会这样称呼郞赢。他们一同赢得了无数场胜利,但纵观所有大大小小的战役,没有哪一场比眼下更令他们严阵以待。
    本尊也没上过家庭纠纷调解节目,本不该干涉别人的家事。但是,这回事关本尊的挚友,夏弥旬语调一沉,视线落在季梦笙与郞弘野脸上,无论被隐藏的真实多么残酷,今宵,你们也必须让他知道。不然的话,他会永远被过去的幽灵纠缠,一直一直痛苦下去。
    依旧无声。
    在来这里前,本尊翻阅了精灵王搜集到的有关神巫一系的资料。在神巫一族中,曾广为流传着一句谚语。夏弥旬顿了顿,没有爱,就连神的孩子也会被养育成怪物。
    本尊第一次见到郞赢的时候,他还非常的小,才到本尊腰这儿。因为在地牢中度过的时间太过漫长,他连话都忘了怎么讲。本尊把他带出去后,因为习惯了黑暗,他的眼睛一开始是无法看见东西的,不能接触一点点的光亮。
    不止这样,他不会哭也不会笑,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虽然本尊想了很多办法,甚至抓了几只恶魔,在他面前表演拷问恶魔的有趣游戏,但他还是无动于衷。
    夏弥旬锐利清澈的眼神笔直地射向季梦笙,你知道,郞赢是什么时候第一次对本尊露出笑容的吗?
    季梦笙木然。
    不管你想不想听,本尊都要说。夏弥旬提高嗓音,郞赢第一次重拾表情,是在本尊替他修补好那只早烂成一团毛絮的娃娃后,是在把那只有大白耳朵的娃娃,牢牢捧在他爪间的时候。
    我的母妃也有这样一双耳朵。他边笑边说,这也是他对本尊说的第一句话。
    那一刻,本尊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孤独与黑暗并没能侵蚀他的灵魂。虽然本尊天下无敌,但再厉害的魔法,也无法拯救冰冷僵死的灵魂。
    没有爱,就连神的孩子也会被养育成怪物。夏弥旬相信,正因曾经得到过爱,所以郞赢才能坚持下来,没有被□□时的绝望,夺走自己的心灵。
    可季梦笙依旧隐没在阴影中,只看得见肩膀高高低低地颤抖。
    不是我怎么会是我?仿佛过去千百年之久,她才一点点抬起头,整张脸暴露在摇曳烛火之中,双眼中的微光亦是明明灭灭。是您把他从黑暗中解救出来,也是您给予了他我们没能给他的一切。
    双手中一度失去的,终会以另种方式,再度回到身边。
    夏弥旬注视着她,这就是理由吗?
    季梦笙嘴唇颤动,什么理由?
    为了让郎赢与本尊相遇。夏弥旬露出一个毫无意义的笑容,混杂着怜悯、愤怒、同情交织而成的复杂情绪。让本尊大胆猜测一下吧,在很早以前,你就使用过观剧日晷的真实能力,提前预知到自己的未来。
    沉默。
    你看见,观剧日晷所昭示的未来,是相当不幸的未来。自己被作为君王的丈夫厌弃,被他关进与世隔绝的子虚山,甚至还有更多悲惨的谶言等待应验。
    沉默。
    既然注定无法一直陪在这孩子身边,不如在难堪的离别时刻到来之前主动离去。
    既然最后的结局只有遗憾与悲伤,不如从最开始就刻意保持距离,不要让感情累积得深厚。
    你是这样想的吗?
    面对夏弥旬的咄咄逼人,缄默至今的季梦笙似乎再也无法忍耐,她喉咙里忽然挤出一声尖锐的泣音,猛然尖声利气道:我这样想不行吗!
    我就这样决定了不行吗!
    你自己就没感同身受吗?与其苦苦煎熬成百上千年,去等待一个根本不可能回来的人,还不如从最开始就不曾遇见他!在分别之后,过去那些本该令你感到幸福的记忆,全都成了钻心蚀骨的毒药!
    你不敢想你怎么敢去想!你只要稍微回忆起一星半点过去的日子,心就会痛得像要裂开一样!
    夏弥旬冷笑,你可真够思虑周全的,在计划让本尊与郎赢相遇之前,还特意回溯了本尊的过去。
    没错。季梦笙仰起头,瞳孔震颤。思及当初窥视到的发生在那片纯白森林中的片段场景,她的一颗心还是疯狂乱跳,不知是震惊、恐惧还是感慨。
    没有爱,神的孩子也会被养育成怪物
    有了爱,怪物、真正的怪物、再丰富的语言都无法描述的可怖怪物,也会逐渐获得知性,慢慢从那般扭曲畸形的丑陋模样,蜕变成如今这副犹如月光般美丽皎洁的姿态。
    在那个黑发黑眼的人类充满爱的陪伴下成长的吸血鬼,一定可以以同样的爱,回馈给出现在他身边的人。以他君临异界巅峰的强大力量,庇护血脉不稳定的小毛球像纯血种那样,顺顺利利长大。
    坚信着这一点,自己才鼓足勇气,做出那样一个痛彻心扉的决定。
    烛台爆出最后一点烛花,飘出一股袅袅青烟,交织着季梦笙颤抖的尾音,回荡在空旷深黑的乌有殿里。
    夏弥旬抬手伸向郞赢深深垂萎下去的肩膀,却还是在半途缩了回来。
    其实,自己并不擅长养毛茸茸,自己连自己都养不好。好几次,郞赢吃了自己认真做的犬科辅食,人差点没走掉。郞赢是靠着自个儿顽强的生命力,嗖嗖窜个儿长大的。到后来,反而变成郞赢一直在照顾他。
    郞赢脾气好,宽容又大度,从来不生气,总是笑眯眯。自己有时候还真纳闷了,怎么暴脾气会养出个老好人?老好人是真的好,从异界到人间,几千年,他们一直是彼此最坚强的后盾,无可取代的信任关系将他们紧紧相连
    但此刻,夏弥旬深深知道,自己再没办法给予郞赢一丁点的安慰。郞赢需要的东西,自己这儿并不存在。
    把缩回去的手紧紧握成个苍白的拳头,他伸尖尖的食指,笔笔直地指向前方让季梦笙与郞弘野无可躲避。
    事已至此,本尊不妨再猜上一猜。
    您,乌净国的皇帝陛下,当初因季女士拒绝为您发动观剧日晷的能力,而一怒之下将她关进子虚山。
    今天,本尊破除了施加在子虚山上阻止人接近山顶院落的符咒,好险,若再差那么一点,本尊也拿它无计可施。从面儿上看,这确实是无可破解的绝对禁锢。可换个思路,这荒僻偏远的子虚山,又何尝不是乌净国境内最安全的场所?
    话说到这儿,一直半死不活的郎弘野忽然掀起沉重的眼帘,声调古怪地笑了一声。
    夏弥旬也跟着笑。
    血族也流传着一句谚语,不知陛下是否听过。
    郞弘野暗哑的嗓音幽幽响起,愿闻其详。
    越是心爱的宝物,就越要放在远离自己的地方。夏弥旬浓密的银睫迫着一双蓝莹莹的眼,在光影错落间逼射出摄人心魄的光华。本尊不太懂这句话的含义,但您一定明白。
    郎弘野冷森森地轻嗤,并不理会。
    夏弥旬便自顾自继续道:本尊在造访乌有殿之前,特意去京城转了一圈,好打探些消息。果然,和精灵王提供的资料一致,乌净国在您这些年的治理下,一改百废待兴的旧面貌,欣欣向荣,繁荣富强。您虽把自己的妻子关得密不透风,但确确实实为国家引来了新风。
    郎弘野尖酸刻薄地笑,听鏖虐公此言,朕心甚慰。
    不会流动的潭水迟早变成一池死水,但很多时候,积极的改变也会迎来阻力。夏弥旬说着,忍不住自我认同地点头。
    当年,解除血族与恶魔族的契约虽对大对数吸血鬼而言都是好事,却还是引起第一真祖与第九真祖的强烈反对。在十二位真祖中,这两位最富话语权,不仅因为他们的家族势力庞大,堪比第七真祖,更因为他们背后有恶魔族做靠山。一旦契约解除,血族与恶魔族关系破裂,他们对千年城的绝对掌控权也将被大大削弱。
    自己牛逼成那样,都被那群内战幻神背刺了个透心凉心飞扬,更别提这个病歪歪的郎弘野了。可想而知当年内忧外患之下,他的处境有多危机四伏。
    在您创造出的诸多改变之中,有一项遭到的反对最为激烈,那就是将神巫一系彻底解放。夏弥旬说着,视线慢悠悠晃到季梦笙那张满是难以置信之色的脸上。季女士,您刚从子虚山出来,恐怕还不知道吧?从今往后,神巫一系的族人将享有和其他狼人一样的平等权利,你们背负的逆党烙印已经消除,不必再游荡于荒僻边缘之地。你们和这片国土上所有人民一样,能去任何想去的地方,能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这大概,就是你身边那个快死掉的男人,在剥夺你的自由之后,给予你的最大自由。
    夏弥旬抬起手,食指与拇指交错一捻,飞出一羽赤纹银凤蝶。那银蝶扑棱着飞向郎弘野,可还没挨近他的身,就被一缕灰黑毒瘴击碎,化作点点光粒消散在半空中。
    于是,夏弥旬很确定地点头,你中的魔毒是那群损塞恶魔发明的,多年来根植于骨血之中,光靠乌净国根本研究不出彻底祛除之策。加上积郁和过劳,人一躺,布一盖,你很快就能请全国吃饭了。顿了顿,本尊会吹唢呐,最擅长的就是《死了都要爱》。
    第70章 一块馒头一块糕
    一派胡言!郎弘野死灰般惨淡的脸上忽然泛起异样的红晕, 接着激烈地咳嗽起来。季梦笙一边轻拍他的背帮他顺气,一边端过陶瓷小钵去接他吐出来的毛球。
    一滴,两滴, 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砸在郞弘野黑漆漆的发丛里。感觉仿佛在下雨, 郞弘野仰起头,昏重的视线追索着季梦笙而去。
    哭什么。他抿了抿薄唇, 定定地勾出一个笑来。这, 也是你早就预知到的事情吗?
    季梦笙只是呜咽不止。
    大概,她并没有为你的死亡而哭泣,而是为将与你们生死分离。夏弥旬淡声道,知道我们为什么会来到乌净国么?起因是观剧日晷保护程序中断,我们担心她是否遭到不测。而保护程序的最后一个画面, 是她做出道别的样子。她把这无声的告别, 留给有朝一日可能开启观剧日晷的郞赢, 把自己的生命,则决意要留给你。
    迎着眼中交杂着混乱、哀恸与震惊的郞弘野,夏弥旬不为所动地一挑眉,神巫一系天生就有治病救命的能力,不通原理也没关系,只不过要以损耗自身生命力为代价。她预知到你的结局,早早便做了如此决定,要以命易命,救你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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