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玄幻 > 血族大佬被对家光明神按头吸血

——(51)

    夏弥旬和郞赢踏着山林正中间那条长长的石阶, 一步一步往上爬。身边景物倒是一直在变,可走到腿都发麻,却仿佛始终在原地踏步,仰头望去,山顶直没云端,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意识到这点,夏弥旬屈膝半跪,右手手掌朝地面一按,魔力自前后贯通穿透整条陡峭石阶, 像是要把整座山峰一劈为二。待彻底将施加在上面的强大符咒翦除干净后,空气短促地扭曲变形了一下,整条石阶像被揭去一层透明的覆盖物, 虽然还是漫长遥远,但肉眼已能隐约望到尽头。
    幸好昨晚补充了魔力,不然还真不一定有把握破除石阶的符咒。想到这儿,夏弥旬忍不住叹气,不知是感叹季梦笙举步艰难毫无自由的软禁生活,还是怨愤郞弘野的断绝无情。
    来的人上不去,山上的人也永远不可能下来。
    季梦笙就这样,与世隔绝地独自待了一千多年么?
    侧过视线,夏弥旬观察郞赢的神色,树影蒙在他脸上,像一层浓郁的阴翳,就连那双像极季梦笙的素来明亮有神的眼睛,都深深黯淡了下来。
    我母妃,从小到大都是避世而居,一个人自由自在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郎赢静静地开了口,她喜欢唱歌跳舞,可是在宫里,做什么都有人盯着看着,于是,她便索性什么都不做了。来到这儿后,再没人管她,这座山多高啊,站在山顶,好像整个世界都尽收眼底,但是,她却哪儿都去不了了。
    夏弥旬抿抿嘴唇,无可安慰,便只能用力拍了拍郞赢的肩膀。
    他回忆起郞赢五百岁生日那天,他带郞赢来到这儿,想把季梦笙接出去,可刚来到山脚下,就被附了季梦笙意识的狼毛毡小娃娃给恫吓了回去
    她死都不愿离开
    末了,淡淡地抛下最后一句话:那孩子已经和我没关系了。
    淡然到了极致,无情也无绪。好像自己手中牵着的,根本不是她的小毛球。
    你看,本尊从地牢里捡来的小毛球已经呼啦啦长得比本尊还高了,是大毛孩子了。他一直很想你,你应该抱一抱他的。
    盯着那只丑兮兮的狼毛毡娃娃,他不满地嘀咕完,拽着频频回首的郞赢,头也不回地走了。
    自此,郞赢再没提出过要来找季梦笙。虽然他还是会时常提起季梦笙曾说过的话,但语气中只有平和与释然,仿佛季梦笙只是个和自己完全不想干的人。
    呼出一口沉重滞缓的气息,夏弥旬心里依然堵得慌,很难受。和商籁在一起后,他原本粗糙模糊的感情被逐渐雕琢出了形状,变得越来越丰富,变得越来越希望自己身边唯有温暖的团圆完满。
    终于,两个人站在了山顶院落的大门前。风吹过树林,叶子发出簌簌的轻响,像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除却山林之声,万籁俱寂。
    不知这扇早已掉光了红漆的门扉后面,季梦笙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又遭遇到了怎样的不测。
    吱嘎
    干涩刺耳的铰链声音。
    大门被缓缓推开,封闭了上千年的气息迎面扑向两人,犹如实质般兜头吹来,然后擦过身畔,卷着透明涟漪朝外边散去了。
    里面,坐落着一方干干净净的院落,石榴花开得正盛,红艳艳的像连绵的火,掺杂在浓绿茂密的枝叶间,格外刺目鲜明。
    只是,这花儿开得越是热闹,越显得这儿凄清幽冷的可怜,好像它们才是这儿真正的主人。
    绕过被葳蕤花叶垂拂的假山,后面就是季梦笙的居所,白墙青瓦,檐角尖尖,透映着婆娑树影,在窗户上投下明昧不定的暗迹。
    门扇半开着,一道黑漆漆的豁口,幽幽的,深深的,没有一丝光亮,也感受不到一丁点儿活泛气。
    郞赢的呼吸不由变得粗重,夏弥旬注意到,他推门的手也微微颤抖,根本无法遏制内心的恐惧与紧张。不光是因为观剧日晷的保护程序突然中断这一不祥之兆,更多的,恐怕是郞赢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母妃。
    太久了,他们分别真的太久了,久到若无观剧日晷这唯一的信物,恐怕维系彼此的纽带都早已风化于无尽的时间之中。
    跨过木门槛,前脚刚落到地上,两人就不约而同感受到有森然寒气从脚底一路窜到头顶心。
    夏弥旬试探着喊了一声,季女士,请问您在吗?
    烛火幽微,悄无声息。
    半晌,里面似乎传来窸窣轻响,很快又消失了动静。
    两人心中忧虑更甚,小心翼翼地迈步走进内屋,只见一片沉沉昏茫之中,有个人正慵懒随意地葛优躺在软榻上玩手机。屏幕的荧光照亮她的面部轮廓,五官英气秀丽,显然是季梦笙无疑。
    手机真的太好玩了,季梦笙好像根本没注意到有人进来,还兀自一个劲儿地狂刷,好半天过去,她忽然蹙起眉头,忿忿咕哝道:
    晋江怎么又崩了,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夏弥旬:
    不是吧不是吧,爱看两颗头谈恋爱的小说也是能遗传的吗?
    丧丧地把手机丢到一边,季梦笙慢吞吞地从榻上爬起来,趿了双柴犬拖鞋想去拿充电器,抬眼看见树桩子似搁那儿杵着的夏弥旬和郎赢,微微一怔,眸中闪过强烈的惊异,随即平静道:坐坐?
    把房间稍微拾掇了一下,又开了窗让天光透进来,屋内顿时清爽明快了不少。季梦笙随手把微卷的褐色长发束成高马尾,从冰箱里捞了两罐可乐摆在他们面前,可口可乐,不是百事。
    夏弥旬道了谢,胳膊肘悄悄撞了撞郎赢,示意他别傻愣着了快说话啊。郎赢也不抬眼,只是半低着头闷声闷气挤出一句:
    母妃,好久不见,我是郎赢。
    季梦笙笑笑,知道。
    夏弥旬眉毛狂跳,太阳穴疼得直抽抽。这是什么匪夷所思的诡异对白啊?正常家庭哪有说妈,你好,我是你的儿的啊?
    季女士,先自我介绍一下,本尊乃
    鏖虐公大人。季梦笙伸出手,和他握了握,很用力地握,也握了很久,好像许多情绪都藏在了这个动作里面。
    夏弥旬简单把来龙去脉讲了下,季梦笙听后依然没什么表情,只是淡声道:我没事,观剧日晷的力量很快就会消失殆尽,也没必要再保留保护程序了。在此之前,您若想最后再尝试一下,我愿为您效劳。
    这恐怕是最后的机会了。
    夏弥旬和郎赢相视一眼,坚定地点头。
    季梦笙的启动过程和郎赢并无不同,当那块方形光幕投映出来后,也和之前一样,白茫茫的没有画面。就在这时,只见季梦笙伸出手,像对付信号不好的老旧电视机一样,用力拍打起了观剧日晷。
    夏弥旬郎赢:
    物理方式就真的很有用。画面频闪了好几下,忽然放起了《甄嬛传》,还是翠果,打烂她的嘴的名场面
    夏弥旬:也是甄学家,果然和郎赢亲得不能再亲!
    季梦笙不好意思地笑笑,继续粗暴地拍打观剧日晷,然后陆续放映出土味视频、当季新番、古偶耽改还有肖秀荣网课
    夏弥旬:天猫魔 盒
    折腾了好一会儿,观剧日晷连画面都不切换了,一直在那儿沙沙地频闪,就当众人以为它要彻底嗝屁的时候,忽然,它又投影出了语文课PPT
    还是名篇《麦琪的礼物》。
    一个字正腔圆的声音开始朗读预习提示:
    圣诞节快到了,一对小夫妻想互赠礼物,结果阴差阳错,两人珍贵的礼物都变成了无用的东西。其实,他们得到了比任何实物都宝贵的东西爱。
    然后又声情并茂地用地道的译制片腔朗读起了正文。
    我的拙笔在这里向读者叙述了一个没有曲折、不足为奇的故事:那两个住在一间公寓里的笨孩子,极不聪明地为对方牺牲了他们家里最宝贵的东西。
    但是,在所有馈赠礼物的人当中,他们两个是最聪明的。在一切接受礼物的人当中,像他们这样的人也是最聪明的。他们就是麦琪。
    最后,半空中的光幕跳闪了一下,像被拔掉电源插头的电视机,彻底暗了下去。
    季梦笙很笃定地颔首,废品回收,三块一斤。
    夏弥旬和郎赢虚弱地扶住额头。
    你们还有什么事儿吗?季梦笙看着他们,话里透着要下逐客令的意思。
    夏弥旬瞥了眼郎赢,从始至终,他和季梦笙之间,都没有一丁点儿的直接交流,哪怕一句话。
    季梦笙静静道:没有的话就请回吧,我等下还要参与东西两宫对线。
    郎赢猛抬起头,一下子就有了反应。
    *
    乌净国的后宫分为东六宫与西六宫,季梦笙身在冷宫,郎弘野又至今没有立后,东六宫就以恭喜发财中的恭妃为尊,而西六宫则把发妃和财妃当成头儿。
    东六宫和西六宫素来势成水火,当然内部斗争也相当激烈,《甄嬛传》、《如懿传》、《延禧攻略》、《金枝欲孽》等等等等轮番上演不带重样的。在郞赢记忆里,东西十二宫几乎平均每天就能发生好几十起矛盾纠纷。
    曾经有个新晋的贵人,长得挺漂亮,不知被谁卯足了劲儿天天往她寝殿里塞扎了针的诅咒人偶。那贵人刚开始还很害怕,后来都习惯了,每天睡前第一件事就是掀开被子找诅咒人偶,简直比开盲盒还刺激。后来有一回她发现开到个重复的,还留了张纸条说能不能来个隐藏款。
    当时,恶魔一族势力强盛,如日中天,对乌净国虎视眈眈,几次三番踩线挑衅。时局又动荡不安,朝野又尚未平定,郎弘野旰食宵衣,力挽狂澜,本就无心于后宫的他根本不可能去管这档子事。于是,一切便只能由时任东六宫不动C的季梦笙时时调停,人累,心更累,累到不是掉毛季都疯狂掉毛。
    她还把那些毛毛收集起来,给郎赢戳了个狼毛毡小娃娃,说是为了解压。
    事到如今,郎赢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母妃虽然身在冷宫,却还要掺和进这些破事中,她就不怕引火烧身吗?!
    看穿郎赢的想法,季梦笙淡然解释道:如今东西十二宫的矛盾更加激烈,几乎不可调和,我也无法置身事外。
    一旁的夏弥旬一听,不由想到来之前苏羽璃告诉他们,这些年乌净国海晏河清,老百姓的生活水平不断提高,各方面也总算都安定了下来。操劳过度都快肝硬化的郞弘野很有可能终于舍得享享清福,多去那些后宫美人中转转,如此,嫔妃们自然会争先恐后地要去抢夺这块来之不易的香饽饽。
    夏弥旬当初搞植物人康复训练的时候,跟着郎赢看了不少宫斗剧,他是真不敢想象季梦笙说的东西十二宫对线会有多凶残多可怕。
    正当两人满心忧虑迷惑之际,只见季梦声卷起袖口,把长马尾盘成了丸子头,郑重其事地在桌前坐下,手机电脑双管齐下
    热火朝天地控起评打起榜来。
    夏弥旬郞赢:???
    你们以为宫中嫔妃还和以前一样吗?季梦笙淡定的声音响了起来,手机不好玩吗?追星不开心吗?绿江小说不好看吗?谁还愿意浪费时间去斗来斗去啊?
    郞赢:那不可调和的矛盾是指?
    季梦笙轻轻叹了口气。现在,东西十二宫都沉迷追星不可自拔,西六宫是商籁激推,而东六宫则都是您的粉丝,她抬手指向夏弥旬,黑弥撒。
    夏弥旬挠挠头,您也是本尊的粉丝?
    《关于本尊经纪人兼挚友的母亲大人竟是本尊粉丝这件事》
    唔怎么说呢季梦笙勾了勾嘴角,露出个转瞬即逝的微笑。真要说个人喜好的话,您和那位黑色的神明都不是我中意的那款。她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我还是更喜欢看上去漂亮可爱,实际非常强硬又有点腹黑的类型。
    夏弥旬:你和郞赢各方面还真是一样一样的。
    季梦笙恍若未闻,明亮有神的大眼睛只是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瞧,很专注,像是要在他脸上盯出花儿来,可视线却又带着点飘,好像只为控制自己的视线不落向别处。
    不落向那个不该看、不能看、不配看的人。
    您可能不知道,自从您来到人间,我就一直、一直注视着您。您在人间的所有活动,电视剧也好,综艺也好,我都会看。看的时候,好像离你很近,近在咫尺之间。季梦笙的声音忽而一颤,难以察觉地低沉了下来。真是遗憾,我一步都无法离开子虚山。
    你明明有过机会。郎赢哑声反驳。
    可我偏不想要。季梦笙稍稍抬高下颌,该问的问完,该说的说完,你们请回吧,以后别再来打扰我。
    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离开这个地方呢?郎赢交握的双手逐渐收紧,骨节发颤。观剧日晷已经没用了,郎弘野不会再需要你了。
    早在最开始,在他被带去恶魔地牢的时候,就已经心知肚明。
    母妃,季梦笙在自己和郎弘野之间,毅然决然选择了郎弘野。
    哪怕郎弘野冷酷无情之至,哪怕他一直以来,都只把她当成可利用的工具而已。
    其实,自己所期望的,并不是母妃离开这里之后,能稍微多给自己一点迟来千年的温暖。一丁点也是奢侈,一丁点也是可望而不可得的宝物。所思所念,唯有母妃能从这处牢笼中解放,重新回到她少女时无忧无虑的生活。
    纵使孤独也自由。
    一千年多了,子虚山除了我们,还有别人来过吗?郎弘野恐怕连你这个人都彻底忘了。离开这儿,你可以上过任何你想过的生活,不再作为神巫一系的末裔,也不是乌净国的喜妃,想怎么样便怎样,也不用担心谁会成为你的牵绊。
    郎赢语带哽咽,大白耳朵都忍不住从头顶支棱起来。和季梦笙一模一样的耳朵,白白的,软软的,毛茸茸的。季梦笙曾经给他戳的狼毛毡小娃娃虽然丑兮兮的,但唯有那对大白耳朵惟妙惟肖,神气十足。
    我知道。季梦笙慢吞吞地点头,她什么都知道。可正因什么都知道,才致使自己陷入这世间最恐怖的牢笼之中,虽不似子虚山有形有质,却再无逃离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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