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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什么事情都要依靠韩栖也显得太没用了吧?韩栖和家里出柜的时候,也没人陪在身边,也是自己一个人挺过来了。而且还有韩亦欣那样的母亲,她可比潘妈妈要恐怖多了,这样的压力都能顶得住,同样身为男人的潘苏没理由挨不过去。
    一刻钟后,卧室门打开,潘爸爸走出来。刚刚进去时满面笑容,现在已经沉着脸,仿佛山雨欲来。
    他走过来,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着潘苏:你老实说,你真的要跟男的在一起?
    潘苏打量着爸爸的脸色,爸爸一向好脾气,胖胖的脸颊和和气气,他见过爸爸生气的次数屈指可数,不知怎么的心里感到发憷。
    他轻轻点头:嗯,我喜欢的是个男人,以后不会和女人结婚。
    啪!
    响亮有力的耳光猝不及防甩过来,潘苏耳边一嗡,右脸颊一片火辣辣的疼。
    他跪在地上怔愣着,头脑一片混沌,恍然回神,发现这好像这么多年以来爸爸第一次动手打自己。
    我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真的要跟男的在一起?
    潘苏抬头,白皙脸颊上一块清晰的掌印,嘴角那里都被刮得麻木疼痛。他不卑不亢直视着父亲,轻轻点头。
    嗯,我喜欢的是个男人,会一直和他在一起。
    眼看着爸爸又把手抬起来,潘苏下意识闭上眼,手在轻轻发抖,紧握成拳,紧张到骨节泛白。
    没有迎来料想中的疼痛,怒喝声在头顶炸开:滚回房间去!
    潘苏睁开眼,看见爸爸已经气得脸色涨红。他慢慢爬起来,膝盖已经跪到酸痛,拿起包一瘸一拐回房间了。
    关上门之后,潘苏坐在床边,自己揉着膝盖。一抬头就看见对面镜子里的倒影,头发稍稍凌乱,右脸颊浮着指印轻轻肿起来,显得狼狈不堪。
    手机响起来,是韩栖的信息,问他到家了没有,有没有和妈妈吵架。
    一瞬间,潘苏鼻尖发酸,视线渐渐模糊起来。
    他抬起手擦擦眼角,告诉韩栖没事,一切都很好。
    第97章 尖锐的爆发
    潘苏窝在房间里看书刷题,已经三天没有出过房门。
    他除了吃饭,都没有在爸妈面前露面,而爸妈也不和他说话,似乎就当家里没这个人似的,就是饭桌上会多放一双碗筷而已。
    这种忽视和排斥潘苏从小到大都没体会过,原来和父母闹矛盾,都是他不理自己爸妈,往往都是爸爸主动过来打圆场,找个借口溜到房间里来,父子俩说几句悄悄话,再合计一番把妈妈搞定,事情也就过去了。
    但是这次却没那么简单,爸爸再也不会做这个家庭里的调解员,是他对潘苏动的手,那一巴掌用的力气极大,几天过去脸颊上还能看见充血的痕迹。
    潘苏把书合上,看得累了眼睛疼,陶林林喊他排位,潘苏一口回绝,这时候哪有什么心情打游戏,整个人都处在低潮中。
    【怎么了苏妹?你有点不对劲,说话都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出什么事了?】
    陶林林不愧是他最好的兄弟,总能第一个发现他的异常,潘苏拿着手机,决定找他倾诉倾诉心里的委屈。
    我出柜了。潘苏在打电话,娃娃音压得很低,听上去情绪不佳。
    陶琳琳张口结舌:啥啥?你出柜了?真的假的?卧槽你不是吧,难怪不肯打排位,现在是不是在医院?WIFI信号好不好?
    潘苏没心思跟他开玩笑,我爸给了我一个耳光,他和我妈再也没和我说过话。
    他现在在家里就像是一个隐形人,父母对他视而不见,似乎想用这种漠视让他明白这次闹出的事情有多严重。或许也是在警告潘苏,如果他打算走这条路,今后和父母极有可能是一辈子的形同陌路。
    没有电视剧里上演的那些轰轰烈烈,潘苏就这么在温暖小家里被隔绝,像一个局外人,父母近在眼前,伸手却触碰不到。
    陶林林完全没什么好主意,他绞尽脑汁,问:要不你去找韩老师商量商量?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脑子够用。
    不了。潘苏摇摇头,他根本没有告诉韩栖,每天在手机对面还装得活泼开朗,怕他看出来有什么异样。明明心情糟糕透顶,还要学着平时那样,在微博上找一些搞笑的新鲜事分享给韩栖,然后再发一串笑声,像个无忧无虑的傻子。
    幸好韩栖最近也忙,两人没什么时间好好聊聊,否则以他的敏锐程度,几句话就能发现潘苏一直都在强撑着,其实早就对着手机屏幕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了。
    你这样单打独斗,我看险。苏妹啊,我还是挺了解你的,你的抗打击能力不怎么OK,我总感觉、可能、也许陶林林没继续说下去,他和潘苏做这么久的朋友,特别了解好兄弟看着是个狂躁强悍的宅男,实际上心灵脆弱得像是十八岁少女。当时拒绝韩老师,回来就在宿舍里哭得稀里哗啦,更别提像现在这样和父母关系破裂,肯定更是难受得不行。
    怪只怪潘苏太重感情,而重感情的人往往最容易受到伤害,遇到难以抉择的事情,很有可能扛不住打击就会妥协。这正是陶林林担心的地方,苏妹自己扛着父母的压力,一个人胡思乱想,万一崩溃了,那只有向父母妥协,走回正常的道路,和韩老师分手的话又会懊悔终生。
    潘苏捏着拳,语气很坚定:不会的,爸妈这边我会好好处理,不说能让他们心无旁骛的接受,起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够了。
    又过去一个星期,家里依然是这种状况,潘苏在卧室里,爸妈在外面客厅聊天。他竖起耳朵,听到的都是他们在闲话家常,说单位的事医院的事,没有提到一句和自己有关的话,潘苏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忘了有这么一个儿子。
    潘苏拿出手机,看见日历提醒,月底就是妈妈的生日。他看一下卡里的余额,最近几个月没怎么直播,打赏连五位数都没过,打到卡里的收益也只有几千块,虽然不多,但帮妈妈过个生日肯定够了。
    时隔十天,潘苏再次出门,爸妈都不在家,他去蛋糕店定生日蛋糕,想了想又去商场,想给妈妈挑个礼物。
    他们家里有这个传统,很看重生日,不论大小,雷打不动都会送礼物。潘妈妈从小给儿子买礼物,一直买到现在二十多年都没断过,潘苏小学时候是自己攒钱,送给妈妈贺卡、手工小礼物,再到后来能挣钱了,开始给妈妈买化妆品、包、衣服裙子,每次妈妈都会说不要浪费钱,但喜悦却是明明白白摆在脸上。
    他在商场里转悠半天,心里想的是帮妈妈买礼物,不过眼睛却总是往男装店里瞟。这件衬衫不错啊,韩老师穿上肯定很好看;还有这条领带,他有好多条领带,但是没有这种颜色的,可以买回去充实一下衣柜
    潘苏拍拍脸颊,快醒醒啊,帮韩老师买东西什么时候不行,现在关键是要讨好妈妈啊!
    他路过一个化妆品专卖店,忽然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口红柜台那里,正在往手上涂口红试色。
    潘苏悄悄走到那人身后,拍拍肩头,那人吓一跳,回头看见是潘苏,松一口气:酥妹啊,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潘苏嘿嘿一笑,他也没想到,难得出来逛街都能碰到风流大神,这是什么样的缘分啊。
    刘醉穿着一身西装,胸口别着牌子,潘苏好奇:你不教英语了?开始卖化妆品了?
    没有,给我姐拖来的,刘醉指指坐在柜台后面涂睫毛膏的长发美女,她是这个品牌这一片区的总负责人,今天做活动,拉我来帮忙。
    潘苏露出敬佩的眼神,国际大牌专柜的总负责人啊!听上去就有年薪百万的feel。不过叫刘醉过来也能理解,他长相斯文俊秀,穿着西装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就能吸引不少女孩子过来。
    你怎么来买化妆品的?刘醉摸着下巴,压低声音,女装不够用啦?
    潘苏一脸无语,给我妈买的。
    哦哦,这样啊,那你看,想要什么,我姐在这里,能给你打折。
    潘苏顿时兴奋,一般情况下一套彩妆下来要好几千,他还怕自己身上带的钱不够,如果能打折真是再好不过。刘醉的姐姐也很平易近人,看潘苏长得可爱,还是弟弟的朋友,帮潘苏挑一套合适的彩妆,不仅打了折还送一套小样。
    刘醉抬起手腕看看时间:姐,我能不能撤了?他生怕姐姐扣着不让他走,拉住潘苏,我要送我朋友回去。
    刘伶挥挥手:活动做得差不多了,滚吧滚吧,要开我的车吗?
    刘醉一口答应,刘伶把车钥匙扔给他:早点回家吃饭啊。
    潘苏跟着刘醉一起去地下停车场:你和你姐姐感情真好啊。
    你看到的那是表象,她从小揍我的时候手下可是半点没留情的。刘醉带着潘苏在地下车库乱转,终于找到一辆白色的跑车,上去吧。
    潘苏惊讶,保时捷911!果真姐姐是年薪百万的白富美!
    这辆车我没开过几次,要是不小心把你弄吐了,请多多包涵。刘醉笑容满面,提前打好预防针。
    潘苏大方摆摆手,不会的放心开,他从小到大都不晕车,没这毛病!
    结果真正上路之后,潘苏才知道Flag立得太早是会遭报应的。
    国外的跑车是为了适应宽阔无人的公里而设计的,到了国内之后,面对一个个红灯,显然就变得伸展不开手脚。偏偏百公里加速又相当快,推背力极强,开不了一会儿被红灯卡着再次刹车,这么走走停停,把潘苏弄得头晕目眩,胸口一阵沉闷恶心。
    刘醉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从储物盒里拿一颗薄荷糖出来,递给他:来,压压吐。幸好你穿的不是女装,不然我肯定要被扣上喜当爹的帽子了。
    潘苏被他这句话实实在在给恶心到了,骂一句草,赶紧拆了薄荷塘扔嘴里。
    白色跑车像是一个娇小姑娘挤进老城区的小道里,最后在潘苏家的老小区门口停下。潘苏一脸菜色,下车就背过身忍不住犯恶心。
    刘醉也下车了,站在身边扶住他的肩:喂,苏妹,你没事吧?
    潘苏摆摆手:我没事呕
    刘醉从西装口袋里抽出面巾纸递过去,顺便抚着他的背帮忙顺气,语气没有半点愧疚:我说什么来着?甩吐了别怪我啊,你还逞能呢。
    潘苏眼眶红红的,拿纸擦擦嘴角,瞪他一眼:你怎么这么有经验?
    哦,没什么,我第一次坐的时候也被我姐弄吐过,不丢人。
    敢情这是经验累积下来的教训啊,潘苏胃里还在一阵阵搅着,表情悲怆:看来我这辈子和法拉利无缘了。
    刘醉哈哈大笑,搂住他的肩:你是不是想太多?哦不对,你男人是律师,一个案子几百万的,法拉利不是梦。
    他们正在闲聊,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颤抖的呼唤:苏苏苏!
    潘苏和刘醉同时回头,看见潘妈妈脸色惨白站在小区门口。
    她推着电瓶车,像是刚刚下班,结果好巧不巧,正好看见儿子和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搂搂抱抱站在一起,态度亲昵,旁边还停着一辆看起来就不便宜的两座小轿车。
    潘苏脸色也白了,他瞄一眼自己和刘醉这姿势,脑子一嗡:完蛋,这误会大发了!
    而刘醉丝毫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低声问:这是你妈妈?
    潘苏虚弱点头,刘醉立刻露出笑容:阿姨好。
    他不打招呼还好,一声阿姨叫出来,潘妈妈脸色一变,语气也变得凄厉:你、你放开我儿子!
    刘醉感到莫名其妙,怎么了?初次见面怎么对自己敌意那么强?他把手从潘苏的肩上拿下来,潘苏感到不妙,从车上把袋子拎起来,低声和刘醉打招呼:我先回去了,晚上跟你解释。
    他拎着帮妈妈买的礼物,堆上笑容:妈,你回来啦,今天下班挺早的
    你要不要脸啊!潘妈妈电瓶车都没挺好,随手往旁边一放,拉住潘苏的胳膊,大马路上和男人拉拉扯扯的,多少邻居看着,你就不嫌丢人吗?!
    潘苏一怔,赶紧解释:不是的,他是我朋友,我们是
    你这孩子,到底要我跟你爸怎么样?!潘妈妈脸色涨红,情绪几乎失控,怒吼起来,和男人出去玩,还开车送你回来,东西是他买了送给你的?你是不是要活得像个女人一样啊!我跟你爸老脸都丢尽了,嫌我们命太长了吗?!
    潘妈妈夺走他手中的袋子砸在地上,里面的化妆品全部滚出来,口红、散粉、眼影洒了一地。
    潘苏怔在原地,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对着他们指指点点。他知道妈妈是气疯了才会说出这种话,但是这是在家门口,还有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邻居这一刻,潘苏心里焦灼不安,仿佛被扒光了一样站在这里被人围观,所有人都知道他喜欢男人,还像是被包养似的,活得比靠出卖□□的女人还难看。
    而潘妈妈看见地上掉的那些化妆品,霎时间也愣住,她恍然回神,猛然想起什么,脸色更加苍白,伸出手:苏、苏苏
    潘苏被温热的手碰到,触电一般浑身一激灵。他猛然打开妈妈的手,终于也承受不住叫出声:是,我是喜欢男人!但是也没有你讲的那么不堪!
    他转身就跑,挤开人群跑走,已一溜烟没了影。潘妈妈跟在后面喊他的名字,叫得撕心裂肺,刘醉一看这情况,顿时头疼,先安抚住她:阿姨您别急,我去找他。
    他上车点火,看热闹的人群让出一条路,刘醉打着方向盘,一脸懵逼:这都什么事啊,送朋友还能送出来这种故事,简直匪夷所思。
    潘苏顺着小路跑出去,像一头无头苍蝇在大街小巷里到处乱蹿。平时连八百米都跑不过,今天却爆发出无尽潜力,一口气狂奔了五分钟,最后体力不支,渐渐在一个巷子口停下。
    他大口喘着气,缓缓蹲下来,肺部剧烈交换着空气,一呼一吸都在叫嚣着疼痛。
    街道嘈杂的声音、来来往往的行人、商店叫卖的喇叭声这些都变得虚空遥远,潘苏把脸埋在胳膊里,累极一般,眼泪不断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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