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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折花山庄,从来不缺故事。
    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沈喑依旧不思修炼,掌门也不提。
    每当黄昏日暮,沈喑便来听一段故事,星河初上边各自离开。
    掌门想起来什么便说什么,从妖鬼蛇神,到奇闻轶志,中间夹杂着诸多前辈的生平琐事,当年的师祖和如今的许归荑小师叔,被提到的最多。而那位永远占据着师父整个清晨的大师兄,人已作古,只字未提。
    既是故事,自然尽捡些结局好的来讲。可今天这一段,结局实在不好,师父讲到哽咽:
    师祖行迈靡靡至西岭,挑剑问落雪。
    手中陈酒封新泥,如醉如噎,他问桃花折不折?
    问得三春大雪压枝头。
    如此,他便离世了。
    西岭住着的,是这个世界信奉的神,都说雪摧桃花是神喻。今天的故事到这里便戛然而止,走出参商殿,天色已晚,该回了。
    沈喑见惯故事中的时过境迁,不料如今也是身在戏中,眼底的悲意使他神情恍惚,斑驳的星光透过横斜的枝叶撒在他瘦削的下颌线上,捎带出几分落魄神色。整一个囫囵的神情,全都落在廊外少年的眼中。
    日复一日,段嚣在这里等着他,跟他走回去。
    走上前去,更深露重,少年站得久了,身子四周都透着寒气。这么多天过去,沈喑左思右想,就算是个榆木脑袋,也想通了,发生了那样的事以后,段嚣这是在保护他。若不是因为沈喑总记不住自己说的话,他也不至于现在?反应过来。
    曾经随口胡说八道的不敢独来独往,段嚣当了真。
    反应过来有什么用,还不如蒙在鼓里,沈喑更苦恼了。官配已经开始示好了,那么黑化还会远吗?
    一路心不在焉,也无话。忽然,他听见身边的少年咳嗽了两下,声音闷而重,听起来很难受。
    廊下这段路比较黑,周围的植被几乎遮了星光,两人也没点灯,沈喑侧头去看段嚣,段嚣苍白的右手掩在唇边,咳嗽几下,便故意避开沈喑的目光。
    沈喑没看清什么,也不好意思继续盯着,两人继续走。
    烟笼栖门口,沈喑开门之际,段嚣踉跄了几下,膝盖以下腿在发抖,摇摇晃晃便要向前倾倒。沈喑连忙辅助他,单薄的身躯比想象中要轻,却是透骨生凉。
    沈喑将人扶到榻上,点了灯,?看清少年嘴角残存的那一点血迹。他不由分说地掰开少年紧紧攥拳的右手,手心殷红,正是将干未干的鲜血。
    一阵心慌,沈喑的心里忽然乱了,他为什么会呕血昏迷?
    这时,那只藏着血迹的右手忽然死死抓住沈喑的手,十指交扣,将他拽向身边。掌心冰凉而黏腻,暗红色的液体顺着二人手掌交合的位置直淌到沈喑细白的手腕上。
    神志不清的段嚣痛苦地张了张嘴,森白的齿间沾染血腥气,呼气在沈喑耳边:
    答应我,别再丢下我
    满眼都是触目惊心的血迹,耳边是段嚣微弱的祈求,沈喑一场大梦,忽然惊醒,后背惊起冷汗。
    原来,段嚣的病,在折花山庄的时候已然便已初见端倪,沈喑有点自责。
    现在,还好段嚣还躺在身边,没有大片的血迹。
    他摸了摸段嚣的额头,很凉。
    段嚣应该一直都很冷吧,沈喑将他涌入怀中,用体温给他温暖。
    我不会丢下你,永远都不会。
    段嚣睡得不深,尤其是沈喑抱他,他马上就醒了,他听到了沈喑的话,却一直在装睡。
    他相信花无虞告诉他的一切,他相信沈喑的承诺。
    他告诉自己,再也不要惴惴不安,再也不要患得患失。一切都会好起来吧,段嚣开始期待他和沈喑的明天。不管白天他对这两件红宝石多么不上心,但他此刻愿意相信比翼仙君的祝福了。
    可是为什么,我已经是被祝福过的人了,却还是那么冷。
    段嚣控制不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的体温越来越低,就算沈喑紧紧拥着他也没用。
    段嚣没办法继续装睡,泪水从眼角滑落,也是冰凉的。
    这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哭。
    他的寒症又发作了。
    他真的,给不了沈喑任何承诺。
    第61章
    段嚣身上很凉, 脸色白得好似岁末的新雪,看上去甚至比冰封的琉璃盏更脆弱,但还是硬撑着扯出一个浅淡的笑。
    沈喑, 好冷啊。
    沈喑, 你再抱我一下。
    沈喑轻轻拥住段嚣, 将额头抵在他的颈窝。
    你是不是在紧张,你的心跳很快。段嚣吻了吻沈喑鬓边散乱的发丝, 现在没事了, 刚刚我好像被什么东西困住了, 那里漆黑、寂静、深不见底, 那里很适合休息。我想我是需要休息了, 我好像一步都?不动。
    可是那里没有你,我又听见你叫我。
    段嚣的声音有点哑,他轻叹了一下, 没什么温度的气息扑在沈喑的侧脸,笃定道:你在叫我, 你的声音好像哭过一样。
    而后,又有了一丝怀疑:你哭了吗?哭了吧, 大概。
    感受到怀中之人身体轻微颤动,段嚣眼睑向下, 却只能看见沈喑的发顶。
    沈喑不得不承认,不得不暴露, 他装不下去了,他一边打着哭嗝一边佯装镇静:没哭。
    你万一死了, 我一滴眼泪都不会掉。
    沈喑自顾自说着,他的眼泪置若罔闻一样噼里啪啦砸下来。
    你死之后,我至多, 把你草草殓了,不立碑,没有祭拜。这世上再也不会剩下与你相关的东西。
    是吗,段嚣的无名指轻轻落在沈喑的睫毛上,眼泪便弄湿了段嚣的指尖,说了三句话,只有最后一句有可能是真的。
    段嚣没有帮沈喑将眼泪擦净,反而胡乱地抹在他的脸上:真到了那一天,不用入殓,我不想被困在那么严丝合缝的棺椁里。
    骨灰直接扬了,多好。
    好,好,沈喑答应的很痛快,然后声音放轻,像是偷偷告诉段嚣一个秘密那样:你死后,我会穿上你的衣服,做你该做的事。
    他像幼稚的小孩子那样安排着自己的后路:段嚣消失,沈喑也消失。
    世上只剩一个不知道自己是谁的皮囊,被人上了发条,去完成未完的事。
    段嚣听得想吐血,又或许,是这身体太差了。
    一口鲜甜哽在喉间,段嚣硬给咽了下去,但这一口血涌得太急,他唇边还是见了红,带着点湿意。
    沈喑取了丹药,还是上次玄机阁给的那些,让段嚣服下。
    沈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拿药的时候,他深深吸了几口气。段嚣已经这样了,他不能持续情绪低落。
    刚才那种几乎令他溺死的悲伤,那种方寸大乱,他全部将之归咎于那个不知所以的梦。
    说什么丧气话,他一定要救段嚣。寒毒发作,养着就是,玄机阁给的药还剩三颗,还死不了,死不了就有希望。沈喑总是这样,强行给自己灌输乐观思想。
    段嚣服药之后,似乎没那么痛苦了,虽说治标不治本,好歹能缓一时算一时。
    沈喑在心中真诚感谢过玄机阁的神秘阁主。管他是居心不良也好,日行一善也罢,他的确救了段嚣一时,就凭这点,怀疑归怀疑,沈喑永远都不会与他为敌。
    城中别处,摇摇欲坠的破茅屋当中,花无虞打了个喷嚏,看了看天边高悬的弯月,心中暗骂:今天怪了,憋得慌,睡不踏实。
    他夜观天象,见北斗晦暗,这永州城别是有祸事发生。
    又看了看屋头被风吹得乱颤的树叶......我别是着了凉。
    ......
    沈喑和段嚣的小院儿当中,通体雪白但小脸黢黑的雪狐趴在石板井沿上,看着井水当中深深倒映的弯弯月牙,发出了猫咪般懒散的叫声。
    猴子捞月,之所以捞不上来,会不会是因为它捞的月亮是圆的?
    现在月儿弯弯,也许很好捞上来呢。
    雪狐没读过寓言故事,但它时常有自己的思考。
    又过了一会儿,它似乎已然参透猴子捞月的惨痛教训,远远离了井沿。这是只聪颖的雪狐:那块儿地儿不安全,容易失足,很难爬上来。
    屋内,段嚣差不多睡着了,沈喑帮他把被子掩好。躺在他身边,把自己哄睡。
    他想好了,明日一大早,去街上给段嚣置办些御寒的衣服,再买一辆带暖炉的马车。他要带着段嚣,去西岭闯一闯。
    许归荑那个老头,不知道在西岭混得怎么样了。当时戏弄过他,还要他带话,说就此不归,你倒落得清净。
    沈喑也想好了,若是段嚣问起来,就说自己去西岭拜会先辈,哪个有道理拦他呢。
    ***
    翌日,天边微微露出一点鱼肚白。
    沈喑轻手轻脚,吱吖,里屋的门被他推开。
    你去哪儿?
    身后,段嚣幽幽地将他叫住。
    沈喑心虚地挤出一个笑:随便,???
    段嚣大概知道他的意图,想是拦不住,便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一块儿去置办东西。
    路过中街,凌云观的弟子还在原地施粥。
    段嚣不喜跟皇室有关的人和事,凌云观又是皇家道观,他们目不斜视,正打算继续往前?,却被一位器宇不凡的道长伸手拦下。
    段嚣面无表情,沈喑直接拉住段嚣绕过挡在他们前面的那只胳膊。
    对方却又上前一步,继续阻拦,一副来者不善的气势。
    沈喑烦躁,抬手便与那位道长对掌一击。
    沈喑的掌力被绵绵软软散了个干净,对方纹丝不动,脸上依旧带着春风般和煦的笑容。
    旁边,小道士见这边起了冲突,匆忙跑过来,低头作揖,师父。
    道长打断他:无妨。
    沈喑心中盘算着,莫非他的就是凌云观主?他人看起来,比想象中的要年轻许多。
    道长伸手去探段嚣的脉,段嚣冷着脸躲开了。
    道长倒也不恼,诚意满满地看着沈喑:他的病,我或许能治。
    旁边小道士不会掩饰自己的心情,满脸都写着你们两个不要不识好歹,开口道:师父医术高超,宫里头连御医都敬重有加,你就让师父看看吧。
    师父久居观中,今日也是难得出来义诊。
    段嚣依旧冷着脸,他是不可能接受的,他对这些人有着天然的厌恶。沈喑再次回绝了他们,他们便没再拦着。
    一方面是因为段嚣不愿意,另一方面,沈喑总觉得这个观主有些古怪,直觉上就不信任他。段嚣这病,早就被人下过诊断,能救命的只有无患玲珑果,就连玄机阁,听闻此症,也没给出别的替代品,这人凭什么觉得他能治呢,这一点很令沈喑生疑。
    却也只是疑问,或许人家只当是疑难杂症,好奇一下。沈喑学医的时候,也曾对各种疑难杂症充满兴趣。
    希望是自己多心了,沈喑暗自祈祷。
    他拉着段嚣?远之后,观主却长久地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脸上的笑从未散过,眼底却不见笑意。
    成衣铺里,沈喑环顾一圈,现在还不是冬季,摆出来的都是些单薄的衣物。
    掌柜的,有没有更厚一点的?
    掌柜连忙翻箱倒柜:有有有。
    找出来一大摞,让他们可着挑。
    段嚣随便拿了一件厚重的黑色长衫:就这件。
    沈喑打量着段嚣,段嚣平常穿的不是黑的就是灰的,反正是那种黯淡无光的颜色。摇了摇头:这件不好。
    挑来挑去,沈喑选了件天青色云纹大氅:这件好。
    这件颜色很衬你。
    段嚣沉默了一会儿,没拒绝,算是默认了。他从没穿过这样明快干净的颜色,但是沈喑说这颜色很衬他,段嚣心间泛上一丝甜意。
    沈喑将衣服与段嚣量身而比,大小合适,仿若天光与雪色都在段嚣身上辉映。
    不过多时,沈喑和段嚣已经置办好他们在西岭极寒之地可能用到的东西:衣物、粮草、马车和炭火,样样俱全。
    甚至还给雪狐在马车上安了个家,囤了一些狐狸可以吃的食物,糖果糕点,不一而足。
    为此,段嚣还质疑过他:你确定这些是喂养一只雪狐所必须的东西吗?
    沈喑笑着:对啊,这些算什么,小雪什么都吃,跟我一样。
    沈喑临时起意,给雪狐起名小雪,虽然像个沙雕,但是段嚣表示没有意见。
    沈喑赶着车,他们今天就要去西岭了。
    玄机阁的药效果拔群,段嚣今天的状态好太多了,除了略显虚弱,甚至跟没发病的时候都没什么两样。
    可是不知为何,回去的路上,沈喑心里总感觉惴惴不安。
    他不想让段嚣看出来自己有心事,所以频频安慰自己,一定是被今天遇到的那个奇怪的道长搅了心情。
    会顺利的,他们此去西岭,定会一路顺利。
    马车行至院门口,沈喑发现,院门大开着,院内的落花惊得漫天乱飞,他心中不好的预感顿时变得极为明显。
    段嚣也觉得不对,他将手搭在沈喑的肩头。
    沈喑和段嚣回家,家中混乱不开,一片狼藉的打砸痕迹。
    沈喑攥拳:小狐狸不见了。
    沈喑又去里屋检查过一圈,他已经猜到些事情:
    是沧海阁。
    信物也不见了,那柄翡翠钥匙。
    段嚣苦笑:恐怕不止,沈喑,我们仇家太多了。
    沧海阁,
    悬剑宗,
    各路觊觎段嚣身体的修行之人,
    皇宫中几次三番想要至段嚣于死地的人......
    有太多种可能性。
    至此,段嚣才不得不承认,就算他愿意放下一切,与沈喑安静地过完这一生,也不会容易。既如此,那凭什么放过呢,已是仇人遍天下,杀便是了。
    第62章
    为了那点缥缈到看不清楚的温存, 迟早杀出一条血路,当作归途。
    风声渐紧,院门猛地关了, 花树摇落成枯, 有人早早做好埋伏。
    段嚣很久都没碰过那柄玄铁重剑了, 此刻那瘦削的腕子将利刃稳稳握住。沈喑不挑武器,还是混不理地随手捡起一柄软剑, 与段嚣背靠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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