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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徐衍昕也会跟他搭话,会问他后不后悔,江屿想了很久,说,他后悔没有相信这个世界。
    江屿嘱咐周溯息说出零星几个名字不全然出于自己的利益,他只是不够信任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什么都好,但唯独缺乏正义的土壤,有太多声音在这个世界里迷失。如果周溯息说出所有的黑暗,被那些真正权力滔天的人盯上,才会失去发声的机会,毕竟观众的记忆里是极其有限的,今日为周溯息落泪的听众数不胜数,然而一周后,这些人便忘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个这么可怜的周溯息,还不如通过零星几个人找到部分的正义,他是这么想的。
    但事实证明,人们对于公德道义的追求就宛如空气,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在关键时刻总是让人安心。更别提当主流平台企图压下这条新闻时,以沈望为首的富有知名度的明星转发呼吁,主动搅进了这摊浑水。徐衍昕说,周溯息知道的时候,露出了一个像笑又像哭的表情。被他视为是导致自己悲剧源头的人,却在为他伸张正义。
    他对徐衍昕说,是他输了。输了官司,也输给了这个他并不信任的世界。然而他头一回觉得,输也不错。他试探过徐衍昕,然而徐衍昕一边摆弄着自己带来的花盆,一边说:“用一块钱买到本该十元的东西,这是性价比。但正义有性价比吗?因为正义太难得,所以追求些许的正义,这样得到的东西还是公道吗?我想,恐怕不是了。”
    这些话,让江屿愣了很久。
    徐衍昕一连几日都去见江屿,有几个记者察觉到不对,准备找他这个“朋友”采访,便一直堵在电梯门口。徐衍昕没辙,看了眼手上的饭菜,只好钻进了求生通道。才到七楼,他便流了许多汗,正当他喘气休息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不轻不重,徐衍昕回头看去,那是个中年男人,脸色苍白,神情扭曲,握着扶手的手缺了一根手指,徐衍昕正觉得古怪,那男人却突然笑了起来,眼神不善地道:“徐衍昕,我找你找得好苦好苦。”
    “那小子不肯见我,害我少了一根手指,既然他不顾自己亲生父亲的生死,那我也不用对他客气了,”那男人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将他拽向自己,“真是恶心,这家伙没爸妈管,乱搞同性恋,难道你也没有吗?不过,是男是女倒是无所谓,他害我丢了一根手指,我也只要你一根手指怎么样?你说,他会不会为你的手指买单呢?”徐衍昕这才意识到他是谁,他就是江屿口中的父亲,他想起之前咖啡店店长对他说的,总有个人在打听他的下落,起先他还以为是周溯息,没想到竟是江涛。徐衍昕将手里的重物扔在他的脸上,想争取时间逃跑,然而江涛根本不管脸上滚烫的汤水,像是毫无痛觉似的追上他,轻松地将他制服在地,他抹了把脸上的汤汁,呵呵笑了两声,用脚踩着徐衍昕的脸,道:“给江屿打电话,让他过来,否则我现在就砍了你的手指。”
    徐衍昕看见了江涛口袋里那闪着银光的匕首,咽了口口水:“你想要钱,我也可以给你。”
    “我不要钱,”他的皮鞋在徐衍昕脸上狠狠地碾了碾,“我给了那小子生命,现在我要收回来。凭什么我受这么多苦,他却这么逍遥?我再说一遍,给他打电话,否则我就剁了你的手指。”
    徐衍昕目光坚定,说:“我不。”
    江屿看了眼时钟,比平常晚了十五分钟。徐衍昕很少迟到,他最是守承诺。明明只是十五分钟,但他没由来地感受到一阵心悸,他拨了好几次徐衍昕的手机,都没有人接听,他只好给前台打电话,那前台是个慢性子,翻了老半天才对他说:“刚刚的确有两个人登记访客了。”
    “叫什么?”
    “我看看哦,一个叫徐衍昕,他常来的,另一个……”那人顿了顿,“那人少了根手指,说没法写字,我就让他出示了一下身份证,好像叫,叫,江涛,对,叫江涛。”
    “喂,喂,您还在吗?”
    江屿拿起外套,跑到楼下,那几个记者见了他,就跟猫见老鼠似的,一通闪光灯,然而江屿抓住其中一人的肩膀,声色俱厉道:“有没有见过两个人上电梯?”
    “你还是想回答一下关于周溯息案件……”
    江屿几乎将摁断了那人的肩,道:“回答我,有还是没有?!”那几个记者显然被他的神情骇住,只一个劲儿地说没有,他焦灼得理智全无,好在他瞥见了旁边的绿色通道,这几个人守在电梯门口,徐衍昕必然会走绿色通道上楼,江屿想到这里,撇开那几个烦人的记者,迅速跑进了求生通道。
    如果,如果……
    他一边安慰自己,江涛未必会伤害徐衍昕,但一边又忍不住想到徐衍昕受伤的画面。只是从楼梯滚下去,他便住了一年的ICU,如果江涛真的……那会怎么样?
    他的大脑完全停止了思考,只剩下自己喘息的声音,他觉得自己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在战栗,直到他拐弯看见徐衍昕那熟悉的保温桶,里面的东西流了一地,他抬头看去,江涛正摸出腰间的匕首——
    他刚刚想的是,如果江涛伤害他,他会杀了他。
    作者有话说:
    大家久等了,实在抱歉,这个月会完结。
    第73章
    徐衍昕。
    徐衍昕——
    徐衍昕!
    生活总是不善待他,父母离婚的时候他这么想,见到母亲出轨的时候他也这么想,徐衍昕选择别人的时候他也这么想。他总这么想。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悲观到能够坦然接受所有的坏结局时,那一滩鲜血还是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没能像电视剧的主角一般拦下刀斧,他眼睁睁地看着他受伤流血。徐衍昕流着血,洁白的衬衫上满是血红,深深地看着他,然而不论江屿如何呼喊他的名字,徐衍昕也没能说出一个字,只是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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