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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这礼部侍郎想着夏将军身子不好,想安排他就委屈一下坐轿,但刚进侯府才提起话头就被夏亦峥一个你让本将军坐轿,你是不是想死的眼神给吓出了一身冷汗,连滚带爬的被钟祁请了出去。
    无奈之下,这礼部侍郎只好登了相府的门,让人通传一声,说是要拜访林相。但这出来的除了林相,还有林夫人。
    下官见过林相,林相夫人。刘侍郎躬身长揖,给林相夫妇见礼。
    林楚恒点了点头,向他回了一礼刘大人不必多礼,来人,看座上茶。
    说完,扶着自己的夫人坐到上首。
    不知刘大人此次可是为了长昀的婚事而来。说这话的是林相的夫人,林初淮和林景淮的母亲,沈静婷。
    这林母,当年也是上京城了不得的女子,出身将门,一把软剑败了多少英雄少年,除此之外更是个容色出众的美人。
    当年人人都说沈家静婷,遗世独立,当许当世不二之英雄,但最后沈静婷却挑中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寒门书生,也就是当年刚刚状元及第的林楚恒,甚至直接放言非君不嫁。这段原本不被众人看好的婚姻却成了人人称道的良缘。后来林楚恒即便是官至宰相都不曾纳妾,也只与夫人育有三子一女。
    听到林夫人发问,刘侍郎立马起身更为恭敬的回道是与令郎有关,乃是关于关于坐轿一事。
    哦,坐轿?林夫人手中的茶盏不轻不重的搁在了案几上,发出了铮的一声轻响。
    林楚恒哪能不知自家夫人的意思,虽说这夏亦峥封侯,品阶超越百官,便是比他这个丞相也不遑多让,但在婚事上谁家父母愿意自家孩子低人一头。
    本相记着镇北侯最近身子不爽,亟需静养,这驭马费气力,想来不利于养病,犬子还算健硕,倒不如将这轿撵让与侯爷。
    林楚恒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刘侍郎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场面一度有些沉默,最后还是林夫人开口打破了僵局。
    礼部又何必拘泥于坐轿这件事呢,就不能都骑马吗?
    林夫人这话也算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了。
    对啊,为什么不能都骑马呢,规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呀。
    多谢夫人提醒,下官这就去禀明圣上,准备两匹良驹。
    不必两匹,一匹就够了,他们夫夫成婚又不是去巡街,镇北侯要是有什么不适,长昀还能第一时间发现不是。
    与林相的想法不同,沈静婷想的远没有帝王猜忌那么多,在她看来,夏亦峥会是她宝贝儿子的良配。
    礼部侍郎得林夫人提醒,马不停蹄便进宫面圣了,武帝对于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倒也不会多说什么,御笔一批,准奏。
    解决了最为棘手的事情,后续事宜礼部是以一日千里的进度来办的,三书六礼样样不少,而五月初十也很快便到了。
    那一日,上京城万人空巷,取代十里红妆的,是三千铁骑,那随夏亦峥一同回京的戍边将士,个个是铮铮铁骨的天煜好儿郎。
    那一幕在多年以后仍旧被人啧啧称道,便是后来皇帝立后也不曾超越。
    那大概是夏亦峥一生中做过最出格的事,一边是帝王猜忌,一边是盛世大婚,他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多年后,林初淮问他当年是怎么想的,着实鲁莽冲动的很,一点都不像他记忆里那个表面风流轻浮,实则沉稳可靠的人。
    夏亦峥轻笑了一声,将人揽进怀里,开口之言却狂妄的很无论我调不调兵都不可能打消他的猜忌,既如此又有何好顾忌的,更何况,只要北境三十万兵权在我手中一日,他便一日不敢动我。当然,更重要的是,我要让全上京城那些觊觎你的人自己掂量掂量,是命重要,还是你重要。跟我抢你,三千铁骑只是前戏,我夏亦峥,拿命奉陪。
    莽夫林初淮口上这么说,埋在夏亦峥怀里的耳根却悄悄红了。
    当然,这一幕也都是后话了。
    夏亦峥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三千铁骑到相府时也不过刚过辰时,彼时林相夫妇已经动身前往侯府了。因着夏老将军夫妇早年殉国,夏家长兄暂代弟弟掌管北境三十万大军,一时难以抽身回京,这场婚事的高堂便注定只有林相夫妇。而在林母的提议下,拜堂的地点定在了侯府,也算是告慰夏老将军夫妇的在天之灵了。
    林初淮一袭红衣立于堂前,青丝如墨,一支玉簪松松的挽着,眉目如画,衬得这满庭春色尽皆黯然,只一眼便让人记在了心里。
    夏亦峥翻身下马,穿过喧闹的庭院,眼中唯有那一人,短短的庭院仿佛走了长长的一生。
    有时候,遇一人便用尽了一生的运气,在遇见林初淮之前,夏亦峥只会把这句话当做那些文人的酸话,听完顶多付之一笑,但遇见后,他发现这样的形容还远远不够。
    这一刻,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言辞才能形容,但却愿意用生生世世来换。
    而林初淮也有三载不曾见过夏亦峥这个故人了,上次还是他回京述职,他状元及第,两人在长街相遇。
    记忆里的那个人身形挺拔,面如冠玉,但眉目间又带着北境风沙里磨砺出的锋利,是那种能让全上京城少女竞相追逐的好相貌。
    而时光在他身上几乎没留下什么印记,他一如既往的丰神俊朗,虽听闻他重伤体弱,但是今日,林初淮看见的却还是那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少年将军,那个打马过长街,朝他坏笑的男子。
    第3章
    走到林初淮面前的夏亦峥微微俯身伸出了手,他在等,等着与他的长昀十指交握。
    他不想用红绸,隔着那层布,总仿佛少了几分真实感。
    林初淮愣住了,似是没料到他这般举动,眼底有几分错愕,但眸子里的情绪,再抬眼时已消失得干干净净,即便此举有些出格,可大庭广众之下,他林初淮不会下他的面子。
    这一点,那人想来一早便料定了。
    林初淮轻轻抬手,叠上那双因常年舞刀弄剑而略显粗粝的大手,一黑一白均是骨节分明,相得益彰。
    夏亦峥在触到那双手时便轻轻摩挲了几下,笑的像只偷了腥的大猫。
    而林初淮却是不曾理会,面上端的是八风不动,举手投足间行的是儒雅端方。
    但这站在一起的两人却是出奇的般配。
    可尽管林初淮再清冷再儒雅,在看见这相府门口只有一匹批了红布的马时,脸上的神情也是变了一变。
    侯爷这是想让下官走着去侯府吗?问出这话的林初淮隐隐有些咬紧牙根的感觉,他就知道,夏亦峥这人不是个省油的灯。
    夏亦峥一个翻身就上了马,再度朝他伸手,笑着说道:
    今日全城的马都被巡城司借去巡街了,只能委屈林大人与某同乘一骑了。
    话说的无奈,但言语间却没有半分为难。
    光天化日之下同乘一骑,从城南到城北,你还带了三千铁骑,是生怕不能引得全城百姓观望吗?这,这成何体统。这话里的怒意听着就有些明显了。
    夏亦峥也敛了面上的笑意可长昀,过了今日,你就是我过了明面的另一半,夫夫共乘一骑,有何见不得人的。
    你还委屈上了。
    林初淮不欲与他争辩,转头看向管家林叔,去牵一匹家里的马来。
    可林管家却有些迟疑,目光有些躲闪。
    怎么了?
    这,小公子,家里的马,今晨夫人全部都,都借给巡城司,巡城去了。
    林初淮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内心的恼怒才问道:巡城司今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需要这么多马。
    这个问题对于林管家来说就好回答多了。
    今日是您与侯爷的大喜之日,侯爷又调了兵,为了维持秩序,守护百姓的安危,所以今日巡城司的任务便也格外的重些。
    这样合情合理的理由让林初淮挑不出半分错来,那边夏亦峥的手还向他伸着,今天这样的场合他不可能真的走去侯府,倘若那般,丢的可就不仅仅是夏亦峥的脸面了。
    林初淮整整盯了夏亦峥有半柱香之久,在人群中传来小声的窃窃私语时才认命般的向他走去,递上自己的手。
    夏亦峥一使劲便将人提上了马,一手扶在他的腰侧,一手攥紧缰绳,缓慢调转马头朝侯府方向去。
    林初淮感觉到腰侧的滚烫和身后坚硬的胸膛,不适的动了动,却被夏亦峥一把按住乖,别动,我心口有些疼,当心等会儿摔下去。
    林初淮有些不信的回头,对上他有些发白的唇色那逞什么强。
    口上这么说,人却没再挣扎,老老实实的端坐,也不靠着他。
    但身后那人却贴了上来胸闷,有些坐不住了。
    这次林初淮也没往前躲你要不要坐前面来,靠在我身上。
    林初淮是真诚的提出了这个建议,但夏亦峥却被气笑了,连带着心口处一阵一阵的疼,牙齿顶了顶上颚,在林初淮耳畔轻声道长昀,后面我那么多部将看着呢,多少给我留几分颜面,可好。
    夏亦峥温热的气息萦绕在林初淮的脖颈间,林初淮一时间,更不敢动了。
    所幸,侯府很快就到了,这次是林初淮先下的马。当然,还不忘伸手想给刚刚那个坐都坐不住的男人一个支撑点。
    这回,夏亦峥可没管会不会在部将面前有失威严,轻轻撑着林初淮的手借力下了马,还借着一个趔趄让林小公子扶了一把。
    许是因为林父林母都在的缘故,夏亦峥老老实实的用一条红绸,和林初淮一人牵一边,跨马鞍,跨火盆,走棕垫一路来到堂前,先向祖宗敬香,再拜天地高堂,最后夫夫对拜,送入洞房。
    因着这来的人皆知夏亦峥需要静养,也就都不曾闹洞房。而林初淮到底不是女子,也就没有在新房内候着的道理,于是夫夫二人一起到堂前迎客。
    夏亦峥喝的有些多,倒不是有人要灌他,来的大多都是兄弟,多少都会顾及着他的身体,只不过是他偏偏想替他酒量不好的小公子挡酒罢了。
    被扶着回房时,夏亦峥还算清醒却又有些微醺,直目不转睛的盯着林初淮看。
    林初淮轻咳了两声,便让下人们都下去了,躲开夏亦峥那炙热滚烫的目光,看向窗外,今夜,我们挤挤,至少得做给陛下看,等过几日我再搬去偏房。
    夏亦峥只看着他却并不回话,有时候过犹不及,人呢也不能逼的太紧。
    他轻轻揪住林初淮的衣摆,很小声的道:长昀,我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却皱紧了眉头。
    林初淮愣了一下,却也不知该如何接话。
    夏亦峥闭了闭眼:没事,早些安置吧。
    林初淮有些不信,但以他们现在的关系也不好多言。
    今日,很多举动于他们而言多少都显得过于亲密了。
    熄灯后,林初淮抱了另一条锦被躺在了床的里侧,尽可能的离夏亦峥远远的。
    夏亦峥在确定林初淮躺好后下床熄灯,也老实的躺在了外侧。
    半夜,林初淮是被身旁粗重压抑的呼吸声惊醒的,下意识的偏过头,只见那人宽厚的背部和蜷缩的身子,他小心的从床尾下床,却被入目的景象惊在了原地。
    只见那人双眸紧闭,额上冷汗涔涔,额前碎发已被打湿,好些都黏在脸上,脸色也是不正常的惨白,竟衬得唇色有几分诡异的红。
    这模样,是他从不曾展露过的脆弱。
    林初淮俯身轻轻拍着他面庞,意料之中的触到了一手濡湿夏亦峥,醒醒,醒醒。
    直这样唤了好几声,夏亦峥的睫毛才缓缓动了动,睁开了眼,瞳孔尚没什么焦距有些涣散,看着有几分脆弱和迷茫。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轻咳了一声,开口却只余些气音长昀,怎么了?
    是你怎么了才是。林初淮说话素来没什么情绪起伏,一时也让人难辨喜怒。
    夏亦峥缓了缓,攒了些力气才再度开口吵醒你了,抱歉,早些睡吧,明早还要进宫。
    夏亦峥说完这些话就闭口不言了,丝毫没有要回答林初淮问题的意思。
    可这次,林初淮却并不打算让他这么轻松的逃过话头,但也不开口,就这么看着他,神色中带了不易察觉的压迫性。
    没过一会儿,夏亦峥就败下阵来。
    他可以去过关斩将,却独独受不了他这样的目光。
    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世间情动,先者败降,不过是一物降一物罢了。
    胃脘有些隐痛,忍忍就过去了。那针扎般的绞痛被夏亦峥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带过去了。
    无事时,他希望能得他的小公子几分怜惜的目光,但真的忍不下去时,又怕他心疼。人啊,还真是矛盾的很。思及此,夏亦峥有些自嘲的笑了。
    林初淮当然也知道他没说实话,如果只是单单的一些隐痛,如何能让他一个在沙场上冲锋陷阵,一贯能忍的人痛到差点昏厥。
    立即便起身道我去请大夫。
    却被夏亦峥艰难的拦住了都这个时辰了,府医也该睡了,等明日,等天一亮再去请便是。
    再说,我也还能受得住。末了,夏亦峥还不忘补上这么一句。
    林初淮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考虑到确实已是夜深,这才退让道那我让丫鬟去上壶热茶再取个暖炉来,给你暖暖身子,多少能好受些。
    府上,咳,没有丫鬟,也,没有暖炉。又不是女眷,要那玩意儿做什么。
    那守夜的呢?
    也没有。
    夏亦峥在北境一向糙惯了,更兼是个不喜欢麻烦人的主,虽出身不低却也没有使唤人的习惯,是以不愿半夜去召府医,也不要下人来守夜。
    这可真是林初淮不曾想到的回答。
    那你先躺着,我去打些热水。
    林初淮再回来时,夏亦峥已经隐隐有几分要睡过去的意思,秉着不愿吵醒他的初衷,长昀先拧了个巾帕,只是还没触上他的额头,手腕便被一把攥住,低头对上的竟是一双锐利警觉的眼,着实被吓了一跳。
    等夏亦峥发觉是他赶忙松手时,林初淮的手腕已经有了明显的一圈红印,张口想要道歉却被打断。
    不必道歉,是我事先没有告知你,我知道这只是你的本能,没有想要伤我的意思,既然醒了,那你先用些热水,我等会再替你擦汗。说罢林初淮将手中巾帕放回盆边,转身去桌边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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