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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官则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喷了明珩一脸。
    第19章
    若是能代小九,和亲也不是不行!
    明珩说出这句话时,眼神坚毅语气坚决。英勇赴死般的决绝模样半点不像是在开玩笑。
    官则万万没想到他会把一句玩笑话当真,一时没忍住一口茶尽数喷了出来,喷了明珩一身。他随手扯了块帕子随便擦了擦便捂着嘴努力憋笑,憋得脸都红了。
    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咳官则揉着笑到痉挛的肚子,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好友,我们六殿下可真是当世兄长之楷模啊。
    明珩不悦皱眉:阴阳怪气什么呢,我这不都是为了小九嘛。再说,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就算我想人拓跋泓能答应?
    原来你也还没急昏头呢。官则擦着被茶水洇湿的衣襟小声嘟哝了一句。
    这一句随口一提的玩笑话谁都没放在心上,很快就忘到了脑后。
    .
    掖揉使臣抵达安陵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了。掖揉这次派出的使臣是左贤王乌蒙。左贤王乌蒙英勇善战,是拓跋泓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在掖揉的地位仅次于拓跋泓。
    掖揉派出乌蒙足可见他们对这次出使的重视,也不由得让众人对于他们出使的目的议论纷纷。而不知从何时起,坊间便有流言传出据说掖揉此行目的乃是为了和安陵结秦晋之好,将两国的关系结合得更为紧密。
    流言越传越广,越传越真,等传到宫里时,甚至已经从和亲谈论到和亲的人选了。当然,由于皇家只有以为公主,众人一致认为若要和亲,这份苦差事必定是要落到九公主明芊芊头上的。
    就连明芊芊自己也有所耳闻,得知自己或许要去掖揉和亲,脸上当场失了血色,随后就把自己关在屋里哭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她顶着一双核桃眼跑到重华宫向明珩求助,却得知哥哥今日一大早就出宫了。
    此时的明珩正在卫国公府。
    明日便是贺泽玺成亲的日子了。尽管这一个月以来,明珩一直在说服自己放下曾经与贺泽玺短暂的片刻缠绵,也曾再三告诫自己,若真到了那天也要笑着送上祝福。然而,当这一天真正到来,当看着昔日肃穆的卫国公府挂上红绸,明珩依然觉得这满屋的红绸,甚至府里上下的佣人脸上欢欢喜喜的笑容都显得如此的刺眼,所有的欢声笑语此刻都像是一把把短刀,戳刺着他那颗千疮百孔的心,疼得他几乎流下泪来。
    他失神望着房屋中央正在试穿喜服的贺泽玺,心欲滴血。
    一旁的官则却在这时用手肘怼了怼他,悄声提醒:你怎么这副表情?
    明珩眨眨眼,将已经泛到眼角的湿意又逼了回去,清了清嗓子冷静问:我什么表情?
    官则伸出两根食指抵在自己的嘴角,往下扯了扯,道:就这样,要哭不哭的,谁惹你不高兴了?
    明珩扭过脸,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恢复如常,回答道:我没有不高兴,你看错了。
    如此拙劣的谎言官则自然不会相信。他索性站在他的面前,皱着眉头仔细观察了起来。
    明珩把他推到一边,佯装不耐烦道:我脸上又没花,你瞎看什么呢!
    官则不在意地耸了耸肩,不再纠结。
    此时贺泽玺也试完喜服了。喜服的腰身有些宽松,制衣坊的人须得在明早之前把衣服改好,把喜服一收便匆匆离去。贺泽玺回里屋换了身常服重新走出来。官则走过去,右手往贺泽玺的肩上一搭,笑眯眯道:新郎官,你明日就要成亲了,今日可要与兄弟们再喝杯酒?今日之后,这种日子恐怕就不常有了。
    贺泽玺并不排斥与官则喝酒,只是此时明珩也在场,官则的意思显然是他们三个喝,这让他有些犹豫。
    明珩现在还满心以为是他贺泽玺负了自己,此种情况下,再与他一起喝酒着实不太合适。
    贺泽玺并不想与明珩有太多的牵扯,不仅是自己,就连弟弟,他也不想让他与明珩接触太多。只可惜,自家弟弟经过宫宴日的那荒唐一夜后对于明珩显然有别样的情愫,偏偏看样子明珩对他那弟弟也不是没有感情,这是他最不想见到的。也幸好因为两人的身份特殊,尚且还未将这段感情挑明,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因此,贺泽玺思来想去,趁着两人感情未深,倒不如索性就借着自己成亲一事彻底断了明珩对弟弟的念想。
    贺泽玺如今只盼着明日之后明珩便能对贺泽玺这个人彻底死心,在此之前,他不想与他再过多接触。因此对于官则的提议他是想拒绝的。然而不待他开口,就听明珩抢先道:好啊。泽玺明日就要成亲了,我还没有好好跟你喝过一杯酒呢。
    如何,泽玺?官则并未发现二人的异样,又一次询问贺泽玺。
    既然明珩都发话了,贺泽玺自然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拂了他的意,只得应了下来。
    明珩淡淡一笑,又道:咱们兄弟三人也不用讲究,就在国公府里随便找个地喝吧。今晚不醉不归!
    惠王殿下一声令下,国公府的下人便只得停下手中的活,着急忙慌地先准备酒。
    喝酒的地点就在国公府的后花园。老卫国公钟爱海棠,从朝廷退下后老来无事便开始倒腾空置的后花园。将后花园的角角落落都种上陆放之海棠,又挖渠引流,做了条蜿蜒狭长的人工河。
    此时正是海棠花开的时节,花园的角角落落花团锦簇,曲水流觞,煞是应景。明珩却根本没有心思欣赏美景,一个劲地喝酒,说是不醉不归就非要把自己灌醉一般。
    官则和贺泽玺轻酌着小酒,边懒散闲谈,一时也没有顾得上他。待发现明珩不对劲的时候,对方已经喝了一小壶了。
    官则赶忙夺过他的酒杯,无力道:你一个人闷头喝这么快做什么,又没人跟你抢。
    明珩倾着身子要去抢酒杯,眼神已经有些不清明了,闻言嘻嘻笑道:说了要不醉不归啊。
    那也不是这种喝法。官则索性把酒壶也拿到了自己这边,命下人给明珩上了一杯热茶,嘟囔了一句,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明天成亲的又不是你。
    呵呵,明珩捧着茶杯低头轻笑了两声,再抬起头望向了贺泽玺,喃喃道,就是因为成亲的不是我才如此啊。
    这句话轻似呢喃,那时官则正在为自己和贺泽玺添酒,并未注意到,唯有坐在明珩身旁的贺泽玺听到了,一杯酒举在半空迟迟送不到嘴边。
    他扭过头回看了眼明珩,神色复杂。
    明珩对于他的反应还挺满意,轻提嘴角,饮下了一口热茶。
    泽玺,浓茶下肚,明珩感觉脑子清醒了许多。他放下茶杯,抬眸轻唤了贺泽玺一声,似笑非笑道,泽玺,今日你是主角,这酒可要多喝一点才行。边说边端起酒壶为他添了次酒。
    贺泽玺看出了明珩似乎是想灌他酒,虽然不清楚他的目的,但还是一言不发喝了。
    一杯饮完,明珩又紧接着给续上了,右手懒懒一抬,轻笑道:再喝一杯吧。
    贺泽玺依然一饮而尽。
    之后明珩如法炮制,一连又给贺泽玺添了四五次,贺泽玺半点推辞也无,尽数喝下了。
    喝到第五杯的时候,明珩没再继续,反倒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悠悠轻酌着,淡声道:看不出来泽玺酒量这么好。
    贺泽玺还未张嘴,官则已经代他回答了:那是!你不知道吧,泽玺可是有名的千杯不醉,我们这群人中能喝过他的一个都没有。
    千杯不醉!明珩本是随口一提,但玩玩没想到事实却让他如此震惊。
    是啊,千杯不醉。说起贺泽玺的酒量,官则一下子来了兴致,你可别被泽玺这柔柔弱弱的外表给骗了,这家伙呀,平时做事斯斯文文的,可喝酒别提多豪放了。啧啧啧,比那些北方汉子还要汉子。
    明珩缓缓地垂下了眼,嘴角的笑容挂着浅淡的苦涩。
    他突然发现,其实自己一点都不了解贺泽玺不知道他的喜好,不知道他原来酒量这么好,不知道他到底喜不喜欢自己。
    明珩又一次苦闷地喝起了酒,不论官则怎么劝都无济于事。贺泽玺大概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却无暇顾及,因为下人来通传景和园的主人前来贺喜了。
    贺泽玺下意识看了眼兀自灌酒的明珩,小声问:晗欢来了?
    小留点点头,凑近了些也小声回道:现在正在书房和老爷说话呢。
    他一个人来的?
    一个人来的,小留问,少爷可要过去见一面?
    小留刚问完,身后远远传来一道含着笑意的清泠嗓音:不用了,我知贺世子忙,便自己找过来了,不知可否讨杯酒喝?
    贺泽玺起身,无奈瞪了他一眼,快步走过去,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问:你来做什么?
    来贺喜啊。贺晗欢回答着兄长的文化,目光却一顺不顺地望着不远处的明珩,放心吧,我现在是景和园的主人,你的发小,不会有人怀疑的。说完轻轻拍了拍他哥的手背,径自走到了桌边,在明珩的另一边坐了下来。
    明珩感觉到左边多了道阴影,扭过头,就见一个模糊的熟悉身影,脱口而出唤了一声:泽玺。
    右手边,真正的贺泽玺面色一滞,猛然抬头望过去。
    贺晗欢倒是依然淡定,嘴角轻提,问:殿下这是喝醉了?
    明珩只觉得这声音陌生中又有几分熟悉,倾着身子眯起眼睛仔细辨别了许久才重新唤道:晗欢。
    贺晗欢笑容深了一些:是我,殿下。
    你怎么来了?明珩问完便自问自答,哦,对了,你是泽玺的好友,你也是来贺喜的对不对?
    贺晗欢点头。
    太好了,那你也喝一杯!明珩高兴地拿起一个新杯子,倒上酒塞进了贺晗欢的手心里,大手一挥,豪放道,喝!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贺晗欢并没有喝,又将酒杯放了下来,顺便拦下了明珩的杯子,轻声道:殿下,你喝醉了,不能再喝了。
    我没醉!我清醒着呢!明珩下意识反驳,并信誓旦旦道,今天我不会醉的,一定不会!
    贺晗欢笑而不语,手上却强硬得拿下了他的酒杯,无视了明珩的抗拒,对贺泽玺道:殿下喝醉了,扶他去休息会儿吧。
    贺泽玺求之不得,赶忙让下人扶明珩去客房休息。
    明珩离开后,官则的小厮又匆匆找来,似乎是家里出了点事,于是官则就先离开了。
    喝酒的人一个倒下了,一个走了,贺泽玺便让人把酒桌撤了,带着弟弟往后院走。
    见过父亲了?
    嗯,贺晗欢右手随意搭在身前,宽大的袖子遮住了半个身子,他走得极慢,脚步小心谨慎,陪着说了会儿话才过来找你的。
    贺泽玺提议道:今晚住家里吧。
    贺晗欢笑了笑:今日就算你赶我走我都不会走的。兄长明日成亲,我这做弟弟的如何能缺席。见贺泽玺面露忧色,他又道:放心吧,明日我会以景和园主人的身份观礼,不会有人注意到我的。
    嗯,你自己当心点。贺泽玺叮嘱了一句。
    走到明珩暂歇的客房,伺候的下人正好出来。贺泽玺问:王爷呢?
    喝了醒酒汤已经睡下了。
    贺晗欢望着闭紧的门扉,脱口而出:我进去看看他。
    然而还未踏出半步就被贺泽玺拉住了。
    贺泽玺拉着他的手腕不松手,平静道:我去吧,你别进去了。
    贺晗欢愣了一下,抬眼问:为何?
    贺泽玺未答,只是将弟弟拉到了自己的身后,又叫来了小厮:小留,送公子去歇息。
    小留朗声应了声是,半拖半拽地就把贺晗欢拉走了。
    贺泽玺站在房门前,并未错过弟弟离开前望向自己时疑惑却又带着些许警惕的眼神,在心里轻叹了一声,推开了房门。
    第20章
    当房屋的门被推开的一刹那,床上的明珩便睁开了眼。他其实根本就没有睡,也清楚知道来人是谁,却没有像以前那样一见到贺泽玺就欢天喜地地起身相迎。
    贺泽玺走近才发现明珩是醒着的,短暂的诧异了一瞬又很快恢复了冷淡的表情:殿下没睡吗?
    明珩慢吞吞地坐起来,靠着床板冷漠地嗯了一声。这是他第一次面对贺泽玺时不是笑脸相对,反而是比对方还要冷漠的态度。
    对于他这一反应贺泽玺反倒时最乐得见到的,见明珩好端端的便准备离开:那我就不打扰殿下休息,先出去了。
    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明珩在他身后开口,语气淡然,听不出喜怒。
    贺泽玺默然顿足,不知第几次在心中暗暗轻叹陆放之口气,转回身,恭顺回答,泽玺不敢。
    呵,明珩突地冷声质问,你马上就要成亲了,所以迫不及待就要与我撇清关系是吗?
    贺泽玺不知是该否认还是承认,索性沉默以对。谁知他这一番反应反倒一下子就戳中了明珩最为愤怒的一点,他猛然掀开被子下了地,鞋都没穿便跨步到了他的面前,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怒目而视,一字一顿地问:贺泽玺,我问你,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贺泽玺眼神一颤,未有半点犹豫便直接否认了:殿下怕是误会了,泽玺不喜男子。
    明珩原本以为再没有比贺泽玺要和别人成亲更让他受打击的事,此时此刻才发现,原来最伤人的并不是贺泽玺对他的背叛,而是短短的不喜男子四个字。一张脸霎时便失了血色,身子也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不敢置信细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他怔怔望着贺泽玺,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什么叫你、不喜男子,多日来的愤愤不郁在这一刻终于濒临极点,明珩一下子就失去了理智,倏地伸手抓住了贺泽玺的衣襟,怒声低吼,贺泽玺!你既然不喜欢男子为何又来频频招我!你若是不喜欢我又为何三番两次爬上我的床!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南风馆的小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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