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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8)

    昔日繁盛的码头已经彻底凋敝了, 黑峻峻的,哪里像是有兵马把守的样子?云安翻身下马朝港口走去。
    关于丁观山放弃淟州新港的决策,云安只猜对了一部分。
    倒不是丁观山不想绕到叛军的背后发动反击,而是他本身不擅长海战, 而且淟州港之前停泊的船只几乎都被云安给炸废了,即便零星剩下几艘渔船勉强能用,可船只太小根本承载不了多少人, 百八十人的部队登上去开到旧港也是送死。
    最重要的是:丁观山和他的部队实际上是一支护京勤王之师,淟州向北再无深港,也就是说陆路是叛军唯一能杀到京城的路,这也是丁观山为何会冒着淟州百姓成为战争牺牲品的风险,也要锁死淟州城的原因!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特别是战乱之下,百姓的性命比蝼蚁还贱。
    云安绕过废墟来到港口,海面上漂浮着大量碎木板随着海浪起伏,云安目之所及都是自己的手笔,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心情去面对这一幕。
    云安打开藏在左眼中的设备,对焦搜索在数丈之外的浅滩上发现了一艘搁浅的船,这个角度无法判断船只内部的情况,但至少但看外形这艘船是最完好的。
    云安跳到废墟中,借此遮掩身形等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上次的潜水设备。
    云安跳下港口朝浅滩的方向游去,来到那艘船边,船身的下半部布满了几近干涸的藤壶,云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云安绕着渔船走了一圈,船体完整,又爬上船检查了一下内部云安的眼中划过失望之色,这艘船也坏了。
    看这情况应该是一枚炮弹射到了船舱里,炸穿了几层船板,内部进水导致了搁浅。
    不过相比于海上漂浮着的那些木板,这艘船已经很幸运了。
    云安不了解船,也不会修船,不过在这淟州城里从来不缺拥有这份手艺的人,云安决定找机会带几个人来瞧瞧,若是能修自己就带着大家伙乘坐这艘船到海上去换大船!
    云安打开地图在这艘船的位置上设一个坐标,游了回去。
    换好衣裳,找回马儿,快马加鞭回云宅去了。
    云安回来的时候,王氏兄弟还没回来,百姓们快速围了上来,纷纷对云安表示问候同时也询问了内城的情况。
    云安请大家坐下,自己也席地而坐举着自制的喇叭,说道:乡亲们,内城的战火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蔓延到咱们这边来,四道城门全都被锁死了,据说有一座城门已经沦陷,冒然靠近说不定会被当成探子除掉
    云安顿了顿,场中鸦雀无声。
    云安继续说道:咱们城内已经没有粮食了,这么多天过去也没听说有粮食运过来,估计一时半会儿吃不到粮食了,就怕过几日朝廷又要征粮,咱们拿什么给啊。
    听到云安的话,百姓们也都愁容满面,虽然淟州的百姓世代靠海吃饭,骨子里比一般农户多了一份自由,但依旧没能逃脱这个封建社会的束缚,朝廷的命令比天大,要是朝廷再征粮可怎么办呢?
    咱们家里的粮食,也就够吃十几日了,到时候就算战火没有烧到这边咱们也活不下去了。
    这可怎么办呐!
    要不咱们去城门口碰碰运气?
    还是找个僻静的城墙挖地道跑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出起了主意。
    云安简单听了一下,说道:城门既然锁了就不可能给咱们开,在城墙边上挖地道万一被朝廷发现会以通敌罪论处。挖野菜也只是扬汤止沸,并不解决根本问题。
    那云爷,还是你来说吧,你说要我们怎么办?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
    云安沉吟半响,说道:实不相瞒,这件事我思考了很久如今淟州城已成困局,只要还被困在这城中一日,便犹如困兽之斗早晚有脱力倒下的时候。依我之见唯一的解脱之法就是逃离此地。
    云爷说的有道理,可是咱们这么多人,要如何才能逃出去呢?
    我刚才偷偷去了一趟码头,发现新港那边没有兵马把守,还在一处浅滩上发现了一艘搁浅的船,船身是完整的不过船舱被炸穿了,不知道诸位之中有没有会修补船只的?那艘船虽然不大,但若是修好了,足够咱们这些人用了。诸位祖祖辈辈靠这片海吃饭,咱们有了船难道还会饿死吗?
    听到云安提起渔船,场中不少人明显提起了精神,他们之中有些人对船的感情就好比农户对老耕牛的感情是一样。
    云爷放心,只要有足够的材料,别说是船舱被炸了个洞,就是被炸成了两截咱们也能修好!
    有!海上到处飘着木板,我看有的乡亲们好像带着修船打渔的家伙,是不是?
    人群中传出一阵轻快的笑声,几人骄傲地说道:这可是祖祖辈辈吃饭的家伙,怎么能丢了呢?
    闻言,不少人都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这感觉是愉快的,背后是满天战火而这小小的云宅之前,却还残存着温情。
    说干就干,云安让百姓们自行推选,选出几名手艺和经验最好的人出来,没有任何争议,四人脱颖而出。
    光从他们的肤色以及眼周的红紫色就能判断出,这几位是常年在船上吃饭的行家。
    云安当机立断决定带着几人到新港那边去看看,白日的目标太大,无论是勘察还是修船都只能在夜间进行,即便被人发现了也完全可以趁着夜色借着大海逃走。
    云安让周六和孟广威照顾好大家伙,带着四人出发了。
    云宅有马,为了节省时间只能骑马。
    虽然这四人不会骑马,但胆量和气魄足够,云安教了四人不被摔下来的要领,虽然跌跌撞撞马儿到底是跑起来了。
    来到港口,夜已深沉。
    四人看着他们奋斗了半辈子的码头变成这副模样,心里都很难受,互相说着安慰的话跟着云安来到了港口,云安指了指搁浅船的方向,两人当场请缨背着麻绳跳下了海。
    剩下两人拉着麻绳的一头,默契收放。
    借助超清摄像头,云安能看清二人的身影,两人都水性了得,如鱼儿般在大海里畅游,速度并没有比借助航行器的自己慢多少。
    很快,二人到了浅滩,放下麻绳找出榫子钉在石碓旁。
    在岸上的两人拉了拉麻绳,对云安说道:云爷,他们俩到了。
    云安点了点头,暗暗佩服起四人的默契来。
    在等待的功夫,其中一人观察了一下海面上漂浮的木板和船只残骸,说道:可不是么这么多材料总有合适的,这得糟蹋了多少好船啊听得云安阵阵心虚。
    又过了一会儿,麻绳动了,岸上的二人提醒云安:他们就要回来了。
    回到岸上后,那两人非常兴奋地对云安说:云爷,那艘船能用,虽然船板被炸穿了,但船上其他重要部件都没事儿,连帆布都是好的。不过只有咱们四个,人手可能不够
    回去以后咱们再商量一下吧,最好能赶在粮食吃完之前修好船!
    回到云宅,在四人的建议下云安又邀请了十几名渔民进了云宅,云安命人给这些人沏了茶,他们粗犷了一辈子,何曾受过此等礼遇?在心中对云安的评价更高了。
    太专业的东西云安搭不上话,但她听的很认真,并表示自己可以尽最大努力提供一切他们需要的东西。
    十几人研究了一夜,画图纸的,算材料的,出主意的这些人所表现出的专业素质令云安刮目相看,原来书中说的: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就是这个意思
    天蒙蒙亮时,一套完整且详细的方案放到了云安的书案上,面前那个四十多岁的粗犷汉子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云爷,小的也没念过几年书,使不了毛笔只能用炭块写写画画,您别介意。
    云安扫了一眼,修船所需的工具都被贴心地圈了出来,云安毫不吝啬地赞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今儿我算是见识了,几位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云安叫来荟兮,把所需的材料誊写出来让荟兮先去库房找,如果没有就带人出去找,明日天黑之前自己要这些东西出现在云宅。
    荟兮领命去了,云安虽然下了死命令,但这些东西在淟州随处可见,随便敲开一家海行都有卖!
    云安让众人去休息,叫来了周六:坐。
    谢谢爷。
    云安倒了一杯茶,推到周六面前,问道:这段日子,累坏了吧?
    这算什么,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样危机的时刻别说是几日不眠不休,就是为了爷拼命也是小人应该做的。
    云安笑道:我相信你的勇气,但还是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只有人活着才能谈未来,谈以后。我这人朋友不多,我希望你们都能平平安安,好好活着,不管是在我身边,还是不在我身边的。云安又想起了周舒,眼底一热。
    爷放心!爷到哪儿,小的全家就在那儿,这辈子小的是跟定爷了。
    谢谢。云安轻声道。
    周六憨笑了几声。
    云安吩咐道:再坚持坚持,我在浅滩上发现了一艘搁浅的渔船,等船修好了咱们坐着出海,换上大船就安全了。
    爷,您的意思是要带上这群百姓?
    云安叹息道:先逃出去再说吧,到时候我会给他们选择的机会,想走的就拿着盘缠走,不想走的就和我逃走,他们也够可怜的。
    是。
    你一会儿到厨房去一趟,让他们拿五十斤咸肉出来,切成厚片和笋丁一起炖了,再蒸两大桶白饭,二百个馍馍,这几天,乡亲们天天吃稀粥酱菜,大家肚子里都没有油水。这顿饭争取明天中午能让大家伙儿吃上,明天晚上荟兮弄来工具,他们就要去修船了,这是力气活,得吃好了。
    云安看出周六有些心疼,说道:等咱们上了船,这点儿粮食算什么?又带不走,不如吃了。
    是!
    当天下午,云宅的肉香飘出好远,暂住在云宅院墙外的百姓们以家庭为单位坐成一个圈,人人端着碗,碗里盛着冒尖儿的白米饭,最中间的地上放着小盆或者大碗,里面满满的都是炖肉。
    云安又趁机说道:乡亲们,咱们早点把船修好了,早点逃出去好日子在后头等咱们呢!
    趁着夜色,二十多个被选上的修船工背着工具,带着干粮和水往码头去了。
    昨夜,经众人商议后决定:由于云宅距离码头太远,这些负责修船的人直接在旧港住下,每隔一日会有人给他们送水送饭,大家都想早点把船修好,逃离这个地方。
    转眼便过了七八日,云宅地窖,仓库里的粮食也见底儿了,码头上终于传来了好消息船修好了,他们已经用滚木把船拖回到海里试过了,不漏水,随时都可以出发!
    听到这个消息,人人欢欣鼓舞,云安吩咐大家收拾行囊,自己则回到宅子里,把所有值得带走的东西都收到了自己的空间里,做完这些荟兮正好来报:乡亲们已经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云安到伙房去取了火把,又拎了一桶油出来,她一出现在云宅外,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云安深深地看了匾额一眼,这里是自己和亦溪实质上的第一个家,这云宅的匾额还是她亲手写的,不过
    云安亲手把油洒到各处,在人们或劝解,或惊愕的声音中,亲手点燃了自己的家。
    云安这么做,自然有她的考量,在燕国的历史上本就不应该有这座云宅,借着这把火云安也算是和这个地方做个割舍,这该死的,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云安再也不想待了。
    走吧,乡亲们。要是不能带大家逃出去,我就和你们一起受穷,挨饿!
    云安何尝不是斩断了这些人的后路?看着眼前越烧越旺的大火,不少人的目光坚定起来,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夜幕中。
    众人走了近两个时辰才到
    路上险些遭遇到一个小股部队,好在云安有超清摄像头的帮助,相隔老远就发现了敌人,及时带着众人躲了起来。
    闻到腥咸的海水味,众人皆有一种重获新生之感,云安制止了几个发出胜利欢呼的人,叮嘱所有人快速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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