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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子壮的这段话虽然波澜不惊,可对于中华帝国来说却绝对不是一段平淡的话语。事实上,它标志着“宪政”思想与中国传统的“黄老学”终于在理论上完成了结合。因此不管是周镳,还是王夫之,亦或是阎尔梅在听完之后都不禁为之动容了。显然他们都已从陈子壮那坦然的口吻中听出一种不可抵挡的自信。这种自信亦是“明王之道”对儒家“万世法”地位挑战的自信。特别是王夫之与阎尔梅均已意识到倘若儒家再不做出顺应潮流的进化的话,势必要被统治者束之高阁的。
    与此同时玻意耳也在忙不迭地重新拿起鹅毛笔将陈子壮刚才的那段话一字不落地记录下来。须知,这个时代的欧洲为了揭示议会存在的合理性可没少花工夫。从宗教到法理各式各样的理论研究了一大堆。却总是无法将议会同王权结合起来,仿佛议会与王权天生就对立的。英国甚至还为此付出了血的代价。可在这里中国人却如此顺理成章地从道德哲学的角度让议会和王权结合了起来。使两者不再对立。甚至在中国人的口中议会都成为了一个圣王必备的机构。玻意耳完全想象得到当欧洲那些苦思冥想研究宪政的学者们看到中国的“明王之道”时会有怎样惊讶的表情。这可比目前欧洲的“契约说”严谨得多,也更道德得多。
    第360节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埋首于记录的玻意耳并没有注意到此刻弘武女皇正用一种复杂的目光注视着他。陈子壮所取得的进展固然是让孙露觉得欣慰。可此刻更让她感到触动的却是玻意耳此间的表现。论年纪而言玻意耳是在场仅次于陈子壮与周镳的长者。论学识而言玻意耳也是学富五车之辈。但他却始终都像个学生一般虚心倾听着众人的每一句言语。面对迥异的东西文化他即对中华文明充满景仰,又对本身所处的欧洲文明充满了信心。这种平和的心态据孙露所知在中华学者之中是十分罕见的。有道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如今的欧洲正像一只没有装满水的陶罐,贪婪地吸收着来自各方的给养。相比之下中国就是一只精致的瓷罐,却似乎已经被装得满满的了,倒进去的水总是一不小心就会溢出来。
    因此想让罐子装下新水办法不外乎两条。一是把罐子里的陈水倒掉一部分再注入新水;二来就是换一个更大的罐子来装水。前者是治标后者是治本。孙露当然是希望中国这只罐子越大越好。然而决定罐子容积大小的并不是统治者的意志而是“人心”。统治者固然可以运用手中的权利打破罐子,却无法保证之后的新罐子就会比旧罐子大。惟有怀有一颗虚怀若谷的心才能接受其他文明的精华。可人心又岂是权利可以轻易左右的。
    正当孙露暗自感叹之时,一旁的董小宛弯下身子向她耳语了几句。一瞬间孙露的神色为之一凝。不过她随即又恢复了常态低声向董小宛吩咐了几句后,便带着优雅的笑容向在场的学者至谦道:“诸位,真是抱歉。看来朕得失陪了。”
    与此同时在汤山行宫的另一处角落黄宗羲也被冒辟疆的几句话弄得心烦意乱。却见他沿着窗边渡了几步后回头问道:“你能肯定镇海公之后又在陛下的御书房里待了一个多时辰?”
    “是的大人。”冒辟疆干脆而又简明地回答道。
    “那你又如何肯定镇海公出来时心情不错?”黄宗羲跟着追问道。
    这一次冒辟疆稍稍犹豫了一下。不过最终他还是直言相道:“是下官的内人说的。”
    黄宗羲听罢神色古怪地瞥了冒辟疆一眼。不过也仅是如此而已,紧跟着他便当是什么都没发生似地向冒辟疆嘱咐道:“辟疆你先回京师去。通知陈大人他们先不要轻举妄动等我这边的消息再说。”
    “是,大人。”冒辟疆不动声色地做了个揖之后便快步离开了房间。
    眼看着冒辟疆的背影消失黄宗羲终于按耐不住心头的火气低声忿忿道:“好个陈家明竟敢在老夫面前耍花枪!”
    不过这种失态转瞬即逝,当黄宗羲走出房间时他俨然已经恢复了一个首相因有的冷静。他虽不知陈家明从女皇那里得到了什么样的新买卖。但从对方在见过冯贵之后便披星赶月着回京师便可知嘉定的事势必会对这桩“买卖”产生不利的影响。故而陈家明才会一反常态跑来找自己。甚至不惜将商会在海外地秘密经营状况和盘托出。毫无疑问冒辟疆提供的信息就像一根丝线一样帮助黄宗羲将先前诸多不明之处一一串联了起来。
    “首相大人。”站在长廊尽头地陈家明朝着信步走来的黄宗羲躬身做了个揖。
    “真是抱歉,让会长等了那么久。”黄宗羲不动声色地拱手道。
    “那里,陛下还在同王议长等人论经呢。恐怕一时半会儿还轮不到我们啊。”陈家明的口气十分轻松似乎根本就没在意黄宗羲刚才的离开。
    “如此说来倒是我等打扰了陛下的雅兴呢。”黄宗羲抚摩着胡须笑道。
    正当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对话之时。董小苑适时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却见她恭敬地微微欠身道:“两位大人请随妾身来。”或许是先前听了冒辟疆的述说,此刻黄宗羲看董小宛多少有那么点不自在。不过在表面上他还是神情淡然地同陈家明一起紧跟在董小宛的身后前往女皇地御书房。
    刚从御花园回来地孙露身上尚还沾染着零星的花瓣,可眉宇间却已不见先前的那份悠然自得,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君王应有地果断与冷峻。虽然事隔仅一日,可眼前再次碰面三位君臣的心境却与前一日大相径庭。还未等两个各怀心事的臣子开口,这边孙露倒是率先开口道:“两位卿家今日匆忙赶来,不知所为何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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