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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

    迟也比他更吃惊:小简?
    喻闻若的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他已经从迟也这怒气冲天的脸色里看明白了来龙去脉。但他什么都没说,靠在门边上,脸色白得有些不正常,眼睫微垂,一副很疲倦的样子。
    迟也还在瞪着小简:你你的头发
    哦!这两天刚染的。小简挠了挠头,看着迟也的眼神,顿时有些忐忑,不不好看吗?
    迟也飞快地扫了喻闻若一眼,发现喻闻若双手抱着胸,正看着他,嘴角带着一点看好戏的谑意,但眼神显得不怎么耐烦。
    不好看。喻闻若突然对着小简开口,冷冷的,都不像他了,回北京之前去染回来。
    小简做了个鬼脸,但不敢反驳喻闻若,只好继续跟迟也说话:迟老师来了也好,药我都放在床头柜上了,喻编先吃了再说,要是体温还降不下来
    迟也:体温?他看着喻闻若,一脸茫然。
    喻闻若一脸困倦,朝小简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
    诶。小简也感觉出来这两人不太对劲了,乖觉地往外蹿了一步,想想又不放心似的,偷偷跟迟也交代了一句,喻编要是晚上还发烧,迟老师记得给我打电话。
    喻闻若仍旧用那种淡淡的不耐烦的语气道:还发烧我就去医院,找你有什么用。
    小简不说话了。喻闻若这两天明显心情不佳,再加上生病,有点不太好交道。他看向迟也的眼神近乎感激,最后做了个有事打电话的手势,带上门出去了。
    房间里重新回到了一片寂静。
    喻闻若没说什么。他看起来既没有兴趣调侃迟也,也没有精力解释什么,甚至没有开口请迟也进来,自顾自转身往卧室里走。迟也跟了两步,看见卧室的床头柜上果然放着退烧药,还有一支电子体温枪,屏上显示直逼39度。喻闻若安静地坐到床边上,迟也走过去,伸手在他额头上搭了一下。喻闻若没躲。
    你怎么来上海了?
    有个工作。迟也含糊地回答他,又问,怎么病了也不告诉我?
    喻闻若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来上海也没告诉我。
    我跟你们统筹说了今晚我会来。迟也理直气壮,这不就告诉你了?
    喻闻若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没跟他争辩。迟也通知得相当晚,喻闻若已经病了两天,活动主要是宋嘉临在弄,名单上临时添一个人不必要拿去给他过目,而宋嘉临想当然地以为喻闻若知道迟也要来。而喻闻若顶着高烧强撑着在活动上露了个脸讲了个话,已经耗尽了全部的体力,现在不想跟迟也说话。
    迟也看见他往下倒,赶紧乖觉地去倒热水,然后把床头的退烧药给他吃。
    喻闻若半坐在床上,吃了药,轻声道:谢谢。
    迟也把扶手椅往床边拖了拖,坐下来,给他把被角掖好,守在了他床边。
    好好的怎么生病了?
    喻闻若闭着眼睛,沉沉地呼出来一口气,感觉鼻腔里烧的都是火。应该是没睡好累得再加着了凉,但喻闻若没直说。
    让你气得。他说。
    迟也被他噎得没话讲,没事儿找事儿似的,又伸手在他额头上摸,只觉得烫手。正常人烧到这个份上脸都发红,但喻闻若也不知道是怎么个天赋异禀法,脸色白得近乎透明了,整个人像块玉石,生脆,好像一个不小心就要摔碎掉,惹得迟也又是内疚,又是心疼。
    肯定是让白人养久了。他自言自语着,摸了摸喻闻若的脸颊。
    喻闻若仍是闭着眼睛,懒得理他又在胡说八道什么,良久,才问了一句:什么工作?
    迟也便把灵境这个事情跟他说了一遍。他讲得很细,从娄晓云引荐开始,到今天见到杨茜怕喻闻若不记得娄晓云是谁了,还把当初《出神入话》的时候娄晓云演的那出《水漫金山》又讲了一遍。喻闻若安静听着,不时嗯两声,表示自己还没睡着,但什么都没说。迟也就继续往下说,从杨茜跟黄子昂打官司,到当时黄子昂骚扰孟轻雪,他得罪了黄子昂的那茬也都交代了,喻闻若还是没说话,听到后来,连嗯都不嗯了。
    迟也停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把声音放低:你是不是想睡觉了?
    实话是是。喻闻若不只是想睡觉,他还头疼。但听见迟也这么说,喻闻若睁了一下眼睛,看见迟也趴在床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喻闻若张了一下嘴,话就变成了没有。你接着说。
    迟也其实也没多少要接着说了。他感觉自己絮絮叨叨讲了这么多,心里却还是不上不下,他希望喻闻若能够安抚他,又觉得自己太自私了。难受了好一会儿,抓着喻闻若的手,脸颊贴了上去,小猫似的,轻轻蹭了蹭。
    喻闻若总算察觉出他的情绪了。怎么了?
    迟也安静了一会儿,闷闷地道:杨茜跟黄子昂打了两年官司,也没个结果。
    喻闻若沉默了很久,什么都没说。
    迟也又道:娄老师说我比她幸运。我一路都在想,我哪里幸运呢你们为什么愿意报我,不愿意报她?
    喻闻若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讲场面话的话,是因为迟也更有新闻价值,讲难听一点就是因为他是个男的,这事儿更猎奇一些。而且他名气大,张念文名气也大。当然,还因为他跟迟也在谈恋爱。喻闻若觉得迟也并不是不知道这些。他不是迟也,不会明知实话不好听,还要讲出来伤人。
    迟也不知道喻闻若在心里埋汰他,还沉浸在自己的难过里。
    要么就是我比她名气大一点。但是我的名气不也是张念文给的吗?你说多讽刺。
    喻闻若:
    他又心软了。
    迟也感觉到喻闻若的手动了一下他掌心也是滚烫的,手指蜷起来,在迟也的耳畔很轻地拂了一把。
    别怕。
    迟也抬起眼睛看他,身体往前倾了倾,握紧了他的手,声音更委屈了。
    我不怕。他摇了摇头,小可问我是不是后悔了,其实我一点都不后悔。我就是心里有点不踏实。我这两天在想,为什么我当时一点都不怕,一开始我觉得是因为你。我觉得这样不太好,我心里肯定还是觉得有你给我兜底,那不就还是想靠着你吗?我又不想靠着你,我只想靠我自己但后来我又想明白了,其实我也不是觉得有你兜底才不怕,我就是真的不怕,是你把我变得更勇敢了
    迟也停下来,低着头,没再看喻闻若。他觉得再说下去他要忍不住哭了,而且说得语无伦次,他也不知道自己讲清楚没有。
    喻闻若还是沉默,他的眼睛现在睁开了,脸上慢慢泛出一抹血色。他看着迟也,眼神熨帖得像贴身穿了多年的衣服。
    迟也咬了咬牙,突然道:我不想跟我爸妈吵架,但是他们如果要我跟你分手,我也不可能听的那天我就跟我妈说了,我离了你活不了。
    喻闻若的手微微动了一下,迟也抬起头,看着他。
    良久,喻闻若叹了口气,轻声道:你别这样了。
    迟也轻声道:对不起。
    喻闻若面无表情地说:你这样,我感觉我快要死了。
    迟也愣了一下,感觉他们现在这个姿势确实很像他在喻闻若临终的病床前忏悔。这个认知让他笑了一下,但又马上收敛了面容。他摸不准喻闻若是不是在跟他开玩笑。
    喻闻若把手抽回去,钻进了被窝里。冷。
    迟也慢半拍地看着他,啊?
    喻闻若又强调一遍:我冷。
    迟也坐在那儿,还是不动:我帮你把空调关了?
    喻闻若沉沉地叹了口气,往床那边挪了一下,然后朝着迟也掀开了半边被子。
    迟也二话不说把长裤一脱就往被子里钻,然后像只树獭似的,紧紧地搂着喻闻若。他身上滚烫,被窝里也热,大热天的,虽然开了空调,但迟也还是感觉自己背上立刻起了一层汗意。但他不肯放开喻闻若,脸颊贴着他的脖子,抱得紧紧的,感觉到喻闻若的心跳平稳地透过皮肤传到了他的胸腔。
    你要是还生气,我明天就去把外滩的大屏包下来。迟也闷着声音说,在上面写喻闻若,我爱你。落款迟也。
    喻闻若低低地笑了一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迟也又提议:我们也去买一对戒指吧?
    喻闻若闭着眼睛:我没有戴戒指的习惯。
    戴脖子里啊。
    也没有戴项链的习惯。
    那我只能去把你的名字纹身上了。
    随你。
    迟也安静了一会儿,又挣扎着抬起脸,在他嘴角吻了一下,喻闻若没动,任由他厮磨了两下。迟也只剩下气音,对他说,我爱你。
    喻闻若:嗯。
    特别爱你。
    嗯。
    我这辈子都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嗯。
    迟也没辙了。怎么样你才能原谅我?
    喻闻若又叹气,被他闹烦了似的。
    陪我睡一觉就行。
    迟也麻利儿地应道:好嘞!一边伸手从喻闻若衣服底下摸了上去。
    喻闻若笑了一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安静地陪我睡一觉。他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强调了一句:单纯睡觉。
    迟也不动了。喻闻若重新在他面前闭上了眼睛,呼吸很轻,但睫毛随着呼吸轻轻地颤动。他们俩今天参加活动都用了香水,在过高的体温下,两种味道交织在一起,逐渐难分彼此。
    喻闻若迟也叫了他一声。喻闻若没答,好像是睡着了。迟也又蹭了蹭他,很轻很轻地问:那你还生我的气吗?
    一片岑寂。然后。
    搭在迟也腰上的手渐渐收得很紧,皮肉滚烫,贴在一起,蒸腾出一点汗意。身边的人仍旧闭着眼睛,但是呼吸急促了几分,迟也喘不过来气,脖颈交缠,伏在喻闻若耳边,发出了像是被食物辣得直抽冷气的声音。他不舒服地在喻闻若怀里挣了两下,但那双手只是把他揽得更紧,好像想以此压制他,让他老实一点儿。
    迟也只好暂时安静下来,但犹豫了一会儿,又叫他:喻闻若
    这个人真的很没有照顾病号的意识。
    不生气了。离了你我也没办法活。不许去包外滩的大屏。戒指不要带钻的。纹我名字别忘记中间名。喻闻若睁开眼睛,不耐烦地看着他,还想问什么?
    迟也:
    迟也:能不能放开我一下,我想尿尿。
    作者有话要说:  喻闻若:只恨不是俄国人。
    第97章
    喻闻若发了一场汗, 第二天果然好多了。小简过来的时候喻闻若已经穿戴得体,坐在套房的客厅里打电话叫酒店送早餐上来,虽然脸上还是没什么血色, 但比起昨天活动现场站都站不住, 需要靠人撑着才能回房间, 已经是好多了。
    喻编小简开了个腔, 喻闻若头都没抬,朝他比了个安静的手势,嘘。
    小简一愣, 喻闻若指了指紧闭的卧室门, 轻点,让他再睡会儿。
    哦。小简把声音压低,做贼似的, 样衣都送到了。
    喻闻若点点头:直接送我这里吧, 小宋起了吗?模特那边
    宋嘉临的声音从虚掩的门外传进来:主编!
    喻闻若和小简一起冲着她:嘘!
    宋嘉临:
    拍摄用的样衣装了满满四个滚轮衣架, 都被送进了喻闻若的套房。造型团队和摄影师团队很快也都聚集过来, 喻主编的意思是早上就把模特选出来,于是一水儿瘦高的模特选美似的一字排开站在了喻闻若面前。沙发上、茶几上、吧台高脚凳上和地毯上都坐满了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 所有人进来的时候都被喻主编的助理叮嘱了一句声音轻一点。而且模特们都没有被允许进卧室里面换衣服,贴身的衣物不动, 全都直愣愣地杵在外头换。
    喻闻若一边吃早饭,一边选模特、选衣服、跟摄影师确定想法,但所有人都压着嗓子,搞得像个葬礼, 气氛十分肃穆。
    一直到十点多,卧室的门突然一响,迟也拉长了声调, 一边叫着喻闻若一边走了出来,然后跟一屋子十几个人对了个大眼瞪小眼。
    他还没洗脸,睡得一头乱发,身上一件白衬衫还是昨天参加活动的时候大家看见的那件,现在揉成了皱巴巴一团,下半身就穿了一条内裤,衬衫下摆勉强遮了一下,露着两条白生生的大腿,膝盖以下腿毛肆意生长,裹得小腿像穿了条毛裤。
    喻闻若的声音终于恢复了正常音量,神态自然地问他:吃早饭吗?
    迟也没说话,环顾了一下房间里的情况,在所有人诡异却无声的注视里依旧保持了镇定,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神情踱到离自己最近的衣架上,假装自己也是模特,随手抓了一件外面还套着干洗标签塑料袋的黑色衣物,提在手里,遮住了没穿裤子的下半身,然后不紧不慢地又回房间去了。
    宋嘉临低下头,使劲憋笑,憋得肩膀都在颤。
    喻闻若还是很淡定的样子,站起来自如地跟大家说了一句:你们继续,我失陪一下。
    他随即推门走进卧室,把顿时恢复了正常音量的讨论和暗笑都关在了门后。
    迟也趴在床上,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喻闻若忍着笑,爬到床上去,有意把他衬衫后摆撩开,去摸他腰。迟也一下子弹起来,悲愤地看着他:你怎么不说外面有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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