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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迟也感觉自己冷汗又要下来了。傅凯的那个角色,本身就是一个黑|警,所以他才总去派出所观察那些老警察。这么一衬托,请假去看时装周的迟也就显得非常非常不敬业了。
    迟也尴尬地附和了一声:傅老师说的是。
    傅凯没理他,突然又自顾自说起话来:他们前两天破了个拐卖儿童的案子。
    啊?
    救了两个孩子,男孩儿4岁,女孩儿3岁,还不是一家的。人|贩子说不是在重庆拐的,只是经过这里。找不到孩子的爸妈,只好向社会公示。傅凯叹了口气,昨天来了好几对丢了孩子的夫妻,都从外地赶来的,结果都不是。
    迟也这边围着小可、阿芝还有两个化妆老师,都有点儿面面相觑,不知道傅凯到底在跟谁说话。迟也等了一会儿,干脆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那两个孩子怎么办呢?
    不知道啊。傅凯还真的回应了他,神色淡漠,但语气里有些恻然,他们说,如果实在找不到他们的爸妈,就只能交给福利院了。
    迟也不说话了,化妆间里非常安静,甚至能听清楚化妆刷在迟也皮肤上轻轻扫过去的簌簌声响。
    半天,阿芝没忍住,叹息道:真是造孽。
    傅凯突然从镜子里看定了她,很严肃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可:造孽。
    他说完这句话便站了起来,慢悠悠地把手里的早餐收拾了,然后走到墙角的垃圾桶边上,把塑料袋扔了进去,然后背着手,也不跟任何人打招呼,直接出门了。
    小可看着他的背影,半晌,实在没忍住:傅老师可真是
    大家从镜子里对视着,都有点儿忍不住笑,小可也笑了,无奈道:没有不尊重他的意思哈!但他真的好奇怪!
    化妆师也摇摇头:他真的很怪你们知道他老婆的事儿吗?
    啊?小可一下来精神了,他老婆谁啊?怎么了?
    另一个化妆师纠正道:前妻了。就汤华
    小可有一瞬间迷茫,没听说过汤华这个名字,迟也却突然叫了一声:卧槽,汤华?
    谁啊谁啊?小可更激动了,让迟也直接卧槽出来的人可不多。
    迟也:一个文艺片导演,很厉害的!他眼睛都亮了,我以前就好想跟她合作!
    怎么没合作呢?
    迟也嘴瘪了瘪:汤导看不上我。
    不可能吧!小可很夸张地惊叹了一声,连你都看不上,那她想找什么样的演员啊?
    迟也眼巴巴地从镜子里看着小可:她嫌我贵。
    小可:
    那拍文艺片确实也没多少预算。
    迟也来劲儿了,赶紧摧着化妆师问:傅老师跟汤导以前是一对儿啊?我都不知道!
    没多少人知道。化妆师故作神秘地笑了笑,他俩以前是大学同学嘛,好像一毕业就结婚了。十几年前傅老师也是红透半边天的人,汤老师就在家里面相夫教子。汤老师原来也是演员吧?反正就不怎么出来,就耽搁了。
    迟也一张脸顿时皱起来。
    汤华啊!那可是汤华啊!当年她的电影跟张念文的《沉默的一天》一同在日本角逐一个奖项,虽然最佳男演员是迟也的,但最佳导演归了汤华。只不过汤华一向对商业片不感冒,她的电影从来不卖座,所以知名度一直不怎么样。她也没有团队给她宣传,那次击败了张念文,国内无声无息,甚至都没几个报道。
    但迟也非常倾慕她的才华,这样的人怎么能给傅凯在家当家庭主妇呢!他一个没忍住,从电影圈带出来的根深蒂固的鄙视链再次浮上心头,暴言道:再红也就是一个拍电视剧的!他也配!
    小可赶紧推了他一下,示意他注意分寸。一边催化妆师:然后呢然后呢?怎么就怪了?
    然后,差不多七八年前?反正他们孩子都上小学了两人突然就离婚了!傅老师就沉寂了几年嘛,后来接受采访才说了,就有一天他回家,一点儿预兆都没有,汤华直接一封离婚协议书放在他面前,说她想拍电影。就完了。他听完,就把字签了,汤华一分钱都没要他的
    啊?阿芝听得目瞪口呆,就这样啊?他直接签字啦?
    小可十分笃定:肯定早就感情出问题了。
    怪就怪在这儿!化妆师举着刷子,妆都不化了,两人感情一直很好,这么多年都住同一个家里,时不时就传出来说要复婚的消息,但都说是假的。他俩就像轮班儿似的,汤老师拍电影的时候,傅老师就推掉工作照顾家里。傅老师出来工作的时候,汤老师就回去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离婚。
    另一个化妆师也点头:嗯,前两天汤华还来探班了
    什么!迟也就光听见最后一句,人差点跳起来,汤导来过?!
    他的手机好死不死地这会儿响了一下,迟也不耐烦地抓起来一看,是喻闻若。他发过来一份文件,迟也点开来一看,是已经翻译成中文的《橄榄树》。还附带了一句话:别欺负人。
    迟也猛地转头看向阿芝。阿芝立刻心虚地移开视线,玩儿自己的头发稍。
    但他现在顾不上这个,他满脑子都是错过了汤华来探班这件事,想来想去,觉得还是要怪喻闻若。于是他愤怒地敲了三个字过去:我恨你。
    发完犹嫌不够,甚至突然觉得自己理解了当年的汤华。爱情是多么耽误事业!
    我也要跟你离婚!
    喻闻若:
    喻闻若:?
    第66章
    《冷枪》因为是在城市里取景, 很难真正做到杜绝粉丝。自从开机以来,他们就一直饱受代拍和路透的搅扰。一旦碰到出外景的戏,都得花上两三个小时清场。这已经够烦了, 李新恒还火上浇油, 经常看准了暗处有镜头的时候来给迟也递吃的递喝的, 迟也见了他就跑, 老爱跟傅凯沾一块儿他也给傅凯递吃的递喝的,没事儿就在傅凯耳边叨叨,多么喜欢汤华的电影。
    是吗?傅凯第一遍听他说这个话的时候没什么表情, 没想到。
    迟也不知道这有什么没想到的。
    傅凯仍旧面无表情, 直接道:你老师很不喜欢汤华。
    迟也顿时尴尬地立在那里。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当年汤华曾经拍过一个以老年女性为主角的电影,在某个文化论坛之类的活动上谈到了女性视角, 也不知道怎么就冒犯到了当时和她一同列席的张念文。张念文没给她面子, 直接说她矫情做作, 哗众取宠, 拍的电影也是不知所云。这个迟也是知道的,张念文一向不太看得起女导演。后来在日本被汤华击败, 更是被他引为一生之耻。
    迟也僵了半天,也不知道能怎么跟傅凯解释。傅凯看上去就像是不关心八卦的人, 迟也怀疑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跟张念文闹掰的那些传闻。
    但傅凯讲完这个话,也没为难迟也,招招手,让他过来跟自己一齐躲在了一柄大黑伞下。
    那边三楼有个镜头在拍。傅凯指了指对面大楼, 重庆的地形非常魔幻,所谓对面,其实快隔了半个坡。迟也跟着他的手指看过去, 啥也没看见。
    看见反光了。傅凯很笃定。
    后来,迟也就经常去傅凯伞底下躲着了。
    他不再那么刻意,平常正常跟傅凯说说话。傅凯还是那副不好接话的说话方式,迟也很快习惯,也就不再觉得不舒服。偶尔提到汤华,并不过分谄媚地夸,讲的话挺切中要害,显然是真的都看过她的电影,而且也好好想过。傅凯后来便没再质疑过迟也是不是真的喜欢。不过他说了句话,倒是让迟也非常意外。
    她的电影我一部也没看过。
    迟也被他噎得结结实实,搜肠刮肚半天不知道怎么接,最后只能瞎猜:汤导不让你看?
    是我不喜欢。傅凯讲得很随意,她太喜欢用长镜头,我看五分钟一定睡着。
    迟也在内心痛心疾首,明珠暗投啊,什么叫明珠暗投!
    傅凯转过脸来看着他,好像知道他的目的,突然道:她下部片去新疆,拍哈萨克族的故事,不用任何专业演员,就在当地找人。
    意思就是你别想了。
    迟也顿时有些脸红,摆了摆手: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傅凯面色平静,好像他是那个意思也没关系:我跟她离婚了,就算她以后要找演员,我也说不上话的。
    迟也被他这么完全不留余地地戳破,只觉得无地自容,干脆也不否认了,跟傅凯一块儿,蹲在路边,看着剧组的人布景。
    良久,迟也问他:我听说您还是跟汤导住一个家里。
    傅凯点点头:为了老人。我母亲身体不好,不能接受这个事情。
    迟也一张脸皱成一团,还是想不通。哪有一瞒瞒这么多年的?那如果汤华还是跟他住在家里,替他照顾着老人孩子,这婚离了干嘛呀?但这是人家家里私事,他也不好开口问。
    傅凯看都没看他,像是自言自语:组建家庭并不是只有夫妻一种关系。
    迟也一愣,发现傅凯好像是在跟他聊天。
    不做我的妻子,她更自由。她不再需要从情感上赊欠我一份不情不愿的支持,我也不用假装在艺术上理解她的追求和表达傅凯难得地露出一点笑意,但她还是可以做我孩子的母亲,我们对彼此、对家人,都还有责任。
    迟也捋了捋,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他想起小可那句话,离婚协议书签得这么痛快,肯定是早就感情有问题了!
    那您是不爱她了吗?
    傅凯又笑了一声,突然反问道:你是不是在谈恋爱?
    啊?迟也吓了一跳,不知道他这话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该答是还是不是。
    傅凯收敛了笑容,仍旧目光空空地看着忙成一团的剧组,好像只是随口一说:只有自己在恋爱的人才那么在意爱这回事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了,爱情,是很微不足道的。
    他说完这句话,又站了起来,跟往常一样,直接就走了。不过这次走出去好几步,又突然回过头来,看着迟也,汤华会喜欢你的。
    这句说完才是真走了,留迟也一个人在那儿,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迟也琢磨了好几天也没琢磨明白这事儿,他回了北京,几乎是迫不及待讲给喻闻若听。那是bridge为春燕基金会办的一场小型筹款活动,邀请的都是捐过款和有可能慷慨解囊的各界名流。迟也正好回北京拍一个广告物料,晚上来露了个脸。来了以后毫不避讳,一直跟喻闻若黏在一起,交头接耳。
    也不是不能理解。喻闻若手里端了一杯香槟,很认真地听他说话。徐穹给他使了好几个眼色,意思是叫他别光围着迟也,多跟别人social一下。但喻闻若只当没看见,一本正经地跟迟也聊傅凯和汤华的家务事,就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吧。
    迟也摇了摇头:这不现实的!人跟人之间不可能这么理想化既然不在一起了,总得找别人吧?要是不找别人,这整天同一个屋檐下的
    喻闻若笑了一声,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很多夫妻结婚时间长了也不同床睡了。他顿了顿,又坏笑了一声,你以为都跟你似的?
    迟也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说什么,又好气又好笑,但喻闻若这会儿直接转了身,故意不跟他说话了。迟也想也没想就跟上去,压低了声音追问他:那是就我一个人吗?
    另一个人的声音突然插进来:什么就你一个人?
    迟也跟喻闻若一回头,看见邹元朗也端个酒杯,正冲他们笑。
    迟也还琢磨着喻闻若使的那句坏,没反应过来。但喻闻若已经迅速拉下了脸,条件反射似的,转头找徐穹的身影。迟也这才反应过来,哎哟了一声,忙去摁邹元朗的肩:你怎么来了!
    我收到邀请了呀!邹元朗从怀里拿邀请函,要跟迟也证明似的,伸到喻闻若面前,喻主编邀请的。
    喻闻若不无尴尬地笑了笑,邀请函是例行发的,没写邹元朗,写的是贵刊,意思就是他们编辑部谁来都行,最好邹元朗别来。
    看看《j.s》,来的就是他们的公关总监。他们那主编是个难得一见的奇葩社恐,喻闻若拢共就没见过他两回。他这会儿瞪着邹元朗,心里只有命运弄人四个大字。怎么邹元朗不社恐呢?
    喻主编别瞪我。邹元朗笑了笑,顺手从身边的高脚凳上取过一张花笺,挑了张颜色挺深的卡展开,看也没看,龙飞凤舞地签上了邹元朗三个字,然后叠起来,冲着喻闻若晃了晃。
    喻闻若顿时没话说了。
    那花笺是用来捐款的,不同的颜色代表不同的数额,颜色越深的数额越大。邹元朗签完,把花笺扔进了指定的密封箱里,这就算是给春燕基金会捐了钱了。无论从哪个角度,他在这儿都是合情合理。
    你们俩聊。邹元朗从路过的侍者手里端了一杯香槟,我去找徐总说两句话。
    迟也牙疼似的,嘶地一声,看着邹元朗的背影,他是不是来砸场子的?
    喻闻若没理他,他正拿着手机,飞快地打了一行字,迟也瞥了一眼,发现他给徐穹发的是:他刚捐了八十万。
    徐穹回得很快,而且很莫名其妙:谁?
    喻闻若把手机放起来,转过脸,看见徐穹在宴会厅另一个角落里,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似乎想找喻闻若的身影。但邹元朗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徐穹的脸顿时拉了下来,连迟也都看得出来,他们周围一小圈的人都小心翼翼地后退了半步,形成了一种非常诡异的、小范围的沉默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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