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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迟也今天轮值到的这一组正好是孟轻雪主演。他们很不幸, 抽到的剧目是这一期最大的那个雷《无人生还》。这是个群像剧,角色又多, 又没有特别突出的某个主角。孟轻雪虽然评分拿得最高,也没有比别人多出多少戏份。
    节目组调来了好几个助演,再加上导演、老师,排练室里全是人。迟也认都认不全, 干脆不添乱,自己一个人在旁边跟喻闻若发信息。
    那这期录制你也要留满两周吗?喻闻若问他,没有必要吧?
    迟也:可是所有的宣传物料都安排在这礼拜拍, 其实也没有那么闲。
    喻闻若不说话了,迟也暗搓搓地从他的沉默里品出一点点失落的意思。
    迟也:过两天时装周了。你不来上海吗?
    喻闻若:来。
    喻闻若:行程很满。
    那就是抽不出时间来乌镇了。迟也撇撇嘴,品尝到了同款失落,也不想说话了。
    一瓶功能饮料突然递到了迟也面前,是赞助节目的品牌方放在排练室的。迟也一抬头,看见孟轻雪正站在他面前。表演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喊了暂停,大家都在休息当中。
    迟也放下手机,接过饮料:谢谢。
    孟轻雪朝他笑了笑。她只打了个很简单的底妆,束着高马尾,绑着一个颜色清丽的发带。身上穿了一套黑色贴身的练功服,外面套了一件跟发带同色的棉质长袖。因为太瘦小,看上去像个高中生。
    迟也没忍住问她:你今年多大了?
    孟轻雪没想到迟也会主动跟她搭话,有些拘谨,22岁。
    这么小啊。迟也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腾出了一个位置,坐吧。
    孟轻雪本来背着手,看见迟也的动作,不自然地把手又放到身前交握,犹豫了一会儿才坐到了迟也身边。
    你上次想跟我说什么?
    也没什么孟轻雪低声道,就是想问问你怎么样了,那天你看起来很不舒服。
    她说的是跟张念文一起吃饭的那天。
    迟也没答话,他侧头看了孟轻雪一眼,发现从侧面看过去,她的山根隆得非常不自然。
    他们俩其实没什么话好讲,但别的学员看见孟轻雪跟迟也坐在一起,都有意无意地往这边看过来,眼神相当热切。
    孟轻雪抿了一下嘴:迟也老师,他们都想选你
    为什么不叫我师兄?迟也打断她。
    孟轻雪的脸涨红了一点,我她又把头低下去,好像鼓足了勇气,才道,我怕你不高兴。
    迟也懒懒地扫她一眼:我为什么会不高兴?
    是单纯因为当初炒话题所以心虚,还是因为知道迟也跟张念文之间的事?
    他问得意有所指,神色淡淡的,却有一股威压。孟轻雪长长的眼睫毛飞快眨了两下,显得更窘迫了。咬着下唇,说不出话来。
    好像迟也欺负了她似的。
    排练室还有镜头拍着,这算怎么个说法。
    迟也无奈,想叫师兄就叫吧,我不生气。然后又顺着她方才的话,把这个问题揭了过去,那你想选哪个导师?
    孟轻雪似乎是松了口气,观察了迟也一会儿,确认他不生气,才微笑了一下:我想选靳老师。
    迟也有些意外。选导师都是一组一起选,他前两天在另一个组值班的时候还看到他们开了个会,最后少数服从多数。孟轻雪看上去不像是敢跟别人反着来的,怎么这会儿倒有了不同的想法。
    为什么?
    孟轻雪犹犹豫豫的,好像在挑措辞。迟也不免升腾起一丝不耐烦。孟轻雪无时无刻不是一副柔善软弱、惹人怜惜的样子,每说一句话、做一个动作,都要担心惹到别人不高兴。
    迟也心里刻薄地想,可能直男真的吃这套,但他只觉得跟她说话真费劲。
    孟轻雪就在他的腹诽里做完了某种心理斗争,用一种刻意伪装出来的轻描淡写道:以前合作过,觉得亲切。
    迟也眉峰一挑,心道靳敏敏私下对你的评价可不算高。
    其实对于选谁,迟也没什么想法,也没非谁不可。来参加这个节目的学员无非两种,一是来拜师求人脉的,二是来曝光求镜头的。说实话,迟也自己都属于第一类人,所以就更没有什么指导人演戏的想法。
    四个导师里,也只有原本就是话剧导演的关明已经敲定了他的弟子,其余都还悬而未决,每天都有新的变数。大多数人都想选迟也,毕竟跟着迟也就等于有多一点镜头和关注度。这种情况下,迟也反而更不方便表达什么态度,他就准备到时候让黄子昂和靳敏敏先挑,挑剩下的给他就行。
    当然,最好不是孟轻雪。迟也担心张念文又来探班。
    他看着孟轻雪,总觉得她心里其实也很清楚这个,才宁可跟组员们对着来都想选靳敏敏。
    他们在沉默里又坐了两分钟,表演老师站起来拍了拍手:休息时间结束了,我们继续啊!
    孟轻雪如释重负,站起来跟迟也微微鞠了个躬:那我先去了。
    迟也点点头,孟轻雪刚转身,突然看见黄子昂从房间那头的门里进来了,吓了一跳似的,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黄子昂的视线扫过全场,看定了迟也,诶!小迟!今天他们轮的是你啊!
    迟也干脆没动,回了个笑容,示意他过来直接坐孟轻雪刚才坐的地方。黄子昂跟表演老师挥了挥手,就往迟也这边走。穿过排练室的时候学员们都停下来跟他问好,走到孟轻雪身边的时候,孟轻雪有意往后让了两步,低下头,轻声道:黄老师好。
    黄子昂对别的学员只是笑了笑,听见她问好却停了下来,脸上的笑意格外和善:小孟啊?今天排得怎么样?
    孟轻雪头低得更下:还还好。
    黄子昂在她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鼓励道:那你好好加油,黄老师去后面看着你?
    孟轻雪缩了一下肩膀,不喜欢他碰似的,仓促地点了点头,跑开了。
    黄子昂总算走到了迟也身边。
    迟也另抓了一瓶饮料递给他:黄老师怎么来了?
    来看看。他拧开饮料,我前两天都是轮的《无人生还》,他们这个剧啊,难度最大,哎呀,我不放心啊。
    迟也抬腕看了一下时间,确实,前两天这个点儿,别的组都散了。
    黄老师想必是看中这个组了?
    黄子昂转头看他一眼,一边笑,一边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小迟,你要跟我抢吗?
    迟也笑了一声:这哪儿好意思,当然是黄老师先挑!
    黄子昂豪爽地笑了两声,拍了拍迟也的大腿。表演老师在前面大喊了一声:老黄!安静点儿!
    迟也低头暗笑,跟黄子昂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安安静静看他们排练了。
    迟也前几天在别的组看,一结束排练学员们就轮流找各种借口来跟他套磁,搞得迟也不胜其烦。于是今天他吸取了教训,看着差不多了就先起来,假装去上厕所,然后偷偷从卫生间的门缝里往走廊看。果然有两个学员站在排练室外面等着,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迟也过来,只好悻悻走开。
    迟也偷笑了两声,这才大摇大摆地重新推开了排练室的门。
    两个黏在一起的人影迅速分到了两边。
    迟也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看排练室的摄像头的位置,发现设备都已经被人拿走了。偌大的排练室里一整面墙都是镜子,清晰地映出了黄子昂和孟轻雪惊慌的神情。
    啊是,是小迟啊!黄子昂跟他打招呼,显得很不自然。你怎么回来了?
    迟也不动声色,看见孟轻雪脸涨得通红,低着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我回来拿包的。迟也走到他刚才坐的地方,随手抓起了他用来塞剧本的包,目光从黄子昂身上转移到孟轻雪身上,有意放慢了语速,笑了一下,你们这是?
    哦!小孟在台词上有一点问题,要问问我。
    迟也挑了一下眉毛,他看了孟轻雪一下午,没看见她哪句台词要拉着人手说。
    但这种事他见得多了,向来不会多管闲事,所以也只是停了一会儿,看着孟轻雪。
    孟轻雪只是低着头,从迟也的视线看过去,她耳朵通红,像要滴血。
    行,那你们练。他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我先走了。
    黄子昂明显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孟轻雪听见他这话,立刻抬起了头,这下眼泪是真掉出来了:师兄
    她叫了一声,但是声音太小了,迟也微微侧了一下头,在镜子里看到了她一双眼睛。但他没有任何表示,就这样走出了排练室,门在他背后啪地一声,合上了。
    他们排练的剧院很旧,楼梯盘旋着,好像怎么也走不到头。
    迟也搭着楼梯扶手,走得越来越慢,眼前全都是孟轻雪跟他说话的样子。
    她欲言又止,说想选靳敏敏。
    不选关明,是因为关明已经有了定好的弟子。也不选迟也,因为她多半知道迟也和张念文之间那些事,迟也不会愿意跟她有什么牵连。只剩下了黄子昂和靳敏敏,她一定要选靳敏敏
    孟轻雪的眼睛映在排练室的镜子里,满是羞愤和恐惧。就像很多年前从金燕奖杯明镜似的抛光表面上映出来的那双眼睛一样。
    迟也突然顿住脚步。
    靳敏敏是四个导师里,唯一一个女人。
    阿芝等在剧院大堂,看见迟也从楼梯上下来,突然站定了脚步。
    哥!阿芝以为他没看见,朝他招了招手。
    但下一秒,迟也突然把包甩在了地上,转身狂奔回了楼上。
    排练室的门没关紧,有微弱的说话声往外传。
    你装什么
    黄老师别,别这样,求求你了我要告诉老师
    你告诉去呗
    迟也哐地一声推开了门,动静大到整个排练室都嗡嗡作响。
    咳,小迟,又是你啊!黄子昂清了清嗓子,眉宇间已经沾上了一层恼怒,你又掉什么东西了?
    迟也没看他,轻雪,我刚想起来,咱们不是说好了一块儿吃晚饭的吗?
    他称呼突然变了,孟轻雪看着他,只会哭,好像已经吓得动也动不了了。
    黄子昂的声音沉下来,冷笑着看了看孟轻雪:是吗?小孟?你跟迟老师约好了吗?刚才怎么不说?
    孟轻雪听出他话里威胁的意味,瑟缩着,咬紧了下唇,不敢说话。
    迟也又叫了她一声:轻雪,过来。
    但是孟轻雪不敢动,黄子昂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她十分抗拒地往后一缩,好像耗尽了全部的力气,凄厉地叫了出来:师兄!
    迟也立刻上前一步,一把把人护到了身后。
    真不好意思啊黄老师,刚才都没想起来,你说我这记性迟也脸上仍是笑眯眯的。孟轻雪浑身抖得厉害,躲在他身后,两只手都紧紧地攀住了迟也的手臂。轻雪是我师妹,联络联络感情也是应该的,您说是吧?
    黄子昂舔了舔牙根,看着迟也。迟也个子比他高,虽然脸上还在笑,但站在他面前,还是很有威慑力。
    迟也意有所指地又补了一句:晚上项影师兄也跟我们一起呢。
    项影是黄子昂的同事,他再不要脸,也得顾忌这个。黄子昂恨恨地笑着,哼了一声。
    你们师兄师妹的,感情还真好啊。
    他阴阳怪气地抛下这句话就直接走了。出门的时候用力地把门一掼,发出一声巨响。阿芝刚刚追上来,正撞到他气冲冲地出门去,一脸不明所以。
    哥,怎么了?
    迟也不方便说,就没说。他看了看孟轻雪的神色,放开了她的手腕,但孟轻雪死死地攥着他,像溺水的人抱着一根救命的浮木。
    没事了。迟也拍拍她的手背,用眼神示意阿芝进来。
    孟轻雪好像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事,煞白着脸,断断续续地讲:可是下次明天
    她还要继续录节目,还要继续在这个圈子里混。
    迟也没说话,把孟轻雪的手交到了阿芝手里。阿芝赶紧扶着她往一边的座位上去。孟轻雪看上去好像随时要昏过去了,感觉到女孩子的触摸,这才回过了神,突然哇地一声,伏到了阿芝肩膀上,放声哭了出来。
    阿芝抱着她,突然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
    你怎么不揍他呀!阿芝气得咬牙切齿,一边拍着孟轻雪的肩膀,一边恨恨地骂,那老色狼!臭流氓!你就照着他下面踹呀!他妈的!混蛋!
    孟轻雪还在哭,除了哭什么也不会。她太软弱,像一株菟丝草,只能缠着她手边能够到的一切东西。连大声求救都做不到,何谈反抗。
    阿芝意犹未平,我跟你说下次你就对准了那混蛋的
    阿芝,别说了。迟也突然制止了她。他的声音很轻,阿芝看着他,从没见迟也脸上有过这种神情。让她哭一会儿。
    孟轻雪羞耻地别开脸,抱着自己的膝盖,哭声渐弱,却无法止息。
    迟也背过去,假装没在看。但是镜子映着他,也映着哭泣的女孩。
    阿芝心疼地张开嘴,想安慰她。却只听到迟也一声轻柔的叹息。
    别再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女孩子鼓起勇气把深藏心底的秘密说出,却发现别的女孩都是一模一样的经历。原来这根本不是什么秘密,而是女孩们的标准成长日记。  很久以前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
    感谢在20210422 22:43:13~20210423 04:16: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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