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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拿他还人情,好事儿全被她占了,老姑奶奶真是独步天下从不吃亏。
    皇帝有些气闷,又抒发不出来,便问她:“朕的那个螭龙镇尺,你修得怎么样了?”颐行一阵心虚,想起来那东西还塞在引枕下呢,便道:“万岁爷,断都断了,我瞧是修不好了,就算修好也不美观,要不您就当是赏了我的,别再追究了,成吗?”
    皇帝说不成,“那条龙尾可以赏你,龙身子朕还要。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把它雕成一个完整的物件。”边说边严肃地看了她一眼,“记着,不许假他人之手,你自己闯的祸,自己想办法补救。”
    这也算刻意的锤炼吧,颐行本来还打算讨价还价一番,但见皇帝一脸肃容,也不敢再聒噪了,小声嗫嚅着:“奴才尽力而为,可是最后这镇尺会变成什么样,奴才不敢下保。”
    皇帝漠然瞧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大抵意思是你自己看着办,要是修复得不好,提人头来见。
    所以这就是伴君如伴虎啊,先前不还好好的么。颐行也觉得不大高兴了,走出永康左门夹道后就站住了脚,笑道:“奴才忽然发现,原来和万岁爷不顺路。您要走隆宗门,我往北直达启祥门,要不就在这里分道儿吧。”说着蹲了个安,“万岁爷好走,奴才恭送万岁爷。”
    她还是那么笑嘻嘻地看着他,那模样一下让他想起小时候,不管干了什么缺德事儿,她都有脸笑着。
    皇帝气恼,迈出了伞顶笼罩的方寸,果然由奢入俭难,大日头晒着脑门,晒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男人嘛,练骑射的时候可没什么遮挡,这是万岁爷自己说的。他也很有气节,转身大步朝隆宗门走去,颐行瞧着他的背影,终于能放下伞柄挑在自己肩头上了。心道好心好意撑了这半天伞,结果一点情面都不讲,一块寿山石罢了,值当这么急赤白脸的嘛!
    她扭转了身子,举步朝夹道走去,皇帝行至廊庑底下回头看了一眼,那蝴蝶伞面罩住了她的上半截身子,大概因为穿不惯花盆底的缘故,松散起来走路送胯,因此屁股和腰扭得特别厉害。
    他嗤了一声,四六不懂的小丫头,一回又一回地在他面前抬举夏太医,这是作为嫔妃的行事之道吗?还使起性子来,说好了要送他回养心殿的,半道上居然反悔了。什么不顺路,她把帝王威仪当成什么,还以为这是她江南尚家,他是上她们家做客的太子吗?
    一路不知躲在哪里去的怀恩和明海终于露了面,从隆宗门值房里弄了把伞过来,忙在槛外撑起,以迎接万岁爷。
    怀恩心里还在犯嘀咕,刚才不是并肩走得好好的吗,怎么说话儿就分道扬镳了呢。又不敢打听里头内情,只道:“奴才瞧纯嫔娘娘的鞋穿得不称脚,想是在主子跟前不好表露,所以急着回永寿宫去吧!”
    皇帝经他这么一说,似乎才想起来,前后一联系,那份气恼就消散了,想了想道:“再赐她几身行头吧,还有头面首饰……别弄得一副寒酸模样,叫人笑话。”
    怀恩忙道了声,老姑奶奶这份荣耀,可说是特例,就连早年的贵妃也是按份发放,可没有今儿册封,明儿再追加放赏的恩典。
    皇帝漫步走进了养心门,走到抱厦前时,看见那缸鱼给移到了阴凉处,也没人给他们喂食儿,鱼脑袋一拱一拱,纷纷顶出了水面。
    皇帝回身看了看外面天色,若有所思――鱼浮头,要下雨了。
    第52章 (来,拿出来让朕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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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厢颐行回到永寿宫,就把引枕底下那块断了的镇尺掏了出来。
    搁在炕几上看,龙首高昂着,要是倒过来看,是个月牙的形状。
    其实这东西搁在雕工了得的玉匠手里,大可以给它改头换面,变成另一款精品,可那位刻薄的万岁爷发了话,不许别人帮忙,只能自己想辙,这就难为坏了老姑奶奶。
    怎么办呢,她颠来倒去地看,木匠弹线似的渺起一目,对着窗外天光观察龙首和断裂处的水平。银朱在一旁看着她,说:“主儿,实在不成咱们上如意馆找位师傅画个草图来,您就对着草图雕,就算手艺蹩脚些,万岁爷瞧在您已经尽力的份儿上,也不会怪罪您的。”
    颐行却说别慌,“我小时候,家里头有一座睡佛,就是这么头枕在高处,身子弯弯的像月牙一样。”边说边转动手腕,把袖子转到臂弯处,振臂一挥说来呀,“给我找刻刀来。凭着我的记忆,我也能把它给雕出来。”
    老姑奶奶信心满满,自觉读书不怎么样,动手能力一向很强。底下人虽然认为她不甚靠谱,但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好死马当成活马医。
    刻刀很快就找来了,含珍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小心些,别划伤了自个儿。”
    干活儿的阵仗得铺排开,桌上摆设一应撤走,老姑奶奶盘着腿舔着唇,把螭龙的两个耳朵先铲平了。
    寿山石作为制作印章惯用的原石,质地是真的松软便于雕刻。颐行决定先雕个佛头,铲出了个圆溜溜的脑袋,五官不太好拿捏,那就留到最后。身子想象中是最容易完成的,睡佛偏衫落拓,只需雕出衣服上的褶皱就行了……
    廊下往来的人看着主儿那份执拗,都替她捏了一把汗,她还不许人在边上旁观,把含珍和银朱都赶了出来。
    午后的永寿宫是最惬意的,没有人走动,也没有什么差事承办,除了几个站班儿的,大伙儿都可以寻个地方眯瞪一会儿。高阳如今是宫里的管事,他要留心的地方远比别人多,便抱着拂尘坐在海棠树下。一阵风吹树摇,落了满头芝麻大的小果子,他也不管,只是阖上一盏茶的眼,便起来四处溜达一圈。回回经过窗前,见老姑奶奶还在较劲,心想当主子也怪不容易的,皇上要是刁难起来,连午觉都不得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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