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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饶平、韦元平刚才并未投入争辩,只不过指使各自亲信迎战,此时不觉口干舌躁,与上回不同的是,他们这回不再一声不吭,谢饶平率先出列:立储关系重大,皇长子如今尚未启蒙,臣以为,贤智与否尚待察考。
    臣附议。韦元平立即举笏扬声。
    这是老生常谈,说辞并不新鲜,但政事堂两大重臣出面主张,陆离与贺湛的职位,否驳起来便显得有些不够威力了,但对于立储之事,尚书令王淮准也是坚定不移支持天子,这时当然要对阵:为君之道,始于立志。正因皇长子尚未启蒙,待立为太子,可择贤良国士教以为君之识,别于臣子之学,上有圣上督训,下有三师导谕,怎有贤智之忧?
    谢饶平奉太后嘱令,在此事上无非走个过场而已,故而并不与王淮准据理力争,只蹙着眉头表示他并不认同。
    接下来便又出现一位老生常谈。
    此人官拜中书侍郎,与陆离平起平坐,便是已经逝世的天子业师,陆公陆正明的姻亲,姓冯,字继峥,大族门望,穆宗帝时职任工部尚书,早便被诸多太后党架空,一直未得重用,但他乃进士及第,学识风骨很受士子赞诩,长姐乃陆公长媳贺烨登基之前,陆正明不幸病逝,嫡长子陆阮需丁忧三年,此时仍在祖籍守制,故而陆阮内弟便得重用,但偏偏就是这冯继峥,在立储一事上心怀异议。
    他举笏出列:圣上春秋鼎盛,又何需急于立储?储君贤智与否事关国祚兴衰,万万不能草率,故而臣恳谏,谨慎而择,从长计议。
    陆离这时便能否驳了:储位早定,更利稳固,意在避免纷争内乱,故并不能因为圣上春秋鼎盛,便使储位空悬,皇长子既为嫡长,居储位符合礼制,虽年弱,圣上正是因察皇长子已有贤智之质,方才决意立储。
    刚才长安公主之争,冯继峥就是被陆离驳倒,心中已积郁怼,此时忍无可忍:嫡长为储虽符礼制,贤智与否更加重要,两者之间并无直接关联,薛侍郎如何能担保皇长子已有贤智之质?
    那么敢问冯侍郎,又如何担保皇长子并无贤智之质呢?依下官所见,贤智与否于年岁长幼亦无直接关联,而何为贤智,评判之准更是因人而异,然嫡长与庶幼,却清楚明晰,故而立嫡长为储,方可免纷争,止诽乱,是以古有定制,建储非以私亲,所以定名分,立子以贵不以长,立嫡以长不以贤。
    这是制度,但古往今来,当然不是所有的嫡长子都能继位为君,大有实例可举,如大周太宗皇帝,虽是嫡子却并非嫡长,后来发动政变,弑兄屠弟,方才得以克承大统,但太宗之治也开创了大周强盛的开端,史官皆以贤智标榜,主张高祖原本就该立贤,而非昏庸无能的嫡长子。
    但冯继峥不敢举实例。
    因为当今天子,便是德宗嫡长子,又正是因为年弱而失储位,起事之前,有谁会相信贺烨乃贤智?被认定贤智的仁宗帝贺衍,甚至不能称为守成之君,若非贺衍懦弱无能,又怎会有韦氏专政导致险些亡国,至于冯继峥曾经追随的穆宗帝,那就更与贤智没有丝毫关系了,陆离的言下之意,冯侍郎根本没有资格担当评断贤智的标准。
    冯继峥哑口无言,太后党摆明也不想尽力,之于更多官员,此时都在观望皇帝的态度,倒不是说他们皆为见风使舵之徒,盖因英宗以来,建储多以私亲而不顾名分,实在是造成了太多纷争不宁,当今天子有意拨乱反正,无论基于礼法还是国情都站得住脚,固然如此一来,后族眼看声威更重,底下人也的确难以反驳。
    又的确有那些心存欲望之辈,不无暗中打算皇长子即便立为太子,天子春秋鼎盛,太子继位还遥遥无期,在这一段时间,太子党羽渐丰,十之八/九便会触发天子忌惮疑心,父子之间一旦激化矛盾,太子也不是可立而不可废,嫡长子之所能为嫡长子,无非皇后所出,可要是连皇后都换了人,抑或是太子有谋逆的罪名,当然便会遭到废弃。
    立得早,不一定站得住,登高大有可能跌重,何必执着一时之争。
    贺烨见立储之争反而不显激烈之势,他当然要表明意见:纵然皇长子贵为储君,仍要接受众位爱卿,三师六傅督导教促,朕相信太子不会辜负寄望,能够担当社稷之重,今后行事但有偏失,众卿皆可谏劝督正,朕以为,王公为国之栋梁,钜人长德、道高望重,可拜太子太师,王公可愿担此大任?
    王准准当然不会在这时谦让:臣,承蒙圣恩,不敢懈怠,誓当竭诚尽节,不负陛下寄望。
    倘若太子太师为陆离、贺湛甚至柳信宜等后族朝臣担任,冯继峥尚有借口驳谏,然而京兆王虽乃后族姻亲,但王淮准的德望却不容质疑,更关键的是王淮准一旦成为东宫辅臣,迟早都会卸任尚书令之职,退出政事堂参政,这个职位的空缺已经足够引起众人的垂涎,冯继峥纵然驳谏,也势必力弱势孤,他已经不能阻止立储了。
    臣子可以有自己的主张,但是没有特权让多数服从自己这个少数,更不可能强迫皇帝单单重视自己的意见,故而往往有固执的朝臣,当谏言无法得到认可时,不惜死谏抑或挂冠请辞,以显风骨,但显然冯继峥不具备这样的胆魄,他很识时务的闭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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