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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仁宗帝以社稷江山为重,穆宗帝却心心念念身后香火无继,不思险些亡国之谬,短折死后还意图弄个嗣子出来争权夺利,就算没被废位,也是昏君,理当责鄙。
    然而无论仁宗还是穆宗都不可能托梦,贺烨这是在指桑骂槐。
    韦太后为何不愿为仁宗帝过继?那是因为仁宗与贺烨之间隔了一个穆宗,当初仁宗驾崩之时,太后都不曾为他过继嗣子,此时提出,那就显明居心叵测了,再兼仁宗帝还有个遗孀住在仙居殿,纵便是为仁宗帝过嗣,贺烨完全可以主张将孩子交给仁淑妃教养,太后无法控制稚子,就更与任瑶光无关,岂非与太后目的毫无助益。
    凭白无故,贺烨哪里愿意为皇长子树立敌患,他相信迟儿不会疏怠祭拜世父仁宗皇帝,与其为仁宗过继个没有血缘的嗣子,不如让迟儿以侄子之名克尽孝道,他相信兄长在天有灵,也会赞同他的决意。
    韦太后见贺烨不肯妥协,竟然还敢抬出仁宗帝的名义冠冕堂皇驳拒,心中虽说恼怒,但也并非出乎意料,她当然更加不会在意贺洱身后有无孝子祭祀,于是再退一步:圣上提起仁宗帝,我越发哀伤,只因想到同安,她是仁宗帝唯一骨血,奈何不幸薄命罢,罢,毕竟大郎、三郎两任帝君,过继嗣子也的确不利于大统,大郎既托梦予圣上,教诲以社稷稳定为重,我也不会再为难圣上。
    这便是道破了天子心思,无非是不想让嗣子成为储君日后的威胁罢了。
    韦太后提起帕子沾了沾眼角:我如今也乐得颐养天年,只眼看着天家子嗣单薄,膝下冷清,心中未免愁苦,虽说圣上年富力强,将来还会开枝散叶,宫中必然会有皇子、公主,但我想到大郎、三郎无后,便揪着心,嗣子就不提了,圣上若真还挂念你阿兄,体谅我这母亲,能否答应为你阿兄过继一个女儿,权当代同安尽孝罢。
    话说到这个层面,韦太后便是不容贺烨拒绝了。
    但皇帝陛下却微微一笑:同安不用旁人代她尽孝。
    韦太后勃然变色:天子竟然这般不念手足孝悌!
    太后息怒,也怪朕一心打算给太后惊喜,隐瞒同安并未遇难之事当初朕听闻太后令同安和亲,想到同安娇生惯养,怕是受不了远嫁蛮荒之苦,又预见阿史那奇桑野心勃勃,并不是真心与大周修好,同安岂不是羊入虎口?同安乃阿兄独女,朕为同安叔父,无论如何也不能袖手旁观,故将同安救回,五载以来,同安隐居太原,朕前不久下令将同安接返,算时间也快抵京了,说不定还能赶上中秋佳节与太后团聚。
    你说什么?同安竟然还活着?!一句话脱口而出,太后恍悟自己这惊怒的情绪哪里像个得知孙女饶幸不死的祖母,连忙掩示道:好,真是太好了!手里的帕子,却被皱巴巴捏成一团。
    第1210章 转眼一门二夫人
    除了两个好字,韦太后身为祖母,此刻却再也无法就亲孙女九死一生的幸运抒发更多惊喜了。
    同安和亲突厥,曾为太后执政时国策之一,贺烨却敢公然拦劫毁坏两国联姻,要韦太后如今尚且得势,用这事端足够将贺烨治罪,可眼下得势之人却成了贺烨,而且同安和亲途中遇劫,论来并没有引起战乱,突厥的毁约不是因同安而起,现如今大周也根本没必要再向突厥低头,于国于民无害,世人只会称颂贺烨这叔父仁义,救侄女幸免于难,太后根本没有资格更加没有理由利用这把柄挑生质疑。
    但同安的幸存却打乱了太后今日的部署,这个孙女回宫,感激的人是她的叔父贺烨,是当今天子,埋怨的人是她的祖母,自己这个大周太后,她为什么活着?她死了更好!
    叶氏所生之女,果然为不祥之人!
    但太后不能质问贺烨的大逆不道,更不能咒怨同安的幸存,莫说今日是她主动请来女官笔录这场会谈,到头来在史册青书上留下不慈污名,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脚?单就情势而言,她必须忍辱,必须要让贺烨相信她已经不再与他为敌,她担心的只是后族坐大,掣肘皇权,在离间帝后之前,她不能与贺烨反目。
    多得圣上,同安才得以保全,也总算是为大郎保住了一脉骨肉但同安纵然回宫,待国丧期除,也该再为她斟酌婚事,我这祖母当初为了江山社稷,已然对不住她,总不能再因膝下无子孙承欢,再耽搁了同安终身大事。又我固然为大郎一脉庆幸,更伤三郎身后凄孤。
    莫说贺烨实在觉得齿寒,就连十一娘也没忍住看了一眼太后,乍闻同安幸存不显欣喜若狂,更甚骨肉未曾团聚,便急不可捺再打算着让孙女出嫁,看来韦海池今日是当真乱了分寸,作为一枚老戏骨,又是自导自演一出戏,竟演砸了。
    脸上的粉墨,再也掩示不住骨子里的狠绝无情。
    那女官也颤颤兢兢如实记录闻公主安好,太后震惊,转而更伤穆宗帝短折无嗣。
    妙的是这文笔,婉转惊而不喜,明写伤恸,暗示怨怼。
    这笔录若真呈交史官记载国史,未知后世学者史家阅读,怎么推敲定论?
    韦太后却丝毫未觉自己已经演飞,又听她长长一声咏叹:圣上也知道,三郎虽为嗣子,非我亲出,但他生母到底是我同胞姐妹,贺珅大逆不道,死不足惜,可你姨母却是痴情人,为此变故,神智崩溃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原本还有三郎这么个寄托,奈何连三郎也短折不寿,她如今夫死子亡,也多得神智昏昏,适才未曾绝望寻死,贺珅谋逆,你姨母亦获连坐之罪,论来不当怜悯,我也不求圣上仍许她锦衣玉食,当作长辈荣养,我是想着,如果能为三郎过继一女,受我恩抚长大,将来我百年之后,念在抚养之恩,因三郎之故尊享金枝玉叶之荣,能为三郎生母养老送终,我心里也好过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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