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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璇玑,当年我虽并非裴相亲近,然而却从不相信那桩所谓谋逆案,这些年看下来,无疑便是韦太后企图夺权而陷害忠良,这点我从不怀疑。宇文盛微微蹙眉,却抬手抚向女子的面颊,语气更显沉重:眼下就表面来看,虽然太后执政更益民生,然则极大可能是因仁德之名更利于巩固权势,大周盛世早已不存,弊政贪宦造成民不聊生,若执政者不能根治,逃民饿殍只会越来越多,可若要根治,势必会伤及贵族利益,非仁君明主不能!韦太后为一己私欲滥杀忠良,我又怎会当真以为此妇为救世之主?
    夫郎自从决定交好韦元平,妾身便在猜测,难道是有意辅玉坛主璇玑话未说完,嘴唇却放上了宇文盛的手指。
    我确实看好玉君,因他德义心折,然而急公会到底是匪帮,更何况玉君还并非盟首,他真实身份,还不能让旁人得知,而我之打算,此时也万万不到公开之时,否则对玉君而言,只怕反而是灭顶之灾!
    见宇文盛这般郑重,璇玑连忙颔首:妾身明白。
    我知你报仇心切,然而你之仇人非同小可,千万不能急躁,裴子建兄妹固然值得信任,可来往也不益太过密切,你与裴后是姐妹,固然因为庶出之故或许当年不致引人注意,可咱们如今身在长安,也得防范着万一被熟识裴后者目睹你容貌而起疑,反而会连累裴子建。
    璇玑不由有些惭愧:是妾身太过急躁了,何绍组家境贫困,那方氏又不过部曲出身,妾身意图让何绍祖登高,才想到瑛姐能在钱财上有所资助。
    你上回也算谨慎,今后注意便好。宇文盛倒没有过于计较。
    何绍祖眼下已经转为流内官,并且外放,既然已有基础,凭他钻营之能,我倒不怕他会止步不前。璇玑冷笑道:夫郎放心,我不会再与裴三哥联络。
    我筹划之事非同一般,成功机会可谓百分之一,璇玑,倘若我失败,裴子建也许能替你安排后路,到时,你就别再想着报仇了
    妾身唯愿与夫郎同生共死!
    见女子想也不想就是一句,宇文盛不由轻轻一笑:死易,生难。璇玑,阿紫是我正妻,不说极有可能被我连累,即便我能保她逃出生天,她生性柔弱,怕是也无能独力抚养子女,我要有个万一,也唯有将家小托付于你,你当明白,无论你之父母亲人在天有灵,抑或是我,心中所愿,其实不是你手刃血仇,而是平安
    喜乐两字太难,因此不说也罢。
    见璇玑听这话后忍不住泪如决堤,宇文盛又是一笑,一搂妇人,执手摇头:许是这触目萧杀,才引得我道这生死阔别,然而事虽艰险,却还远远不至这样危急,就当我危言耸听,好了,天气本来就冷,今日若非你一定要来迎接死仇,咱们也不会来这挨冻,还是快些回去吧。
    璇玑自己拭去眼泪,随着宇文盛踏鞍上马,可是当两骑入城,她却忽然勒停,此时的璇玑已经是头带幕蓠,垂落的纱帏已经遮掩了本来容貌。
    夫郎莫非忘记,妾身今日还要去见西妩?夫郎先回去吧。说完二话不说拐向坊道。
    分道扬镳的两位尽都没有留意,其实在他们身后,早跟着几个男子。
    长安西市,历来是胡商密集,又因为平民百姓大都聚居于西城,因而相较于东市的格局规整,西市的布局就不可避免略微显得随兴一些,珠宝珍奇店边上也许就开着一家酱醋铺子,导致布衣与锦衣混杂,实在不算什么稀罕事。
    每个十字街口,几乎都被杂耍伎人占据,吞刀吐火踩高跷,弹唱胡旋变戏法,吸引得围观甚众,以至于车马拥堵。
    在这样的环境下,即便璇玑身为女子却单骑穿行其间,也不至于引人注目了。
    她在一家夹缬铺前下马,随手将坐骑交给迎出的侍应,只交待了一句:我欲定制披帛。便自有人将她引至柜台。
    可入室之后尚且不摘幕篱,这多少会引得掌柜诧异。
    大周民风开放,即便大家闺秀出门也多的是抛头露面,反而遮遮掩掩倒显得别具一格。
    不过掌柜听得那句请胡师构画后,也顾不得惊奇了,且听他说道:小店虽可按客人要求定制夹缬,然价格却是不菲。
    五千钱定金,掌柜可遣人往长安县廨收取。
    掌柜一听这神秘来客的接头暗语一字不差,这才不再犹豫,亲自将璇玑领去铺面后头的宅院,绕过一排廊房后,才遥指向那间紧闭的西厢:娘子请往。
    屈指轻叩绣扉,未几便有一婢应声拉开门扇,可是当见来人是一女子时,不由分外诧异,璇玑此时才取下幕篱,轻轻一笑:西妩可在?
    这间厢房并不如何宽敞,陈设也甚为简单,画屏下一张几案两方坐榻,身着海棠红袄的艳丽女子闻言引身,风情万种的一双妙目里隐隐透出防范与诧异,直到璇玑落座后,女子才道:坛主交待,只是让妾身听令于宇文明府。
    我为明府姬人。璇玑并不介意西妩的过于警慎,将袖中一枚玉佩放在几案上轻轻推至西妩手边:此为明府交托之信物,还请验看明府将联络之事交托妾身,别无他意,不过是因为我这身份与西妩相近,借口在夹缬铺相识,交谈起来甚觉投缘,因而结交为友,今后即便公开来往也不会引人起疑,无论是对明府抑或是对玉坛主皆有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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